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亦轍見沈小漾也冷得瑟瑟發抖，把自己的外袍脫下來披到她身上，輕聲道：“先回去吧，免得著涼了。”

    沈小漾他們幾個人都跑得脫力了，回去路上隻能慢慢走，要不是有好幾個小娘子，朱亦轍肯定下令屬下把人給背回去了。

    俞十娘扭到腳，他們砍了竹子，套上外袍，坐了個簡易擔架把她抬著走。

    回到他們之前飲酒吃飯那個亭子邊上，找到馬車，沈小漾見到鐵娘已經回到馬車上，關切問道：“鐵娘，你沒事吧？”

    鐵娘亮了亮她綁著繃帶的右手臂，笑了笑，“受了點傷，過些天就好了。”

    孟八娘看到奄奄一息的盛四郎，原本就凍得發白的麵色更白了，眼淚跟不要錢一樣，淌了下來，“四郎，對不起，都怪我識人不清……”

    盛四郎勉強笑了笑，安慰道：“別擔心，我就是有點脫力，過幾天就好了。”

    孟八娘看到他被鮮血染紅的衣衫，哭得更厲害了。

    俞五娘看到這一幕，撇了撇嘴，她到底怎麽輸給這種哭哭啼啼的女人的，盛四郎真是沒眼光。

    沈小漾回到馬車裏，她凍得實在難受，連打了幾個噴嚏，都說腳是人的第二個心髒，如今鞋襪都濕透了，寒氣估計從腳心侵到肺腑，讓她忍不住咳了起來。

    車裏有炭火，大概是鐵娘剛點上的，一股熱情撲麵而來，沈小漾感到暖和了點，當即把濕噠噠的鞋襪除了下來，取出布巾擦幹淨腳，免得凍出病來。

    正在擦著腳丫子呢，冷不防車簾被掀開，一道高大的身影低頭走了進來，朱亦轍見到她那雙瑩白如玉的腳丫子，眼神深了深，撇開目光，坐了下來。

    沈小漾見到他第一反應想把腳藏起來，可是鞋子剛脫下來的，又不能穿回去，再說，她還打算烤烤火，免得腳丫子冷冰冰的，於是裝作沒看見這家夥，繼續伸著腳丫子烤火。

    反正她又沒有腳臭，怕什麽。

    朱亦轍上車後就一言不發，伸手烤了烤火，馬車很快開動了，他們要回城了。

    好一會之後，他伸出那雙指骨分明的大手，把沈小漾兩隻腳丫子握在手裏，沈小漾嚇了一跳，“你幹嘛？”

    “我幫你捂捂吧。”他的手烤了會火，倒是溫熱的，不像沈小漾的腳丫子，還沒暖過來。

    沈小漾腿縮了縮，想把腳抽回來，沒抽動，“你的手又沒多熱，不用你捂，我烤烤就行。”

    朱亦轍卻把她的腳轉移到懷裏來，他的衣服一點都不暖和，沈小漾皺了皺眉頭，正要拒絕，卻見他伸手鬆了鬆衣襟，把她的腳丫子放到了衣服裏，朝她笑了笑，“現在暖和點了吧。”

    腳心抵著他的裏衣，似乎能分辨得出他的肌肉輪廓，沈小漾壞心眼的踩了踩，腳下的肌肉塊似乎很有彈性，說不定有八塊腹肌呢，穿著長衫卻一點都看不出來。

    “嗯，暖和了。”她點點頭，既然他要當暖腳寶，她就大方接受好了。

    朱亦轍身子一僵，抓住了她的腳丫子，“別亂動。”

    姿勢有點別扭，沈小漾調整了一下角度，把靠枕放到車榻角落裏，歪了上去，腳可算放直了，要不是她身上還穿著一身濕衣，她能一下子睡過去。

    “以後沒有我陪同不要出城了。”他冷著臉道。

    “好的。”沈小漾明白現在是非常時期，今天這樣的事有一次就夠了，再來一次，她都不確定有沒有足夠的運氣逃出去。

    如果追上他們的不是朱亦轍而是那些黑衣人呢？

    估計她現在就不能好好坐在這裏烤火了。

    “剛才看過花蒙山的竹子了，挺適合製作竹籃竹筐的，我打算在江南開一些作坊，把無家可歸的流民都招去幹活，也免得他們被紅衣教拉攏了去。”沈小漾說道。

    “嗯，需要我派點人給你嗎？”朱亦轍應道。

    沈小漾想了想，點了點頭，“現在不太穩定，有人看著點比較好，等民亂結束了，就不用了。”

    “民亂結束了，他們都回去種地，誰還給你幹活？”朱亦轍笑了笑。

    “那可不一定。”沈小漾笑道，手工業要是發展起來，肯定有人放棄務農選擇打工，當然，前提是有發展的土壤，“要是聖上願意改一下稅收製度，讓商業蓬勃發展，未必不可行。流民之禍你也看到了，把農民死死綁在土地上，也不能保證他們溫順聽話，一旦發生天災人禍，照樣不穩定。讓百姓生活富足，安居樂業才是穩定的前提。江南的農民完全可以像寧安縣那樣，發展特色產業，增加收入來源，收入來源多了，抵抗風險的能力就增強，不至於因為一場水災就完全被摧毀生活，流離失所。”

    這是她第一次和朱亦轍提出這樣的想法，九州同樣重農抑商，不管是農民，還是牧民，絕大多數都被禁錮在土地上，像俞萬通和白三爺這樣的大商人，都是朝中有人，才能獲得鹽茶之類的大宗買賣權利。

    她也明白，這關係到國之根本，不是一朝一夕能改變的事情，不過她希望朱亦轍這樣的上位者能明白，商品交換是能夠創造新財富的，應該鼓勵商業發展，不要對商人征收重稅，破壞正常的商業經營。

    朱亦轍細細咀嚼了一番，明白了她的意思，“放心，我會和皇兄提議的，你可以放手去做。”

    她總是有獨特的看法，每每能帶給他新思考，看起來就像，她來自一個與眾不同的國度一樣。

    可是他又再清楚不過，她是寧安縣上生活的很普通的小娘子，要不是那次他受傷意外落入她家後花園，他們或許一輩子沒有交集，他也就不會知道，她的眼睛裏閃耀著怎樣的光輝。

    馬車悄然回到蘇杭城中，她的鞋襪也烤了半幹，穿上之後，她下了車，朱亦轍正吩咐人把昏迷著的南星運到滄浪苑，他需要親自審問南星。

    孟州牧聞訊而來，一見到朱亦轍就叫苦：“王爺，本官失察，竟然讓敵方潛伏到了府上，今天多虧您趕了過去，不然我都不知道如何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