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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為防盜章 找個地方坐下, 程喬掰開筷子,呼嚕嚕就吃了半碗, 嘴裏塞了一大坨,不經意的看過去,陸嘉洋吃了一點就不吃了。
麵還有一半。
程喬:“…”
怎麽不吃了?
是麵不好吃麽,不會啊, 她就覺得炸醬麵好吃到炸了。
難道是他吃不下?
程喬的目光移到陸嘉洋幹癟的身體上, 從肩膀到手掌, 儼然是一副衣架, 她盯著他瘦骨嶙峋的手背想,把這張皮揭開來,是不是下麵全是骨頭?
陸嘉洋剛點一根煙, 火光裏察覺對麵的丫頭停下來, 他抽了一口煙, 騰雲駕霧裏眯起眼, 程喬的臉圓成一個胖子,眼神還“吃著碗裏的,想著他碗裏的。”
“怎麽。”
陸大爺忽然問話,程喬的背挺直了一點。
“那個, ”程喬吧唧著麵,說道:“你不吃了?”
陸嘉洋麵無表情地揭穿她:“你想吃。”
“…”
他哼笑一聲, 夾煙的手推著碗:“想吃就吃吧。”
程喬哦了一聲, 筷子迅速的掃蕩他碗裏的牛肉, 剛剛空了一半的碗頓時又滿了, 程喬的心也忽然有一種滿足感。
“喂,我問你。”
陸大爺翹了二郎腿,審視犯人似得盯著她。
程喬直起身:“我叫程喬。”
陸嘉洋:“……”
程喬吞下麵,嚴肅地看他:“我不叫喂,我叫程喬。”
“好吧,程喬。”陸嘉洋說:“我問你,牛肉麵和炸醬麵,你喜歡哪個。”
這話不是剛才問過了麽?
程喬剛想回答,忽然想起來什麽,湊近了說:“那你告訴我,打球那次,你到底和何耀輝說什麽了。”
陸嘉洋挑眉:“想知道啊。”
想,很想唉。
陸嘉洋哼哼怪笑:“就不告訴你。”
“……”
程喬忍住把麵潑他臉上的衝動,低頭狠狠咬了一口牛肉。
陸嘉洋的手指點點桌,說:“你還沒回答。”
啥?
“炸醬麵,還是牛肉麵。”
程喬下意識說:“都喜歡啊。”
陸嘉洋:“一定要選一個呢。”
為什麽一定要選一個呢?她都喜歡啊,但是抬頭看看陸大爺的黑臉……
好吧,你是老大,我聽你的。
程喬抹抹嘴說道:“那就牛肉麵吧。”
程喬其實心裏不確定陸嘉洋喜歡哪個,她一邊回答一邊忐忑,不過當她看見陸大爺嘴角翹高了一點,她就知道,自己猜對了。
陸嘉洋從那盒京都念慈菴裏,倒出了兩粒檸檬糖給程晚,美其名曰:“獎勵你。”
程喬心說獎勵一粒糖有什麽好高興的,你當我小孩啊?!
可她還是假裝很開心的接下。
吃了味道很衝的牛肉,吃一粒檸檬糖還是挺不錯的。
人吃飽後,血液就從腦子到胃裏了,很容易想睡覺,而且去上海的路太長了,程喬的頭又一點一點,這次終於撐不住,睡死過去。
程喬在睡覺的時候做了一個夢。
這很奇怪,程喬很少做夢,而且在這樣顛簸的火車上,她還能做夢,那一定足夠讓她記住。
夢裏的她是一隻貓,白色的貓,她在大橋底下睡覺時,忽然看見一個人朝她走過來。這人是男是女,她看不清,可以說程喬根本看不起這個人的臉,但是她知道,這人很高很瘦。
他的手掌很大,他把她抱在懷裏,是一個溫暖寬厚的胸膛。
程喬似乎聞到了一股味道,檸檬夾著煙,從抱著她的男人身上傳來。
程喬詫異。
這個味道很熟悉,但因為是夢,程喬的靈魂在貓的身體裏掙紮,她想看清這個男人的臉,他究竟長什麽樣,為什麽有她熟悉的味道。
這個味道究竟是誰帶來的……
“你動一動啊。”貓對自己說:“你動一動啊,讓我看你是誰。”
你是誰……
是誰啊……
“喂,到了。”
忽然有人喊她。程喬皺皺眉,輕語:“別吵,我快看見他了。”
“丫頭,醒一醒,快到了。”
程喬的身體一抽一抽,慢慢的果然醒了。
一鼻子的檸檬夾煙……
陸嘉洋?
