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百七十八章 暫時撤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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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測試過程順利的話,或許,我們可以建造出一支‘亡靈部隊’……不僅僅是那些死去的人類,還有阿爾法人……甚至是洪荒巨獸。”
這句話,要是放在以前,足以因為倫理道德問題被評論家們口誅筆伐……但現在,在人類文明生死存亡之際,幸存者聯軍的戰鬥力極度貴乏,無論是一線作戰人員還是後勤人員都存在著巨大的缺口。在這樣的絕境下,如果真的可以讓陣亡的戰士、尤其是像宅見雅之這樣萬裏挑一的精英,以另一種形式“複活”並且成為有效戰鬥力的話,無疑是一個可行性很高的補救方案。
在人類文明對於“死亡”的文化習俗中,無論是東方還是西方,都有著類似“死者為大”、“逝者安息”的說法,在人們的普遍認知中,褻瀆、損壞遺體或是以別的方式“打擾”逝者,都屬於不可饒恕的行為。
更別提將逝者的“靈魂”抽取出來,“封裝”到作戰兵器中的行為了。
亞曆山大的臉上流露出一絲擔憂——如果告訴他戰死之後會受到這樣的對待,他本人倒是沒有什麽意見,但問題就在於,如果將這個消息公布出去的話,又有多少人能夠接受呢?
活人是沒法知道成為“亡靈”是什麽樣的感覺的,誰也不知道那個被封裝到兵器裏的靈魂是不是還保有自我意識,而在兵器損毀之後,封裝在內靈魂又會發生什麽樣的變化——是就此消散,還是如同怪談中的“地縛靈”那樣一直附著在兵器的殘骸上,永世不得解脫?
如果是後者的話,那這簡直是比死亡還要殘酷的刑罰。
亞曆山大的嘴唇嚅囁了一下,最終還是沒有把自己真實的想法說出來,而是換了一個話題:“目前斯卡蒂號已經脫離險地,各艙室對入侵艦內的怪物的鎮壓作戰也已經步入尾聲,請求下一步行動的指示——是繼續進行火力偵察,還是暫時撤退?”
“撤退。”柯嵐看著屏幕已經拉升至萬裏高空的斯卡蒂號說道。在這個高度往下望去,隻能看到鉛灰色的厚重雲層,根本看不到雲層底下的諾亞方舟。
而斯卡蒂號的艦身表麵已經變得殘破不堪——這些創傷裏一小部分是那些卵型肉瘤之中孵化的怪物製造的,而絕大部分,都來源於斯卡蒂號護盾和方舟防護罩之間“親密接觸”所引發的劇烈反應。
除了艦身外部的損傷之外,艦內由於怪物的入侵,同樣也遭到了嚴重的破壞,以空軍艦隊作戰守則裏定下的標準來看,現在的斯卡蒂號已經失去了繼續戰鬥的能力,必須立馬回港進行維修補給。
zb51轉頭飛了出去,外甲板上還殘留下一些怪物沒有被清理幹淨,與此同時,幾支解決掉艦內怪物的陸戰部隊也從外甲板的各個出口鑽了出來,開始和外甲板上的那些怪物交戰。
“調轉方向,二分之一巡航航速,返回穆卡赫要塞。”亞曆山大將戰艦的操縱權交換給了舵手,自己則是走回到了艦長的座位上,一臉疲憊地坐了下來。
雖然統計數字還沒有出來,但艦上的傷亡他心裏差不多已經有個數了——除了艦橋沒有遭受攻擊之外,幾乎所有艙室都有怪物入侵,艦上包括航空大隊、陸戰隊和後勤人員在內,共計兩千四百多名乘員……此戰過後,幸存人數恐怕連一千這個數字都有點難摸到……超過六成的陣亡率,這場戰鬥,不可謂不慘烈。
