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疏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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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離開無數農夫雙腳踩踏出來的鄉野小路,奧德裏奇駕馭著黑馬海耶克走上碎礫石鋪成,可容許兩輛馬車並行的簡易車道,沿途不時有行色匆匆的行商乘坐單人馬車飛奔,身為一名繼承家族榮耀的騎士,他總是好心地避到路邊,讓出寬闊的大道。

    由於疾馳的車輪碾過深邃的車轍,偶爾有石子飛濺出來,打在黑馬身上,惹得它有些不快,一次兩次還好,多次過後,海耶克打著響鼻顯得怒氣衝衝。奧德裏奇伸手輕輕撫摸黑馬的鬃毛,彎下腰在他耳邊低沉的絮語,總算安撫住夥伴的脾氣。

    越往前走,分岔路就越多,伊斯特伍德城向四麵八方輻射的道路,就像一張巨大的蜘蛛網,連接著附近所有拓荒騎士的領地。單人匹馬的奧德裏奇滿意地看見順路的同行人漸多,古板的騎士教育賦予他誠實可信的品德,更重要的是一張充滿正義感的英俊外貌,以及臂章的劍盾家徽,這讓許多原本擦肩而過的陌生人願意放緩腳步,向他額首致意甚至主動搭帽問好。

    盡管城市裏的手工業行會以及統屬的大規模工坊生產的海量貨物,已經憑借廉價這個最大優勢淹沒自給自足的莊園體係,大多數中小貴族被貧窮困擾不得不借債度日而漸趨沒落,不過騎士以一敵十的武力還是備受尊敬,尤其是當下大量破產失地的農夫和佃戶成為流民,憑借適度的搶劫和不斷流竄日益成為威脅商道以及貿易的重大隱患,以致於伊斯特伍德城不得不雇請傭兵組織反複清剿才略收成效。

    憑借得體的談吐和優雅的禮節,奧德裏奇身邊已聚攏三位身家頗豐的行商,四個身手不錯的傭兵,以及十來個搭順風車的閑散人員。其中多數都是壯年的男性,加上一架馬拉的四輪貨車,外人粗看上去就自動地把他們視為一隻商隊。

    無法糾正別人的觀感,進入角色的年輕騎士勉強做到自己的本分,他就像合格的傭兵首領在前麵帶路,又像是商隊的主人不時巡視這支拚湊的隊伍。

    偶然聽到有人對他評頭論足的讚語,奧德裏奇也不在意,若是有人向他行禮,年輕的騎士也會額首致意,如果對方是一位女士,那麽他就必須踩著馬鐙站起微微欠身。

    “噢!一位優雅的英俊騎士,綻放的笑容甚至有太陽的光彩,與粗魯不堪的傭兵簡直不可同日而語,真希望能嫁給他,從此成為受人尊重的貴族。”

    一個坐在貨運馬車上歇腳的年輕少女,滿目憧憬地望著奧德裏奇的背影,忍不住喃喃自語。

    “得了吧,現在這個年頭,貴族們的日子並不好過,很多沒落的家族全憑借債度日,盡管外表依然光鮮,可是內裏卻是一個空殼子,還不如嫁給富有的商人,至少有大量的金錢可以揮霍。”

    她的同伴相對來說就現實多了,至少能看清楚貴族的榮光隨著時間的流逝而漸漸黯然失色。

    掌握大型工坊和組織手工業行會的商人,已隨著城市的興起日益成為新興勢力。相對於掌握土地和佃戶,擁有自給自足莊園經濟體係這座異常牢固仿佛堡壘似的貴族而言,商人的武器是財富和廉價的商品貨物,他們不斷掠地攻城,將堅硬的防線撕扯地支離破碎,就如同幾百年前哈羅德人一樣,把北方諸國搶了一遍又一遍。

    一行人抵達烈酒河時,兩支互不相讓的商隊將原本就不寬闊的橋麵堵塞地水泄不通,大聲謾罵和嗬斥使彼此達成和解的可能性越來越低,以致於許多趕時間的人,比如為市政廳服務的郵遞員,替商會工作負責轉送商業情報的信使,往來城市和鄉下做轉手生意的行商,不得不借道下遊不遠處的渡口,充足氣的羊皮筏子往來不停,原本難以維持的生活,由於這個意外的原因而起死回生。

