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二章 思索者雕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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奧德裏奇.石匠.特裏斯將鑿子移到大理石基座邊緣,輕輕揮動鐵錘:“我們還是先從外圍邊緣區域切出大致的輪廓,這樣做會讓你好受許多,然後再仔細地雕琢出腰部以下的部分,你怎麽看?”
瑟瑟發抖的石雕思索許久後才認同地點了點頭,“就這麽辦吧!也許我該矜持一點,不用琢磨出細密的肌肉紋路,隻要簡單的衣擺線條就能夠讓我離開基座,走到地麵自在地活動。”
“那麽腳趾部分如何處理?這可是一個大工程!”
“要承受全身的重量,普通的人類的弓形腳,接觸麵積遠遠不夠,會導致重心失衡。我認為切出基本的平底靴的外形就足夠了,你該知道這樣做會節省很多時間!”
“你說的當然不錯,我也很是認可,不過這樣一來會不會不夠完美。尊敬的思索者,請你轉動充滿智慧的頭,查看視野可見的上身部分,不知道是不是出自名家之手,顯得極具屬於男性的陽剛魅力,活靈活現,仿佛在每一下雕琢,都注入鮮活的生命力。”
“我可以把它當作是一種委婉的恭維!請原諒我的直言不諱,技藝精湛得到鄙人認可的石匠大師,如今趕時間的不正是你嗎?盡快將腰部以下的部分雕琢出來,我能否獲得自圌由,離開大理石基座,就全仰仗你的幫助。事成之後,我會萬分感激,將你想知道的一切秘密都傾然相告。”石雕催促著,隱隱地有一種焦慮。
特裏斯雙手一攤:“那麽我就動手了,隻是希望你能盡量忍受,通往自圌由的道路遍布痛苦的荊棘。一旦開始動工,我不會半途而廢停下來,即使到時候你開口拒絕,甚至對我動手,我都會貫徹始終。”
“別廢話,來吧!”
“嗑嚓……嚓嚓”奧德裏奇運錘如飛,鑿子落點之處,大塊的碎石紛紛掉落。
正方形的大理石基座,四個棱角率先鏟走,特裏斯按照先前所見石雕“沉思者”的造型,將它腰部以下的部位設計為坐立的姿勢。
一個齊膝高的小圓椅初具雛形,由於位置屬於邊緣地帶,思索者並沒有感覺大地難以承受的痛苦,不過他的身體仍然輕微顫抖。
思索者的眼睛盯著鑿子的落點,每次錘子敲擊,他的眉頭都會輕跳,不過處於可以忍受的範圍,因此閉上嘴巴沒有說話。
當奧德裏奇轉移方位,由粗胚入手,切出第一縷褲子的褶皺線條,思索者立即感受到鋒利的刀刃掠過皮膚的冰冷,隨即火熱的刺痛不斷湧來,反複折磨他的意誌。
“噢!不,太疼了。”
特裏斯沒有停下,他專心致誌地工作,可不會被閑雜人等的噪音影響。另一條褶皺從崎嶇不平的岩麵上開辟出來,炸裂的火星忽閃忽滅,一股燒紅的鐵鏽味嫋嫋升起,迅速彌漫周圍。
“好心人,求求你,行行好吧!輕點,再輕點……痛死我了。”
奧德裏奇懶得理會思索者石像無理的要求,幾乎依照自己坐立時褲子自然皺起的線條,在大理石基座上肆無忌憚地雕琢。
“停下,停下,尊敬的騎士,你的憐憫心去哪裏了?為何對我的痛苦視而不見!為何對我的苦苦哀求恍若未聞!你既不是瞎子,相反眼睛利索地能數清半空掠過樹梢的麻雀,你也不是聾子,能聽見森林裏熟透的橡子落地的聲音。你能稍微休息一會,放過我嗎?”無錯小說網不跳字。
特裏斯連嗤之以鼻的力氣都欠奉,他一門心思撲在雕琢的工作上,石像的左腿已然完工,接下來該輪到右側了。
“什麽?你還來!算了吧,算了吧!就當我說說而已,把這件事拋諸腦後,轉身離開森林返回鎮子,就著暖和的爐火,依偎著充塞蕎麥皮的枕頭,聽著農夫的鼾聲,享受夜翼的擁抱沉入夢鄉。”
奧德裏奇數百次揮錘,肩膀稍微有些酸脹,他調整用力的節奏,很快恢複充滿韻律的敲打。
“嘶……痛死了!我去他的牛屎!自圌由!我不要了,堅決不要。”
思索者這次不是說說而已,他伸出手搭住特裏斯的肩膀,打算把這位賜予他靈活自如雙腳的石匠推走。
可是奧德裏奇紋絲不動,不知道是否使出暴熊之力,抵住石像的推搡,被痛苦折磨地陷入虛弱狀態,他肯定失去大部分體力。
無視汙言穢語的謾罵,不負任何責任的貶損,毫無壓力的特裏斯將思索者的右腿也雕琢出來。他甩了甩鑿子,用它掃走留在溝壑似的褶皺裏不肯離去的碎石和粉末。
簡單的掃尾完成,奧德裏奇轉移到還是一塊岩石的腳部,比起細致的腳趾,線條單調的靴子簡單多了。
在褲子的末端,鏟出靴筒的邊緣,避開可能出現的小圌腿部位,褲腳壓在靴子裏是最好的選擇,柔順的弧形截麵直落靴底,為了防備以後可能出現的磨損,特裏斯將靴底設計地很厚。
他選擇麵積最大的圓頭靴,比起笨拙的方頭靴,涉水的時候阻力會小很多,當然比不上尖頭靴,不過那樣做對石像本身的平衡,以及重心的把握會失準,因此一切選擇都不能從最好出發,而是應該由最適合入手。
當奧德裏奇用鑿子切出靴子的前端,或許是接近腳趾的部位,十指連心的緣故,思索者痛地咬緊牙關,雙手握緊拳頭,夯土立樁似的朝石匠輪番發起攻擊。
“該死的,你要殺死我了,這份痛苦的滋味,我無法繼續忍受了。停下,我叫你停下……詐作聾子聽不見是嗎?我要殺了你!”
