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一十五章 進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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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脊山脈以北八十公裏,外勤軍團集結地點。
十四個師的兵力在短短幾個小時內已經全部集結完畢——為了輸送這些部隊,第一、第二和第三巡航艦隊的空艦和運輸機幾乎是傾巢而動,就連零號艦隊的一部分長距離運輸機都被臨時征調了過去。
即便如此,空軍的運力依舊還是存在的很大的缺口……就算把每一艘空艦和每一架運輸機裏都塞滿人,也隻能滿足不到三分之一的運輸量。
兵貴神速,如果讓剩下的部隊通過陸路前往集結點,所有部隊集結完畢至少需要一個星期的時間……一百八十六個小時,這段時間裏能夠發生的變數實在是太多了。
時間拖得越久,古銅城遺址內的異端教派就會準備得越充分,攻城的傷亡就會越大。
從一開始這就不是一場實力相等的堆壘,隻有出其不意,方舟才能博得些許勝算。
在發現單靠空中運力無法按時完成任務之後,外勤軍團的指揮部甚至想出了一個有些瘋狂的解決辦法他們直接把士兵塞進了大號的集裝箱裏,然後再把集裝箱掛在運輸機的下麵,像運送貨物一樣把人送往集結地點。
這麽做的代價就是在運輸過程中,有兩架嚴重超載的運輸機失控相撞,兩架飛機上加下掛集裝箱裏共計六百多人全部殞難。
另外,還有一支運輸機編隊在穿越一處危險空域時,遭遇了土著生物“蛇頭鷲”的襲擊,雖然負責護航的戰鬥機很快就將這些蛇頭鷲給射殺了,但還是有一頭蛇頭鷲在瀕死之際撞斷了一架運輸機底下的吊索——沒有任何保護措施和緩衝裝置的集裝箱直接從數千米的高空墜落,其中的人是個什麽樣結局可想而知。
戰鬥還未正式打響,外勤軍團就已經損失了近千名士兵。
“這也是沒有辦法的事情啊……”
位於空中的臨時指揮部內,一名肩上掛著中將軍銜的老人歎了口氣,&nbp;對身邊的同僚說道。
“等到進攻開始之後,&nbp;每分鍾都會出現數百人的傷亡,與之相比,&nbp;這點損失算不了什麽。”另一名同樣是中將軍銜、但年紀看上去還不到四十歲的壯年男子接話道。
“俗話說得好,慈不掌兵,年輕人有銳氣的確是好事……但等你到了我這個年紀,你就會知道了……”一開始說話的那個中將又說道。
他的鬢角已經徹底斑白,&nbp;眼角處深深的魚尾紋堆疊在一起,&nbp;深褐色的老年斑在那張飽經歲月磨礪的臉上隨處可見,大氅式的將官風衣披在他有些佝僂的軀幹上,看上去顯得有些空蕩蕩的。
“知道什麽?”年輕中將轉過頭,眉眼之中帶著一絲疑惑。
“當你深夜躺在床上,&nbp;閉上眼睛打算入睡的時候,&nbp;那些被你親手送上戰場的士兵的亡魂就會在你的眼前出現……一將功成萬骨枯,作為決定他們命運的人,你自然也需要背負他們的執念和怨憎。”老中將長歎了一聲,&nbp;“這些亡魂會糾纏你一輩子,直到你的屍體在焚化爐中變為灰燼。”
“亡魂什麽的,隻是迷信罷了。”年輕中將有些不屑地說道,“更何況,我很少做夢,而且幾乎從來不做噩夢。”
“所以我才羨慕你們年輕人……說實話,這次作戰行動,我是投反對票的……不僅是我,&nbp;包括聯合議會團內的絕大部分‘決策者’,&nbp;都是反對這次行動的。隻有不到一半的少壯派軍官和鷹派中最激進的那一小部分人投了讚同票。如果不是因為上麵的人執意要打,這項決議根本不會被通過……其實我們也都知道,&nbp;我們的投票就隻是走一個形式而已,&nbp;表達一下自己的意見罷了,沒有任何實際意義。”
老中將沉默了片刻,&nbp;這才繼續說道,&nbp;“在我們看來,&nbp;這場戰役就和舊紀元的‘賭國運’沒什麽區別……我們幾乎押上了所有的籌碼,&nbp;所以我們根本輸不起。”
“但如果放任異端教派占據一座又一座的阿爾法文明遺跡,那樣也隻是慢性死亡罷了!”年輕中將當即反駁道,&nbp;“在我看來,異端教派就如同附骨之疽,&nbp;如果不能在發現它的第一時間及時將其鏟除,等到病入膏肓,就真的無藥可救了!”