    一把浸滿汗跡遍布綠鏽的銅角子,丁零當啷地落在收受渡資的瓦罐裏,隨著時間的推移而越來越多,甚至滿溢出來,不得不換上新的錢罐。

    “這樣下去不是辦法!”觀望許久,從吵架的雙方對罵中得知具體情況的奧德裏奇,按捺不住選擇站出來。

    年輕的騎士用雙腿輕夾馬腹,他的親密夥伴海耶克踏著輕快的步伐往前走,“諸位紳士和女士,讓一讓,請允許我上去排解這場糾紛。”

    許多圍觀的好事者聽到後立即往兩邊退開,尤其是歲數比較大的成年人,他們都經曆過拓荒時代,深知騎士的優雅風度,以及可怕的以一敵十的武力。

    “噢!一位沒有仆人服侍的騎士!他上前去有什麽用?他能辦到什麽事?”一個神色盡是幸災樂禍的商人沒有去渡口付錢過河,而是選擇看一場免費的馬戲。

    “噓!你這個蠢貨,沒看見他是一位正職騎士嗎?那就睜開眼睛,等著看一場好戲吧。”他的同伴,或是是生意上的競爭對手,開口提醒這位商人將眼光放遠一些。

    “兩支商隊都有十個以上的傭兵,那位沒落的騎士上去討不了好,還不如和我們一樣待在後麵,觀看這場熱鬧。”期望著能看到流血,傷殘,痛苦的哀嚎以及必定到來的悲劇,毫無良心的商人被身邊周圍的人鄙夷也不在乎。

    “你到底要無知到什麽程度,才會無視正職騎士的戰鬥力,他和市政廳封爵的榮譽騎士不同,屬於兩種截然不同的貴族序列。”開口反駁後,這個人沒有主動離開,卻嫌惡地側身不想與他並肩。

    “就像公牛和蝸牛的區別。”一位適時插話的年輕人,贏得許多人的矚目,他有些洋洋得意,裝束看似是某個商會的信使,不過雙手空空的模樣,顯然已完成自己的任務而無事一身輕,並不急著趕路。

    跨乘軍馬的騎士,引起橋麵上互不相讓的雙方的警惕,他們最擔心來人是伊斯特伍德城市政廳的勳爵騎士。

    某種程度而言,不定期打擊清剿流竄盜匪的他們還擔任鄉間巡視、維持城市治安的職責。如果被這位騎士將事情捅到市政廳,留下相關的備案,按照慣例兩支商隊日後的治安費會上調,信譽評價會降低,以伊斯特伍德城為根基鋪展出去的生意難免受到影響。因此雙方都有退縮的意向,隻是剛才難聽的話說了太多,也說的有點過頭,因此很難扭轉過來,至於現在救場的人來了。

    雙方商隊的主事者不約而同地示意傭兵們不要輕舉妄動,於是奧德裏奇輕鬆地來到石橋中段,翻身下馬,走到兩輛運貨馬車交錯別扭的地方,車輪外緣碰撞引起的車軸斷裂並不是一件容易處理的事情。

    ‘對於普通人來說很難,不過我是一位騎士!’深入仔細地察看過車禍現場,情況並沒有惡劣到無法挽回的地步,聰明的奧德裏奇已明白主要的原因。

    “這場鬧劇到此為止,為了商道的暢通,請允許我自作主張。”

    他深呼吸了一口氣,微微蹲下身體,肌肉賁張的雙手抓住兩輛馬車的後車輪,手背青筋暴起,麵色瞬間通紅一片,眼睛甚至布滿血絲,用力抬起前後交錯,隨後把兩個車輪緩緩放回地麵。

    “嘩!”烈酒河兩岸目睹這一幕的人,忍不住發出歡呼,似乎看見史詩傳說中與龍角力的大英雄海格力斯。

    “走吧!”第一次用上騎士技的奧德裏奇,眼前有些發黑,胸膛沉重地仿佛壓著巨石,恢複正常的雙手微微顫抖,不過為了掩飾自己的疲憊,他輕輕拍打準備過河前往伊斯特伍德城的挽馬,馬車的車軸還算完好,可以接著繼續行程。至於車軸斷裂的另一輛馬車,年輕的騎士也有辦法解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