程喬扭頭看過去,發現自己的腦袋擱在陸嘉洋的懷裏,她的雙手抱著他的腰,低頭一看,發現她人都掛在陸嘉洋身上……
程喬的大腦一片空白。
陸嘉洋好像也睡了一覺,剛剛醒來沒多久,他的一切看起來都那麽遲緩,上下眼皮明顯耷著,勉強張開來,然後就看見樹袋熊一樣的程喬。
關鍵,他是那棵被抱的樹。
程喬沙啞道:“這個……我想解釋一下。”
睡著了嘛,沒有意識嘛,至少程喬認為這種事情很好解釋的。
可是起床氣大到飛起來的陸嘉洋顯然並不這樣想,他的眼半眯著,居然還能凶神惡煞地盯著程喬,一臉你欠我五百萬的表情,問程喬:
“你還想在我身上耍流氓到什麽時候。”
“……”
天呢地呢你才耍流氓呢!
全天下全世界全宇宙,你陸嘉洋都是最不要臉的那一個!
程喬忽然什麽都不想解釋了,熱著臉轟的站起來,死死盯著陸嘉洋,不說話。
陸嘉洋一點沒表示,站起來拍拍衣服,輕輕鬆鬆就走了。
程喬:“……”
程喬隻能硬著頭皮跟上。
對麵的一個阿姨忽然對程喬說:“你男朋友真照顧你啊。”
程喬轉過來看她,莫名其妙:“男朋友?”
阿姨指了指走前她前麵的陸嘉洋:“就是這個小帥哥啊,嗬嗬。”阿姨笑笑,說:“他見你睡著了,請我換個位置,好讓你靠在他身上睡,你睡不好,夢裏一個勁說個不停,他可抱你哄著睡哩。”
原來是這樣啊……
那你還罵我女流氓!
程喬決定不要跟他好了。
程喬轉頭對阿姨說:“這個人不是我男朋友。”
阿姨驚訝道:“啊,那是你哥哥啊?”
“……”也不是。
程喬憋著一口氣,提高聲音:“這人是我姐姐!”
阿姨更驚訝了:“姐姐?他是——”
“是女的。”程喬點頭笑道:“你看他一臉人模狗樣的,其實他有異裝癖,他就是個女人!”
程喬剛說完,忽然發現陸嘉洋停下來了,他轉頭看了她一眼。
程喬看見他眼眸越來越黑,一股子殺氣騰騰,要笑不笑的表情時,心頭一顫。
聽見了?
沒聽見?
還是……聽見了!!!
程喬扭頭就跑,“大哥我錯了!”
“晚了!”陸嘉洋狠狠一摔煙,咬牙切齒:“程喬!這次我保證你死定了!”
*
站外,程喬被陸嘉洋擰著脖子,拎著到上海的虹橋火車站。
等車。
北京到上海,十幾個小時的路程,他們到的時候已經是第二天了。
上海的冬日不僅沒北京那麽灰暗,還過分明亮,一清早的空氣裏,有一股淡淡的白玉蘭花香,程喬記得,上海的市花好像就是白玉蘭。
沒工夫多想,程喬一抬頭,陸嘉洋已經走到一輛公交車前。
程喬立即跟上去,問:“不是到上海了,還去哪兒啊。”
陸嘉洋淡淡道:“周莊。”
程喬:“周莊是哪兒啊?”
陸嘉洋懶得回答,按著程喬把她推上公交車:“別叨叨,上去。”
程喬被推了一個趔趄,站到大巴士中間,消瘦的肩膀鬆垮垮的背著一個大背包,她剛才在火車上睡的一頭零亂,辮子都散了。
自己看著都覺著有些可憐。
她扭頭,陸嘉洋在車頭詢問車票價格,然後付錢,一臉冷漠。
混蛋!