“那你知道,為什麽異端教派存在了幾十年,方舟都一直沒有對其采取大規模的軍事行動嗎?所謂的異端教派,一開始也不過一個成員不過百人的小型組織罷了,就算他們的先知繼承了一些阿爾法文明的遺產,就算侵蝕之種有著遠超普通生物的戰鬥力,但在方舟的絕對力量麵前,&nbp;他們就隻是一群隨時可以被捏死的小蟲子而已。”老中將說道,“你有沒有想過,&nbp;為什麽上麵的人,沒有在那時候就選擇將他們給‘捏死’呢?”
“是因為他們像蟲子一樣太能躲了麽?”年輕中將眼中的疑惑之色愈發深重了。
“不,隻是因為上麵的人有意放過了他們。”老中將搖了搖頭,&nbp;“你剛剛把異端教派形容成附骨之疽,那你應該也知道,癌症患者體內的惡性腫瘤,&nbp;其實並不是外來的入侵者,而是因為變異而失去控製的自身細胞吧?”
年輕中將不由得屏住了呼吸,雙眼微微圓睜,一臉驚訝地盯著這名年齡幾乎是自己兩倍的同僚。
“早年,研究院曾經提出過一項課題,我不知道你有沒有聽說過。”老中將繼續說道,“有研究員認為,如果能成功控製癌細胞的增殖速度,這將會令永生成為可能——人類的壽命限製於自身細胞的分裂次數,而癌細胞分裂次數幾乎無限,而且還能隨意轉化和轉移……那名研究員認為,癌細胞可能就是未來人類的進化方向,隻不過這個方向出現了一些偏差,&nbp;原本應該為人類帶來永生的變化反倒導致了人類的死亡。”
盡管老中將說的話似乎和先前兩人討論的東西毫無關聯,&nbp;但年輕中將臉上的表情卻是從疑惑轉變成了驚訝,&nbp;接近著又從驚訝轉換成了驚愕。
他呆愣在原地好一會兒,才有些艱難地問道“這麽說來,&nbp;早年的流放政策也是因為……”
“行了。”老中將打斷了他的問題,“有些事情,心裏大致有個數就可以了,不用明明白白講出來的。”
“好、好的。”年輕中將有些失神地後退了幾步,伸手扶住了椅背。
當他看向下方正在進行戰前最後一次整備作業的那幾十個方陣之時,眼神已經發生了一絲明顯的變化……
就在這時,一名參謀官打開艙門走了進來,語速飛快地向兩人匯報道“報告指揮官!滲透作戰小隊已經抵達礦山基地!”
老中將抬起頭看了一眼屏幕上的倒計時,距離發動進攻,還有最後十六分鍾。
“知道了。”他對參謀官點了點頭,“讓下麵的部隊做好準備,我們將按時向目標發動攻擊。”
參謀官敬了個禮,快步退了出去。
指揮室裏隻留下了他們兩個人。
“接下來,就是你的舞台了。”老中將看了一眼神色極其複雜的年輕中將,“特倫茲中將。”
特倫茲·林德,方舟第一軍校創建以來最年輕的畢業生,年僅十九歲便以書麵考試滿分、模擬沙盤十六連勝的傲人成績拿到了第一軍校的畢業證書,在那時便被人們譽為是“一顆正在冉冉升起的未來將星”。
而畢業後的特倫茲也是不負眾望,剛加入外勤軍團就以團級指揮官的身份指揮了好幾場漂亮的小規模戰役,半年時間裏就被破格提拔到了外勤軍團總指揮部參謀的位置,隨後軍銜和職位更是以火箭般的速度瘋狂攀升,二十九歲的時候便被授予了準將軍銜——除了那些因為犧牲而被追授將軍軍銜的校級軍官們,他是方舟登陸阿爾法星到現在位置,唯一一名三十歲以前獲得將官頭銜的人。
他有著堪稱恐怖的戰場嗅覺和分析判斷能力,指揮風格以大膽果決著稱,但在一些細節處理上卻又有著“如同外科手術”一般的精準程度。有人將他指揮過的戰役進行複盤,發現在那些戰役的關鍵階段,他對於戰局的計算甚至能精準到小隊級的單位……這簡直就像是在下象棋一樣——“一兵一卒的操作,都至關重要”。
而最讓人驚愕的是,特倫茲在進行指揮的時候,從來不需要參謀團隊……他就如同一名獨立思考的棋手一樣,獨自一人分析那數以千萬計的即時訊息、一手操縱整個戰局。
