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七星劍篇,上(逍遙雪視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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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出生在一個冬天,那年的漠北剛好下了一場大雪。

    父親說,他有生以來還是頭次見到如此大的雪呢。

    於是便給我取名為逍遙雪。

    坦誠講,我並不喜歡這個俗氣的名字。

    至於我那未曾謀麵過的娘親,據說生前是個頂美的漠北姑娘。

    隻恨紅顏命薄,在生下我不久之後,便就撒手人寰了。

    不然本姑娘倒是真想瞧瞧看,自家娘親究竟是美到了何種程度?以至於能把父親這個向來冷酷無情的家夥,迷的神魂顛倒。

    咦,好像扯得有些遠了……

    不過話又說回來,父親著實是個冷酷到缺心眼的家夥。

    今天是我十六歲的生辰。

    按照我們漠北的習俗,作為父親的他,應該早起為我削發留念,等到將來我嫁出去之時,他才能將削去的發絲歸還於我。

    可就是如此重要的日子,這家夥竟然還在屋內睡大覺!

    真是氣煞本姑娘了!

    喝了點先前熬好的粥,我便踏步走出了屋外,抬頭看著萬裏無雲的天空,心裏的怒氣頓時便消了大半。

    這可是漠北的冬天啊,著實是非常難得的天氣了。

    “妞兒?今天的粥,咋啷個連肉沫都沒得?”

    父親的聲音從屋內傳了出來,聽這聲音顯然是還沒睡飽。

    我坐在門檻上假裝聽不見,不想搭理他。

    入冬以來,他就成天待在屋子裏喝悶酒,我攢的那點錢早就花光了。

    還能有白粥喝就已經相當不錯了,這缺心眼的竟然還想著喝肉粥。

    “今天是什麽日子,你難道忘了嗎??”

    不知為何,我本以為自己已經不生氣了,可看到他那渾渾噩噩的模樣,還是忍不住地鼻子一酸。

    “今天?”

    父親搖了搖頭,然後一口將碗裏的白粥喝完,對著我吩咐道“過兩天就是你娘祭日了,到時候多準備些兔肉,你娘生前愛吃。困得慌,我再去睡個回籠覺撒。”

    說完,這缺心眼的家夥就邁步往自個的房門走去。

    我真的忍不住了,對著他吼道“我是說今天!”

    “你的生辰啊,我當然記得撒。”

    對於我的怒火,他顯然有些詫異,一隻手搭在房梁上,毫不在意道“你莫得生氣嘛。隻是粥裏連肉都沒得,老漢木得氣力,啷個給你削發嘛?”

    …算了,他就這樣了…

    我平息了一下怒火,問了個具體時間。

    他卻極其敷衍地回了一句“妞莫吵,等老漢睡飽。”

    說完他就回屋了。

    等到他再次醒來時,已經是日上三竿了。

    匆匆忙忙地按照儀式給我削完了發,便火急火燎地拉著我來到了我娘親的墳包前。

    “磕頭。”

    等到我磕完頭,想要站起來的時候,他突然一巴掌拍在我的左肩上,把我嚇得夠嗆。

    這巴掌厚重得很,別提站起來了,本姑娘差點就嘔出血來。

    “下手那麽重幹嘛……”

    我話還沒說完,站在我身後的父親忽然沉聲道“繼續磕!”

    我也不曉得他在整啥幺蛾子,不過反正躺在墳裏頭的是我娘,我多磕幾個根本算不得什麽。

    “起來。”

    一直磕到暈乎了,這缺心眼的才舍得叫我起來,估摸著頭皮已經磕破了。

    “這些年老漢都教你什麽了?”

    父親站到我身旁問道。

    這個問題問得有些突兀,一時三刻我也想不出什麽,便回了一句“行俠仗義,餓死自己,劫富濟貧,窮死自己。”

    我本以為這家夥會生氣的,結果卻是出乎意料“你對老漢很有怨言嘛。”

    “是的。”我不假思索道。

    父親把我拉到他的身前,用胡渣紮著我的額頭,輕聲說了句“老漢教你練劍,可不是隻為了行俠仗義。”

    “那是什麽?”

    “是殺人!”父親認真道。

    本姑娘承認,在這一刻我有些懵了。

    雖然我身處在大漠,但也聽說過不少俠客之事。

    映象最深的,便是出自我們大漠的一位叫徐長風的劍客。

    據說這位劍客年幼時母親便被人害死,於是他苦練劍法數十年,練至大成後找到了仇家,報了血海深仇。

    爾後便一直以大漠劍仙的身份在江湖上行俠仗義,為人所稱頌。

    從第一次聽到這個故事開始,本姑娘便夢想著有一天自己也可以像這位漠北劍仙一樣行俠仗義,懲奸除惡。

    可父親破天荒的回答讓我傻了眼,莫不成我跟那位徐長風一樣,娘親也是被人害死的?

    父親似乎看出了我在想什麽,摸著我的腦袋,難得溫柔道“妞啊,當年那位劍客雖然找到了仇家,但他的血海深仇根本就沒報成,反倒被仇家折了一條腿。”

    “你胡說!”

    漠北劍仙是我從小到大的榜樣,我不相信父親所說的,或者說,是我不願相信這殘酷的現實。

    但比心中所想更為殘酷地,往往都是血淋淋的現實。

    隻見父親拉起褲腳,露出他那滿是傷痕的右腿,看著我,認真道“徐長風隻是化名,其實那位劍客的本名叫作逍遙骨。”

    逍遙骨……這是父親的名字。

    比讓我知曉真相更令人害怕地是,父親為何會在今天將隱瞞這麽久的真相告訴我。

    在這一刻,我的心裏莫名地恐慌起來。

    閉上眼睛,我緊緊地貼在父親懷裏。

    半響。

    我感覺到周圍有些冷。

    睜開眼,這才發現天都已經黑了,周遭滿是嬰啼的蟲叫聲,好不悅耳啊。

    正當我滿懷訝異地向四周環顧而去,卻發現不知在何時起,我竟身處在了一片樹林之中。

    天已經很黑了,我看不大清楚,隻感覺那些傳到鼻尖的味道有點刺鼻,還有點腥臭。

    緩了一會兒。

    我才發現周圍的每棵樹上都掛著好幾顆新鮮的頭顱,有老少的,有婦孺的,他們正瞪大眼睛死死地看著我,我能清楚地感覺到他們在笑我。原來先前充斥在耳畔的啼哭聲根本不是蟲叫,而是他們。

    他們為什麽要笑我?

    他們為什麽要笑我?

    此情此景,我的腦海裏竟破天荒地就隻有這麽一個問題。

    我回過頭,卻發現父親已經不見了。

    與此同時,後背隱隱約約有股怪異的感覺。於是我轉過身,卻看見身後的那棵樹上正掛著父親的頭顱。

    他看著我,他在笑,

    他為什麽要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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