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忘了？”沈九娘喃喃自語。

    那是她拚了命生下來的孩子啊，哪怕她再不待見他，也不可能忘得了吧。

    他們為什麽不讓她見孩子？

    是不是孩子已經被他們……

    沈九娘麵色煞白，聲音有點顫抖，“南星，孩子現在在哪裏？我要看看，我一定要親眼看看！”

    說著，她想從南星身邊跑開，不知道要衝向哪裏。

    南星一把拽住她，麵色嚴峻，“九娘！不讓你看孩子是為了你好。”

    “為了我好？”九娘疑惑地看著他。

    “你別忘了，朱承旭是怎麽死的，這個孩子你不是一直都不喜歡嗎？那就別管他了，你見得越多，感情就越深，將來割舍便越困難，還不如就當沒有生過。”南星淡淡道，話語不複溫柔。

    “可是，他是我的孩子阿，我怎麽可能不去看他？”九娘有點不明白，她隻是想看上兩眼而已。

    為什麽要讓她當做沒生過。

    她心中越發緊張，總覺得南星有事瞞著她，“南星，你們要對他下手？可是他才剛出生，什麽都不懂，他隻是個孩子啊。”

    南星定定地看著她，“你不知道比較好。”

    “你們是不是要殺了他祭旗？”九娘突然問道。

    南星沉默。

    雖然並不是她所說的這樣，也好不了多少。

    一絲寒風吹過，有點涼。

    涼徹心扉。

    九娘退後兩步，難以置信地看著南星，艱難的問出聲來：“你是不是，早就打算好的？那時你出現在宮裏，為的到底是我，還是孩子？這些日子照顧我，還是照顧孩子？我在你眼裏，到底算什麽？”

    她眼中的光芒支離破碎，但還懷著一絲希冀，呆呆地等著南星回答。

    南星的容貌一如既往的俊美秀逸，比她初見他的時候，還要好看得多。

    哪怕他說的是謊話，她也會信他。

    像過去那樣，深信不疑。

    然而，他沒有。

    他眼裏露出罕見的憐憫，抱歉地說了句，“九娘，我不想騙你了。”

    他說了什麽？

    他不想騙她了？

    難道他一直在騙她嗎？

    從什麽時候開始騙她？

    生孩子的時候，還是在宮裏重逢的時候？她在西山學院邊的宅子照顧他的時候，還是在重陽節她被擄走的時候？

    或者是更早之前，他們剛認識的時候？

    她突然想起沈小漾勸誡過她的話，說南星接近她是另有目的，她才把他趕走的，可是她完全被南星迷住了，什麽都聽不進去，飛蛾撲火一般撲上去。

    時間仿佛凍住了一樣，兩人彼此都沒有言語。

    過往的回憶在九娘腦海走馬觀花一樣過了一遍，像是醍醐灌頂一般，她好像神智晴明許多，曾經被遮住眼睛看不清的現實，有那麽多破綻可尋。

    比如，他特意提起的芙蓉花，她剛好在那裏遇襲，他剛好出現救了她，讓她徹底淪陷。

    比如，他說不在乎孩子，會陪著她，卻又把孩子帶走了，連名字都讓她取一個。

    “木屋那次，到底是沈小漾設的局，還是你設的？”九娘突然問道。

    “不是她設的。”南星輕聲道。

    果然。

    她一直被騙。

    既然騙了她那麽久，為什麽不能繼續騙下去呢，為什麽要把真相告訴她？

    因為她已經沒有用了，不用花心思在她身上了嗎？

    絕望一點點爬上她的臉，熄滅她眼中的光芒，她的神情黯淡下去，看著對方的臉，心痛得說不出話來。

    生孩子那會，她以為人世間最大的痛楚莫過於此。

    如今才知道，不過是經曆的少。

    身體上的痛，隻要好了，總會很快遺忘，可是心靈的痛，卻會一直持續下去，無聲無息地絞殺著靈魂。

    沈七娘為了權勢地位，把她拖下水的時候，她憎恨著她的同時，也憐憫她，因為她什麽都沒有，沒有愛，沒有快樂，沒有幸福。

    可是她有，她有南星。

    為了南星，她可以放棄所有一切，親人甚至孩子。

    這是她孤注一擲的愛情，她毫無怨言，愛得死心塌地。

    到頭來，卻成了一樁笑話。

    別人追逐權勢地位金錢，好歹能得到一點實在的東西，可是她追逐愛情，卻隻得到一場騙局。

    她慘笑道：“南星，你有沒有喜歡過我？哪怕一丁點。”

    南星靜默了一瞬。

    “抱歉，我沒有那樣的心情。”他回道。

    坦率得傷人，一點希望都不留給她，像壓在駱駝身上的最後一根稻草。

    “為什麽，為什麽是我！為什麽！”她狠狠甩了他一耳光，“我們無仇無怨，為什麽要騙我！”

    如果早知道當年城門口那一眼，會耽誤她一輩子，她那天就不出門了。

    這世間的小娘子那麽多，為什麽要選她呢？

    可是，又為什麽不選她呢，她那麽天真，幼稚，自以為是，跟第一次看到野狼的小羊羔一樣，毫不設防，輕易就能咬開喉嚨，將她殺死。

    她的運氣還真是不太好啊。

    姐姐出賣了她，相好又背叛了她，她被碾得支離破碎，快要拾不起來了。

    南星默默受了她一耳光，沒有任何情緒，“對不起，剛好遇到了你，事情到此為止，以後不會利用你了，你好好在這休養吧，等天下太平了，你想去哪裏就去哪裏。”

    他沒有看九娘，轉身離開了。

    九娘怔了半響，追了上去，“把孩子還給我！把他還給我！”

    還沒追出院門，便被攔住了，“娘子，您不能走出這裏。”

    九娘看著南星漸漸遠去的背影，慢慢蹲了下來，掩麵而泣，哭得撕心裂肺。

    州府另一處院落，沐雲亭正在聽取屬下匯報。

    “公子，霸州南州西州的世家大部分歸順我們，願意聽從調遣，隻有小部分抵抗，已經被我們控製了，他們的田地和產業也都收了上來，請您過目。”沐一回道。

    沐雲亭看了兩眼，突然見到一個熟悉的名字，“這是妙味齋的犛牛場？”

    “正是。”沐一答道。

    “不要動他們，讓他們按原先經營吧。”沐雲亭吩咐道。

    “什麽？”沐一滿臉詫異，“這是九州最大的犛牛場啊，收入很可觀，若是能掌控在我們手裏，軍隊的肉食供給也能多很多。”（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