陸嘉洋大混蛋!
程喬抓了抓自己頭發,哼了一聲轉身,往最裏麵走,一屁股坐到最後一個座位,把背包放在膝蓋上,她抱著背包,臉埋在上麵,抬眼皮偷偷看陸嘉洋。
生悶氣。
陸嘉洋這時付好錢,跟過來。
他沒發現程喬的異樣,理所當然坐在她旁邊後,拉高了自己的毛衣,閉起眼開始補覺。
程喬在他坐下來那一刻,就發現心裏的一撮火苗燒高了。
他坐下來後不理她,直接睡覺了,她的火苗就越來越高,越來越旺,最後程喬忍不住了,扭頭看陸嘉洋,然後忽然一盆冷水——
她心裏的火澆滅了。
陸嘉洋的頭發也很亂,臉上有濃濃的倦意,穿了好幾天的毛衣起球了,那雙新買的耐克,也看著有些髒。
他好像真的很累。
想起火車上阿姨說的話,程喬癟癟嘴,心想算了。
這個人雖然壞,可他身上也不是沒有一點可取的地方。
從虹橋到周莊很快,一小時他們就到了。
程喬下車,驚豔地看著這個繁華城市中的小水鄉,忍不住心中讚歎。
在她還未見識過魔都的絢麗,便看見了它另一麵的安逸。
上海和老北京的生活差別太大了,這種周邊的小城市就是古裝電視劇裏才有的畫麵。
程喬小時候,電視裏就在熱播《戲說乾隆》,故事裏乾隆皇帝下江南,就是在這種水鄉之地遇上程淮秀的。
程喬那時候很迷這部電視劇,很迷鄭少秋和趙雅芝,還有這種江南水鄉,沒想到,她有生之年真的來這裏了。
少女情懷總是春呐。程喬差點就對著老天跪拜,她覺得老天爺真是對她太好了,讓她死在這一刻都值。
來不及跪,身後一道欠嗖嗖的聲音傳來了。
“餓死了。”
一雙修長的腳站在她身後,程喬剛感覺一具溫熱的身體貼上自己,脖子就被狠狠一抓,陸嘉洋在她頭頂上,麵無表情道:“先陪爺去吃飯。”
糟糕,更加不敢看他了……
程喬緊張的不行,卻努力鎮定,念著奇怪的咒語:“陸嘉洋是混蛋,是木頭人,是爛掉的黑土豆。不要理他,不要在乎他。”
……
於是整個節目,就靠她念這些咒語,勉強撐過去了。
結束後,她和樂師一起行禮,然後匆匆從台上逃走——但逃走的那一刻,她看見他嘴角上揚,視線跟隨著自己,目光裏是明顯的欣賞與熱烈。
下台後,程喬不斷撞上參加節目的人,都誇她跳的很好很,很漂亮,連樂師也拍拍她的肩膀,給予十足的讚揚:“你是我見過的女孩子裏,跳孔雀舞跳的最好的。”
程喬一邊喝水,一邊說謝謝。
樂師說:“真的,我覺得以你的水平,參加這些小晚會是埋沒人才,不如試試商業型的大型晚會,說不定有機會上春晚呢!”