“脆弱皮膚”盔甲,給予特裏斯五級防禦和二十五點防禦力,對於虛弱狀態的思索者隻剩下三成力氣的拳頭,剛好十五點的攻擊,輕飄飄地直接無視就夠了。
無法破防的石像,似乎將積攢的負麵情緒宣泄一空,他垂下自己有氣無力的雙手,無能為力的他再也擺不出智者的姿勢。
先前信誓旦旦的思索者,在通往自圌由的路上,稍微遇到錐心的痛苦就準備掉頭往回走,幸好奧德裏奇沒有聽他的話,半途而廢停下,否則再次開工動手就不知道什麽時候,或許遙遙無期。
到那時,無法從石像嘴裏獲得關鍵情報或者劇情線索的特裏斯,難保不會在對付黃金蛤蟆的時候載個跟頭。
至於這頭占據枯林的荒野怪物守護著什麽寶藏,奧德裏奇倒不是沒有興趣,隻是現在還不是時候。反正解決了大蛤蟆之後,一切秘密都會緩緩地褪圌下防備的遮蔽,向他展露真相。
“嗑嚓……”最後一塊石片飛走,大功告成的特裏斯站起身,舒展酸麻的雙手,有些鈍頭的鑿子,後退兩步離開與“沉思者”姿勢相仿的石像。
“來吧,站起來,試試邁出腳步,遍布痛苦荊棘的自圌由之路,已經抵達終點。這場長跑比賽的終點就在眼前,隻要你邁出腿腳越過衝線,勝利的大門才會向你打開。”
“說的倒是很輕鬆,你根本不知道現在的我連站起身的力氣都沒有。每一下切琢都讓我感覺時光飛逝,簡直度日如年。你若是好心,就伸出援手,讓我借你的肩膀搭把力氣。”
“給你一個支點,沒準能撬起整座枯林。不過很抱歉,為了幫助你,我已經將不多的力氣消耗殆盡,請原諒我不能如你所願,所以一切都要靠自己。來吧,我知道你能行的。”
思索者輕輕搖頭,“現在不同剛才,雙方的情勢調轉了!我的目的已經達成,你卻因為對我有所要求,不是應該乖乖地聽我的話行圌事?”
“那真是一個令人悲傷的消息!假如你真的可以站起身,離開大理石基座!”
石像突然萌生出大事不妙的心情,他的雙手撐住“圓凳”,準備起身,結果連岩石凳子一並拔起。如果這場麵落在他的眼裏,沒準會笑幾聲,可是同樣的事情發生在自己身上,思索者根本笑不出來。
“這就是屬於你的規則!我發現屬於你的身體一部分,即使是衣服下擺的線條,褲子的褶皺,都會讓你痛不欲生,可是視作死物的凳子,你根本沒有感覺,因為它不是你的身體的延伸。”
“這讓我感覺很奇怪,究竟是什麽賦予你生命!怎會是如此奇特的形態,你的肌肉紋理和線條,根本不像是雕琢出來,而是本來就該如此。”
“我的猜測是……你並非普通的活化石雕,真相隻有一個,你是石化的凡人!”
思索者深深地吸了口氣,高高聳起的胸膛裏充滿煩悶和失敗的意味,他發現自己的秘密快要被石匠看穿了。
“詛咒!我被石化詛咒了!一個騎掃帚的老巫婆,垂涎我的青春和俊美的外貌……”
說到這裏,特裏斯的眉頭輕抬,上下打量石像,發現果然如他淺薄的言辭描述那樣。
‘會施放詛咒的巫婆,這是一條重要的線索,假如他說的屬實,我得牢牢記住。’
“……向我發出求偶的邀請,摩迪西之夜的請柬。我知道那不是好事,一個滿臉疔瘡的醜怪老婦,怎能吸引我的目光!”
“可惜當我嚴詞拒絕之後,不幸的噩運接連落在我的頭上。打漁的獨木舟屢屢在小河翻船,茅草蓋的房子被風吹散。我們都知道,一旦開始倒黴,喝涼水都會塞牙。”
“終於,在一個無月之夜,醜怪的老巫婆親身而來,呼喚暴虐的旋風,把陷入夢中的我吹醒,剝走貼身的衣服和她坦誠相見。”
“當我再次拒絕後,惱羞成怒的她使我站立的地麵變成泥沼,深陷過腰後,用一個纏滿毒蛇的骷髏頭骨,向我施放石化的詛咒,最終變成死物的雕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