“參謀團會幹擾我的思路。”這是特倫茲在麵對其他人質疑時所說的原話。
當然,這種指揮方式,對於指揮官自身的消耗也是十分恐怖的,一邊吸氧一邊指揮戰場幾乎是家常便飯,而勤務兵在事後打掃指揮室的時候,更是常常能在地上發現不少已經空空如也的興奮劑注射器。
但不可否認的是,特倫茲有著與生俱來的天賦和能力,由他指揮的戰役,就算是必輸之局,他也能將己方的損失控製在最小的程度。
……
“還有九分鍾。”特倫茲看了一眼倒計時,“讓第一、第二、第三巡航艦隊的炮艦前壓至預設坐標a6,火力覆蓋a19到2的區域。”
特倫茲口中的a19到2的區域,是位於古銅城遺址和外勤軍團集結地點之間的荒原地帶,雖然這個區域看似一馬平川,藏匿不了什麽陷阱,但出於謹慎,他還是決定對這塊區域進行一次地毯式的轟炸。
他身上並沒有絕大多數天才人物與生俱來的那種狂妄,相反,他是一個十分謹慎的人——謹慎,從來就不是一個和大膽果決向衝突的特質。
當它們在同一個人身上共存的時候,所發揮出來的效果,是遠遠大於一加一等於二的。
“轟炸結束之後第九、第十裝甲師的機甲和坦克移動到b15位置,步兵原地待命。第二巡航艦隊115中隊嚐試在古銅城遺址上方空投無人機甲靶機,試探對方反應。第二十、第二十七步兵師沿預設路線向目標左右兩側包抄,抵達預定地點之後開始構築臨時工事。”
一條又一條命令被特倫茲下達了出去,下方的集結方陣開始挪動,數以百計的坦克和機甲脫離了方陣,在大部隊的正前方組成了一個箭頭形的推進陣型。
裝甲部隊剛剛整合完畢,一片黑壓壓的影子就覆蓋了上來,那是奉命前壓的炮艦部隊,不多時,震耳欲聾的炮擊聲便在地麵部隊的頭頂響了起來,而正前方的平原地區則是瞬間就被密集的爆炸所覆蓋。
“報告指揮官,第一輪火力覆蓋打擊已結束,根據計算機分析,敵人在平原地帶埋設了大約兩千枚老式反步兵地雷,目前已經被完全摧毀。”參謀官的屏幕另一頭說道——作為在特倫茲手下幹了好幾年的老部下,這些參謀官也清楚自己的職責隻需要把戰況和計算機的分析結果匯報給將軍就行。至於如何判斷戰局,又需要采取那些措施、發布哪些命令,完全由特倫茲一個人來完成。
參謀團甚至連建議都不用給……就連他們自己私底下也經常吐槽自己,“三十個臭裨將,也頂不過一個諸葛亮。”
可以這麽說,特倫茲手底下的參謀團,大概是全方舟工作量最小的參謀團了。
“隻有兩千枚老式反步兵地雷麽……”
兩千枚地雷,聽上去數量不少,但實際分布在這麽大一片區域裏就顯得十分稀疏了,如果是均勻分布的話,每一顆地雷之間甚至都能間隔上千米之遠。
哪怕不采取這輪打擊,這些地雷也很難對後續進入戰場的裝甲部隊造成什麽實質性的傷害,至於步兵——等到他們進入這片區域的時候,地雷早就已經被裝甲部隊觸發得七七八八了。
用一輪地毯式轟炸換兩千枚老式反步兵地雷,這買賣著實不怎麽劃算——光是200毫米口徑的重型榴彈炮炮彈,一發的造價就相當於上百枚這樣的地雷了,而一輪轟炸這樣的炮彈至少打出去了數千枚。
然而特倫茲臉上卻並沒有露出放鬆的神色,而是又下達了一道命令“再追加兩個輪次的火力覆蓋,把鑽地炸彈也用上,裝甲部隊在第三輪轟炸結束之後進場。戰鬥機第一第二第三編隊負責空中援護。”
“怎麽了,你覺得這片平原有問題?”老中將轉過頭來,看了特倫茲一眼。
“既然異端教派能在我們完全沒有察覺的情況下布設兩千枚地雷,那麽我完全有理由相信,這片平原的地底下還藏著更多的東西。”特倫茲斬釘截鐵地說道,“這些地雷不是用來殺人的,而是用來讓我們放鬆警惕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