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飯的時候，衛五娘發現，廚子換人了，搜尋了一圈，也沒看到卓伊小姑娘。

    她不由得問聶大郎：“卓伊呢？”

    聶大郎麵色變了變，“她留在客棧了，我們回程再捎上她。”

    “客棧？一個小姑娘逗留在人生地不熟的地方不太好吧。”衛五娘皺起了眉頭，“為什麽要把她留下來？”

    聶大郎想起昨晚的事，麵色漲得通紅，支支吾吾道：“不是她一個人，還有她大哥，犯了點事。”

    衛五娘打住，不再過問。

    聶大郎吃飯時卻坐得裏遠遠的，衛五娘挑了挑眉，他到底在避什麽？

    午飯後天空越發陰沉，烏雲密布，似乎要下雪了。

    車隊的人匆匆忙忙上路，趕馬趕得飛快，希望在雪降之前找到歇腳處。

    衛五娘拿起鐵夾，往車裏的炭盆添了兩塊炭，撥了撥炭盆，讓炭火燃得更旺一些，又坐了回去，手縮在大衣裏，連脖子都縮了回去。

    風越來越大，氣溫也降得越發厲害，離午間不過一兩個時辰，溫度從春到冬。車簾不太密實，時不時灌些寒風進來，衛五娘看著車廂門那頭，皺起了眉頭。

    “大郎，你不冷嗎？”她輕聲問道，他穿得也不多，還剛好坐在風口那。

    “啊，不冷。”聶大郎回過神來，回了一句，然而緊接著的噴嚏卻打了他的臉。

    衛五娘笑了笑，“坐近一點吧，炭盆周圍暖和。”

    聶大郎本想說不用，可是冷得實在熬不住，他哆嗦著挪了小凳子到炭盆邊，烤起火來。

    不經意間瞧見衛五娘的臉龐，白皙的肌膚上泛著不太正常的潮紅，也不知道是冷著了，還是悶著了。

    “你是不是很冷？”

    衛五娘點點頭，“是有點，沒想到天氣變得那麽厲害，竟然下起雪來，我一個人跟著商隊上路，嫌行李多了麻煩，隻帶了這一件大衣，似乎薄了點。到了鎮上，我得添點衣物才行。”

    聶大郎聽了，猶豫了片刻，解起了身上的裘衣，“不嫌棄的話，五娘子權且擋一擋，估計離天黑投訴還有不少時間。”

    他三兩下除了裘衣，遞到衛五娘眼前。

    衛五娘愣了愣，忙搖頭，“你趕緊穿上，你裏麵穿得那麽單薄，怪不得方才打噴嚏了，這裘衣你不穿上，鐵定要得風寒了，別擔心，我身子沒那麽弱，冷半天還是受得住的。”

    聶大郎向來說話都說不過她。

    然而這一回，他看著她凍得有點灰暗的唇色，猛地站了起來，將裘衣披到她身上。

    在他俯身靠近那一刻，衛五娘被清冷的男子氣息包圍，臉上霎時紅了一片，正要開口，他已退了回去，繼續坐在小板凳上烤火。

    “不行，你還是穿回去。”她扯了扯裘衣，打算還給他。

    聶大郎帶著不容拒絕的語氣沉聲道：“穿著。”

    “這……”衛五娘見他態度堅決，也不爭來爭去了，柔聲道：“那就謝謝大郎了。”

    聲音傳到聶大郎耳中，他身子微不可見的顫了顫，垂下了眼眸，掩去不自在的神色，“不用客氣，我在霸州習慣多變的天氣了。”

    “霸州的冬天應該不好過吧？”衛五娘笑道。

    “嗯，比較惡劣，經常恨不得窩在家裏不出門，隻是還要照顧牛馬羊，再懶的人也被逼得勤快起來……”談到霸州牧場之時，聶大郎緊張的情緒慢慢放鬆下裏，侃侃而談。

    傍晚時分，下雪了，鵝毛般的雪花簌簌落下，馬路上很快堆起了白花花一層，遇到幾家客棧，卻都說客人比較多，沒有那麽多房間了。

    他們直到半夜，才找到投宿的客棧。

    下車前，衛五娘把裘衣脫下來還給聶大郎，率先下了車，聶大郎披上裘衣後，冷不防嗅到淡淡的幽香，麵色紅了紅，跟在衛五娘後麵下了車。

    雪下了一整夜，清晨才停了，外麵的積雪深可及膝，車馬不太好走，車隊便在客棧逗留下來。

    當然，還有個原因，聶大郎凍著了，夜裏燒了起來，清晨大家發現時，他已經燒得有點迷糊了。

    衛五娘趕緊讓人請了大夫過來，看了病，抓了藥，熬了湯藥，那些漢子卻發愁了。

    他人事不省，喂不進去啊。

    讓他們幹這樣精細的活，確實勉強他們了，衛五娘見他們隻會端著一碗藥往人嘴裏灌，別說昏著，就是醒著，也沒幾個能喝得下去啊。

    她接過了藥碗，問客棧要了勺子，一勺一勺撬開他的唇舌，給他喂了下去。

    喝了三趟藥，聶大郎的燒才退了下去，清醒過來，看著房間裏的燭火，仿如隔世。

    門“吱呀”一聲被推開，衛五娘窈窕的身影走了進來，她手裏端著一碗粥，見聶大郎睜著眼睛，露出幾分驚喜，“大郎，你醒啦，趁熱喝點粥吧。”

    他躺了一整天，喝了一天藥，沒吃過半粒米，腹中空空，聞到小米粥的香味，忍不住咽了咽口水。

    可是看到衛五娘把粥碗放下，徑直走到他床頭，要扶他起來時，他突然想到自己現在肯定儀容不整，怎麽能靠近五娘子，身子僵了僵，拒絕道：“我自己能行，不用麻煩五娘子。”

    衛五娘卻沒停下動作，眼裏全是笑意，“我都照顧你一整天了，現在才來說麻煩，你不覺得晚了些嗎？也不知道誰說習慣了霸州多變的天氣，非要把裘衣讓給我，結果自己倒下了，以後你可不能這麽逞強了。”

    聶大郎：“……”

    隻能僵著身子任由衛五娘扶了起來，見她連粥碗都端到他眼前，還舀起勺子要喂他，他擺了擺手，“這點力氣我還是有的。”

    衛五娘沒強求，把粥碗遞給他，“小心點，你剛醒，力氣還沒恢複。”

    聶大郎端著粥碗，見衛五娘依然站在他床頭，有點迷糊，“五娘子還有事嗎？”

    他實在不好意思讓她伺候著喝粥呀。

    “有事，等你喝完了我好收拾粥碗。”衛五娘揶揄道。

    聶大郎感到腦袋有點昏。

    他想，大概他還沒退燒。

    喝完粥後，衛五娘又端了碗藥給他，看著他捏著鼻子一臉嫌棄喝藥的模樣，暗暗笑了笑，沒想到他看著事事都不畏懼，也還是怕苦的啊。

    見到她拿出一小碟蜜餞，他的眼睛可亮了。

    再次沉沉睡過去之前，聶大郎迷迷糊糊想著，五娘子照顧人真是體貼周到啊。（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