第一百七十章 複賽

字數:4083   加入書籤

A+A-


    十一郎氣了個倒仰,相處這麽些日子以來對華三郎產生的好感蕩然無存。

    他年紀雖小,卻也懂得,比起才華,人品更為珍貴。

    十一郎不知道華三郎別具一格的畫作會不會走出一條自己的道來,但他居然將別人的作品據為己有,這簡直是自斷前程。

    “三表哥,看在親戚一場的份上,我不會向畫院揭發這件事,不過,以後我不想理你了。”十一郎也是有脾氣的。

    沈小漾親自下廚做了許多好吃的給十一郎,才安撫了他那顆受傷的心靈。

    十一郎百思不得其解:“阿姐,他為什麽要那麽做?”

    沈小漾摸摸他的頭,十一郎長高了不少,如今都快到她肩頭了,說道:“不知道,好在畫院不計較那兩幅作品畫風如此相似,複賽你好好努力,證明自己的實力,耍花招隻會落得一場空。”

    沈老夫人也聽說了這件事,把華三郎找去大罵了一頓:“你辦的這是人事嗎?非要欺負人家一個小孩子?我記得小時候大家都誇你的畫有靈氣,如今怎麽淪落到這樣?”

    她真是氣不打一處來,明知道沈小漾不看好他,不樂意嫁給他,現在可好,白白給人家添了把柄,品德有虧的人,說話都弱三分。

    華三郎沒了往日扯高氣揚的模樣,不發一言,神情陰鬱。

    他也是一時衝動才做了錯事,大概那會真的瘋魔了,被鄙視被嘲笑的過往,一直無法通過的初賽,天分比他高得多的十一郎,全都壓在他心裏,壓不住了爆發出來。

    渾渾噩噩地走出沈家大宅,他不知不覺走回了華家大宅附近,有幾個賊眉鼠臉的人正在大宅門口閑逛,是高利貸討債的人。

    他遠遠地站著,看著自家宅門,有家歸不得,也不知道阿爹阿娘是否安好。

    許久之後,他抬腳離開,像流浪漢一樣漫無目的走著,突然眼角映入一個熟悉的身影,是南星,他走進了一家茶館。

    南星不是封城人嗎?他對京城人生地不熟的,怎麽會獨自出現在茶館?

    華三郎一時好奇,也不知道怎麽想的,跟了上去,南星進了一個包間,他便進了隔壁的包間。

    茶館的包間是用木頭隔開的,隔音效果一般,許是隔壁房間的人也想不到旁邊有熟人正偷聽,話語聲沒放低,讓耳朵貼在隔牆上的華三郎清楚聽到了。

    “公子交代你的事辦得怎麽樣?”這把聲音聽起來像中年人。

    “正在跟進,我弟弟還好嗎?”南星清澈的聲音響起。

    “你表現得好,他自然很好。有什麽新發現嗎?”

    “轍王和沈娘子來往非常密切,看起來在追求沈娘子。”

    “噢?這倒是新發現,不過以這位沈娘子的性格,不會甘於為妾的,除非朱亦轍以權勢壓人。”

    “是的,沈娘子似乎對他無意。”

    “你要盡快獲得她的信任,太慢了你弟弟未必等得起。”

    “我知道。”

    ……

    對方又交談了幾句,便聽到了開門的聲音,隔壁靜了下來,他們顯然都走了。

    華三郎仍愣在房間裏,表情無比震驚,在封城聽到南星的遭遇的時候,他被打動了,站出來想幫他,結果南星誤以為他好男風,死活不肯跟著他。

    原來人家一開始就是衝著十三表妹去的,設了個圈套讓他們鑽。

    容顏俊美的探子,妥妥的美人計。

    華三郎暗道不好,南星整日跟著九郎、十一郎他們,也不知道打探到多少消息,又要對十三表妹做什麽。

    他一掃之前的混亂頹唐,風風火火地趕回沈家大宅,想找沈小漾說明此事。

    沒想到去到沈小漾院子裏的時候,南星和三小都在,九娘也在,他們正在談論十一郎丹青賽的事情,見到華三郎突然出現,一下子安靜下來,靜靜地看著他。

    華三郎從未感覺如此格格不入,他本來要說的話,也咽了下去。

    他偷了十一郎的畫作,還拿去參賽,他們肯定都覺得他人品有問題,會相信他還是相信南星?

    南星此時正低眉順眼地給沈小漾他們幾個倒茶,風度儀態無比優雅,連他這個公子哥都不如。

    說他是探子,誰信?

    他又沒有證據,隻是聽了幾句話。

    “三表哥,你有事嗎?”沈小漾見他來了後一言不發,隻好問道。

    “沒,沒什麽事。”華三郎說完,轉身匆匆走了,留下莫名其妙的眾人。

    “南星繼續說剛才那個故事吧。”九娘笑道,她喜歡聽南星說的那些神仙鬼怪的故事。

    小院裏又恢複了方才的熱鬧。

    一眨眼到了丹青賽複賽的時候,沈小漾他們送十一郎到九州畫院參賽,畫院門口擠滿了人,許多大人帶著孩子過來。

    他們還看到了華三郎,隻是他孤零零一個人,沒有人送他過來,估計也沒有人祝福。

    複賽的主題是《秋天》,非常寬泛,從秋天遼闊的原野風景,到庭院裏一株桂花菊花,或者桌上的一盆佛手柑桔子柿子都可以,時限是兩個時辰。

    十一郎略微思索了下,勾勒了一下小圖,便開始在畫紙上畫起來,描線速度很快,構圖活潑,路過的監考老師看得直點頭,感覺這孩子不錯。

    華三郎對著空白畫紙,卻遲遲沒落筆,他仿佛回到了之前突然畫不出畫的時候,腦子空蕩無物,連他畫了那麽久的塗鴉也畫不出來。

    為了進入複賽,他付出了那麽大代價,十一郎他們姐弟都不理他了,往日的溫馨不再。

    他來到這裏,不是為了隨便畫幾筆,然後自我吹噓一下,責怪那些畫師不識貨的。

    在內心深處,他明白,那些都不過是他的偽裝。

    因為畫不出來,所以故意畫些亂七八糟的東西,好掩飾他的彷徨不安和絕望。

    像街上耍猴兒的人一樣,把人們都逗樂了,隻會說他胡鬧,而不是說他“天賦有限,可以封筆了。”

    他隻是想繼續獲得人們的關注,不想被別人遺忘。

    可是,他又能夠畫什麽?

    有兩三年沒好好畫畫了,他的筆法早已生疏,更何況,就算幾年前,他也通不過初賽,更別說複賽了。

    華三郎緊緊攥著拳頭站在畫板前,眼看時間一點一滴過去,都過去一個多時辰了,畫得快的人都已經畫完了,他還沒動筆。

    監考老師留意到他,搖了搖頭,又是一個心理素質不行的人,居然緊張得連一筆都畫不出來,其他的最差也都開始上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