俞五娘見自己親爹一點都不在意自己的心情，眼裏隻有生意，淚水盈眶，奪門而去。

    俞萬通見她如此，歎了口氣，“兒女都是債，怎麽越長越歪了呢。”

    他收拾了一下臉上的神色，若無其事地回到花廳，與沈小漾繼續洽談合作。

    大約一個時辰後，兩人把合作的細節都敲定下來。

    妙味齋提供抹茶的生產製作方法，俞家負責茶葉種植及抹茶粉製作，利潤五五分。

    顯然，在這項合作裏，妙味齋占了不少便宜，畢竟俞家勞心勞力，妙味齋除卻一開始提供方子，幾乎什麽都不用做。

    沈小漾原先想三七分便好，沒想到俞萬通竟然開口就是五五分。

    她當時便笑道：“沒想到俞老爺這麽大方。”

    “我這是放長線釣大魚。”

    俞萬通是個精明的人，他願意讓利，隻不過想要得到更多。妙味齋能在短短幾年做出這樣的成績，他相信以後會有更大的發展餘地，讓利幾分也無妨。

    當然，此時的他，也並未估算到抹茶的銷量將來會到達怎樣的地步，若是知道的話，說不定會為今日的決定後悔也說不定。

    “好，等看過茶山之後，我們就簽約。”沈小漾笑道。

    兩人相約明日一早出城看茶山，在俞家用過午膳之後，沈小漾回了滄浪苑。

    日已過午，她小憩了會，閑著無事，翻起了書房裏的古籍看，不經意聽到窗外飄進來仆從的竊竊私語聲。

    “聽說鎮北軍今日去南陰了，那邊也要平定了吧，我記得你老家是南陰吧。”仆從甲道。

    “是在那沒錯，我這些天都在擔心爹娘和弟弟，不知道他們現在安不安全，要不是聽說南陰兵荒馬亂，我一個人不敢上路，早就想回去看看了，把他們接過來蘇杭城也好阿。現在全城戒嚴，沒有那麽好進來了。”仆從乙道。

    仆從甲歎了口氣，“真是，好好的安穩日子不過，鬧什麽事，能落到什麽好處。”

    “我打聽過，原本很多地方的人遭遇水災，流離失所，到了附近縣城想要討口飯吃，縣衙和城裏的富貴人家都有施粥，雖然薄粥不頂餓，但好歹能填一下肚子，挨一陣子。

    可是沒想到人心不足，有人去搶糧倉，不搶還罷了，這一搶，發現糧倉都是空的，聽說那些貪官汙吏早就趁著水災偷偷把糧食高價賣掉了，流民這一搶，正好背了黑鍋，官府開始大肆派人鎮壓，坑殺流民，流民奮起反抗，局麵慢慢就變成這樣了。”仆從乙說道。

    “咦？是這樣的嗎？我聽到的倒是有點出入，說是流民們信了什麽教，才鬧出幺蛾子，不然以前又不是沒有發生過水災，大家也都沒出什麽事，怎麽今年就有這樣的事。”仆從甲說道。

    “什麽教？”仆從乙問道。

    “好像叫紅衣教吧，聽說他們還規定信徒不殺生、不偷盜、不淫邪、不妄語、不飲酒呢，很多人認同他們，著迷了一樣加進去，讓他們做什麽就做什麽。”

    “不殺生嗎？那怎麽還會鬧事？我聽說有幾十個縣城都被攻破了，死了很多人，血流成河呢。”

    “誰知道呢，也許他們以為自己在打倒邪魔，匡扶正義呢。所以鎮北軍能不能贏還不一定呢。”

    “那不可能，鎮北軍連蠻子都對付得了，怎麽對付不了亂民？”

    “殺蠻子都是殺的外人阿，再說那些蠻子連人都吃，凶殘的很，把他們當畜生對待就好了，這些亂民好歹是自家的百姓啊，對敵時難免束手束腳，我聽說紅衣教的人還辱罵鎮北軍，說他們是屠夫。”

    “噓……小聲點，被聽到就不好了，要是被人家以為你站在紅衣教那邊就不好了。”

    “我哪有那麽傻，這紅衣教一看就不是什麽好東西，光指使別人鬧事，他們一昧斂財，聽說捐給教中的錢財越多，地位就越高呢。”

    “流民能有多少錢財。”

    “所以他們才去搶，去殺阿，把別人家的奪過來，不就是自己的了。”

    “真是瘋了，換了是我，才不會把用命換來的錢財白白送給人家。”

    “可不就是瘋了麽……”

    ……

    仆從的聲音漸漸遠去，沈小漾卻再也無心翻書。

    原來，江南的亂象不隻是因為天災，還有人禍的因素在裏麵嗎？若是臨時拚湊在一起的流民，倒是不難對付，可是若是有心人故意推動的，怕是沒那麽容易平息。

    怪不得江南州自己搞不定，要向朝廷求援。

    鎮北軍怕是遇到險境了。

    晚上見到朱亦轍的時候，果然見到他一臉疲憊，眉頭緊皺，沈小漾問道：“遇到什麽難事了嗎？”

    朱亦轍歎了口氣，“南陰沒攻下來。那些亂民把老弱病殘推上了城樓，將士們不敢攻城。”

    “太卑鄙了！”沈小漾忍不住罵了出來，“簡直沒有人性。”

    朱亦轍苦笑，“那些被推上去的人還各個視死如歸，無懼生死，真是難以想象，那樣簡陋的教派怎麽能讓人連命都不要了。”

    這就是神奇的洗腦術阿。

    沈小漾前世沒少看到那樣的新聞，有人被某教哄得剖腹自殺，或者往自己身上倒汽油自燃，或者相信不吃藥病就會好，或者相信末日要來了大家集體去死吧——如果過了那一天末日沒有出現，他們非但不會失望，反而會更加狂熱，相信是他們的祈禱和舍身才拯救了全人類。

    她更為好奇的是，“你覺得是什麽人在幕後搗亂？”

    “根據我們抓到的紅衣教成員的口供，紅衣教的教旨似乎是複辟前朝。”朱亦轍歎了口氣，京城還在查前朝那幫餘孽呢，轉眼他們就圍攻江南了。

    沈小漾倒抽一口涼氣，瞬間明白那些人要幹什麽了，這是想趁機吞了江南這塊肥肉，割據九州吧。

    而且他們很聰明，驅使無知的百姓為他們赴湯蹈火，他們自己卻藏在暗處，猶如黑暗裏的老鼠一樣，讓人找不著卻又不堪其擾。

    朱亦轍見她也跟著愁眉苦臉，不由失笑，問道：“聽說你明天要去看茶山？”

    “嗯。”沈小漾點點頭。

    “帶多點人出去，蘇杭城外還是有不少流民的，不是所有流民都是紅衣教的人，不過也要小心。”他叮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