斯卡蒂自身的損傷程度更是嚴重,艦身表麵到處都是被強腐蝕性液體溶出來的洞,遠遠看去就像是一截被蛀爛的木頭……艦體外附加的那些模塊化艙室,包括機庫、貨艙、彈藥庫、突擊艇和救生艇以及那些外掛式武器在內,九成都被拋棄,並且在和能量護盾的碰撞中化為了絢爛的煙花。
三聯裝等離子主炮因為高強度開火,核心組件全部熔毀;那些副炮和近防炮則是在怪物們的重點照顧,被破壞了個七七八八;航空大隊的機體除了那架被“宅見雅之”操作的zb51之外全部墜毀,陸戰部隊的戰術機甲損毀比例也在七成以上。
就連那個用“城市之心”改造而來的核心動力爐,也因為抗衡方舟的防護罩而嚴重過載,雖然沒有爆炸,但輸出功率卻跌倒了正常狀態下的三分之一……也隻是因為這個原因,斯卡蒂號才隻能以二分之一的巡航速度返回穆卡赫。
“就差一點,斯卡蒂號就要被擊沉了。”馬奇諾這個時候才敢大口喘氣,他伸手摸了一把汗涔涔的額頭,拿起桌子上的杯子……這時候他才發現,杯子已經空了,剛才的氣氛實在是太緊張了,就連自己什麽時候把咖啡喝光了都渾然不覺。
“死胖子,要來點嗎?”獵犬注意到了馬奇諾端空杯子的動作,掏出懷裏的酒壺,朝對方晃了晃——斯卡蒂號能夠脫離危險,眾人的心情都變得好了許多。
“好。”馬奇諾將空杯子遞了過去。
馬奇諾是個咖啡愛好者,平日裏除了應酬之外,很少喝酒。但在這個時候,他內心卻突然產生了一種對酒精的渴求……這大概就是俗話說的“喝口酒壓壓驚”吧。
獵犬擰開了酒壺的蓋子,但卻沒有直接把酒倒進馬奇諾的杯子裏,而是走到了辦公室外麵,將酒壺裏一半的酒撒在了門口的土地上。
“敬陣亡的弟兄。”獵犬默默說道。
“敬犧牲者。”馬奇諾走到了獵犬的身後,結果酒壺,斟滿一杯,也學著獵犬的樣子,撒在了地上。
“死胖子,你怕不怕死?”獵犬突然轉過頭,看向馬奇諾問道。
“你這什麽話,有誰是不怕死的?”馬奇諾一臉無奈,“可問題是,怕有用嗎?就算再害怕,最後還不是要去麵臨的嗎?”
馬奇諾又倒了一杯酒,一口飲盡,辛辣的液體沿著咽喉滾落而下,讓他的五官不由得出現了輕微的扭曲……他用力地咂吧了一下嘴唇,接著說道:“你是想告訴我,這裏的人,最後都有可能會死,是吧。”
“你這不純廢話嗎,人活在世,早晚都是個死……除非你願意像不死船員會的那群怪物一樣,成天躺在一口棺材裏,身上插滿各式各樣的管子……”說道這裏,獵犬停頓了片刻,然後低聲罵道,“都他媽一群老不死的東西,早點去死哪會惹出來這麽多麻煩。”
“不,我的意思是,這次作戰行動裏,我們很可能都活不到結束的時候……甚至人類文明都會因此終結。”馬奇諾將酒壺還給了獵犬,“你難道就沒什麽想說的嗎?”
“我能有什麽想說的?能夠讓整個人類文明給自己陪葬,這排場還不夠大嗎?再說了,不試試,又怎麽知道行不通呢?萬一……我是說萬一,我們成功了呢?”
“也對,不管結局如何,總得試試。”馬奇諾頗為認同地點了點頭,“我記得華夏有句古話,叫做‘盡人事,聽天命’……我們隻要做好我們應該做的,就行了。”
“我不喜歡這句話。”獵犬搖了搖頭,“命是老子自己的,幹嘛要聽什麽‘天’的,更別提,現在天上的那個東西,可是我們最大的敵人。”
獵犬口中的“天上的那個東西”,指的自然就是那個被稱之為“神明”的存在。
“以凡人之力,想要挑戰神明,你不覺得很不自量力嗎?”馬奇諾歎了口氣,“我根本想象不到,我們要怎麽贏。”
“你要是能想象得到,你就不是馬奇諾了。”獵犬很是鄙夷地瞥了這個昔日的同僚一眼。
“那你的?”
“我壓根懶得想,因為想了也沒用。”獵犬聳了聳肩,將酒壺裏最後一點液體喝光,伸了一個懶腰,轉身向外走去,“不早了,該睡覺去了,明天還要早起開作戰會議呢。”
“你們呢?不去休息嗎?”馬奇諾轉過頭,發現柯嵐和澤珞還坐在沙發上,盯著牆上的投影屏發呆。
柯嵐搖了搖頭:“馬奇諾將軍如果困了的話,就趕緊去休息吧?我和你們不一樣,我並不會因為缺乏睡眠而感到困倦,睡覺對我來說,沒有多大的意義。”
“呃……好吧。”馬奇諾對柯嵐點了點頭,摘下掛在門邊的製服外套,打著哈欠走了出去——現在是淩晨四點,從昨天早上六點一直到現在,足足二十二個小時都沒有合過眼,這對於沒有做過什麽強化改造手術的馬奇諾來說,已經算是生理極限了。這二十二個小時,他全是靠高濃度的咖啡因扛過來的,就差沒有給自己來一針軍用興奮劑了。
推開臥室房門,馬奇諾揉了揉自己密布血絲的眼睛,連衣褲和鞋子都懶得脫,就直接翻到了床上……不到十秒,粗重的鼾聲便響了起來。
鏡頭回到馬奇諾的辦公室,這裏依舊燈火通明,投影屏上播放著無人機拍攝到的方舟影像——在斯卡蒂號撤退之後,方舟就立馬恢複了“安靜”,就仿佛之前猛烈的攻勢都隻是一場幻夢一般。
唯一可以證明這場幻夢真實係的,大概就隻有那些在淨空帶上摔成肉泥的卵型肉瘤了——不是所有卵型肉瘤都能命中斯卡蒂號,實際上,能夠附著在斯卡蒂號上的卵型肉瘤連發射的總數的百分之一都不到。
根據計算機的統計,方舟表麵的那層肉質菌毯共計向空中發射了超過兩百萬枚卵型肉瘤,其中隻有一半左右在落空之後落回到了菌毯上麵,另外一半,則是在砸落在了淨空帶甚至是更遠的地方,化作了荒野上一灘灘大小不一的“血花”。
對於肉質菌毯來說,這些“血花”似乎還存在著回收的價值——過了大概半個小時,柯嵐便看到不計其數的菌絲以方舟為中心,向著四周蔓延開來。它們覆蓋在那些“血花”上麵,一根菌絲分裂出了成千上百的分支,就像一張紗網一樣,不一會兒,地麵上的殘碎血肉就被這些菌絲吸收得幹幹淨淨……
淩晨四點三十五分,所有“血花”都被清理完畢,菌絲也悄無聲息地退了回去,就像什麽都沒有發生過一樣。
這場戰鬥,斯卡蒂號遭受重創,船員陣亡一千五百餘人……而他們的敵人,損失幾乎可以忽略不計。肉質菌毯上正在孵化的卵型肉瘤數量不僅沒有減少,甚至變得比斯卡蒂號出動之前還要多。
當然,斯卡蒂號火力偵察的目的已經達成,雖然沒能取得什麽實質性的戰果,但至少知道了第一巡航艦隊和戍衛艦隊是如何覆滅的——下一個目標,就是對方舟的內部進行探查了。
柯嵐揉了揉眉心,不知道為什麽,他突然感覺有些疲倦,這讓他內心產生了一絲疑惑——別說像他這樣的“人形怪物”了,就連等級稍微高點的強化人,連續高強度通宵兩三個晚上也不會感到任何疲憊。除非是心理因素作祟,要不然困倦感根本不會出現在柯嵐的身上。
“剛剛還和馬奇諾說自己不會犯困,難道這麽快就被打臉了?”
柯嵐想要站起身,去倒一杯濃咖啡,可是眼皮卻突然變得無比沉重,伴隨著視野的不斷縮小,世界最終還是陷入了一片黑暗之中……
……
當柯嵐再一次醒來的時候,他發現自己正處於一件裝滿了各種儀器的狹小房間裏,身下是一個形似棺材的冬眠艙,一旁的生命體征監控設備正在有規律地發出“滴滴”的聲響。
他身上穿著一件純白色的冬眠服,胸口的位置裝著一個用來檢測心率的小裝置,額頭、胸腹和手臂處都貼著圓形電極片,捆著一股的線纜將這些電極片和冬眠艙旁邊的設備連接在了一起。
“這是哪裏?”柯嵐有些警惕地打量四周,這個房間沒有窗戶,僅有的一扇門位於右手側的牆上。除了他以外,房間內還有著六口棺材……啊不對,是六個冬眠艙,每個冬眠艙裏都躺著一個穿白色冬眠服、貼滿電極片的人。
這六個人正好三男三女,最年輕大約二十歲出頭,最老的則是有五六十歲的樣子……當然,躺在冬眠艙裏的人,實際年齡肯定是要比看上去大很多的。
柯嵐仔細打量著這六個人的臉,然而這六張臉都讓他感到無比陌生……這六個和他躺在同一個房間裏的人,沒有一個是他認識的。
似乎是想起了什麽事情,柯嵐視線猛地一轉,停留在了生命體征監測設備的屏幕上。
屏幕的右上角,是顯示時間和日期的地方。
“新紀元859年,12月1日,正午,12時。”
p感謝竹海古鉞打賞的1500起點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