一口水嗆在喉嚨口,程喬默默吞下。
幸好是礦泉水,要是鹽汽水真的會噴出來。
這種事,想想就好,要真讓我上春晚,和楊麗萍老師跳一樣的舞……
我大概沒上台就躺屍了。
應付完各種,程喬終於脫身,回到化妝室。
剛坐下,先摸了摸臉。
滾燙啊。
幸好有化妝,否則臉紅心跳那麽明顯,萬一人家問起來,你看見什麽人臉紅心跳那麽厲害。
想到陸嘉洋的壞笑,她真的回答不了。
結果想太多,回神過了一小時。
衣服還來不及換,化妝室就進來一群小姑娘,程喬轉頭看了她們一眼——都穿著西裝,帶著紳士帽,胳膊掛手杖。
是跳踢踏舞的。
她們大概是剛跳好,買了一堆零食來吃,看見程喬,哎喲一聲,說:“你是剛才跳孔雀舞的。”
程喬點點頭:“你們好。”
“你好,你好。”
十七八歲的小女生都特別熱情,招呼程喬來一起聊天。
“你剛才跳的好好看啊。”
“還行。”
“什麽叫還行,明明敲好看的,我們剛還打賭,你一定不是業餘的,是專業的舞蹈學院,或舞蹈機構裏的人呢。”
“不是,我不是專業的。”
“那就是有天賦,”女生一個勁誇程喬,她的眼神清澈,沒有絲毫扭捏不快,道:“你跳那麽好,完全可以當專業的。”
程喬和氣的笑了笑:“謝謝。”
“吃零食吧。”女生把零食拆開來,堆在桌上。程喬看了一眼,有薯片、玉米酥、辣條、奇多和乖乖……
總之是各種膨化食品,還有一個毛血旺。
女生拉了拉程喬:“反正沒事,一起吃啊。”
程喬想想也是,就一起參加零食大會了。
一夥人互相介紹後,熱熱鬧鬧開始聊天。聊的無非明星網紅的話題,有一個女孩子說:“我剛才在賓客裏看見一個帥哥哦。”
“是嗎,有帥多?”
“比李1峰帥?比吳1凡帥?”
那個小姑娘衝她斜眼,一臉嫌棄地樣子。
搖著手指,嘴裏蹦出三個字。
“沒得比!”
……
她們聊的幾個明星,程喬都知道的,於是吃著薯片,也加入聊天八卦行列。
“哎,我跟你們說,”小姑娘眯了眯眼,想到那個男人,表情都不由得激蕩了:“那種帥,沒法形容吧,大概十個愛豆加起來,放在你麵前,直接噴血的。”
“哇。”
“聽起來很厲害的樣子。”
“到底是哪個,你沒有照片嗎……”
小姑娘攤攤手:“照片倒是沒有,沒來得及照,”她停頓一下,唆了唆滿是調料粉的手指,再繼續;“但是他身邊跟著兩個人也不錯,有一個金毛的,雖然有點殺馬特,但臉也不差。”
金毛?
殺馬特?
那個人不就是……
最後,程喬終於在嘰嘰喳喳的鬧聲中有機會插了一句:“你們說的那個人是穿西裝的麽。”
“啊,對,”小姑娘看看程喬,說:“喬喬姐,你認識他啊。”
有可能。
但是還不確定。
程喬本來是真的不確定的,直到化妝室的門被敲開——
當時她們掃蕩完了一桌的零食,都吃脹了。
可還有一個毛血旺怎麽辦?
大家互相看看,彼此都是“怎麽辦,我吃不掉,你戰鬥力強,你吃”的表情,然後雙雙攤手的時候,門口傳來一聲。
“有沒有人?”
是個男人,說話聲音很清冽。
眾姑娘的好奇心蠢蠢欲動,一個站起來去開門,另外的挨著,躲在後麵偷偷看過去——這是一個長得還不錯的年輕男人。
他顯然也沒想到裏麵有那麽多的姑娘,臉一下子紅了,害羞的摸後腦勺笑。
“晚上好,我叫應輝。”
“你找誰啊?”
男人從背後拿出一捧花,站在眾人麵前,“我找程喬。”
“是找喬喬姐!”
姑娘們看見有八卦,激動極了。
程喬聽到有人喊自己,已經很驚訝了,又被眾女生給推出來,還來不及反應,就對上一個陌生男人的臉和麵前這一捧玫瑰花。
程喬有些莫名其妙,抬頭打量他,腦中拚命思索挖掘,但是沒有找到一張臉和眼前的這張匹配的。
程喬重新看著他。
小哥你誰啊?
我好像不認識你啊?
程喬眯著眼,目光疑惑。應輝立即露出一個大大的笑,把花塞她手裏:“美女,我們嘉爺送你的,順便讓你賞臉吃頓飯!”
“……”
花是新的,花根還有水,沾的她手心濕漉漉的。
程喬還沒反應過來,身後幾個姑娘已經拉應輝進來,問東問西,一人一句:“誰送的花啊”,“追喬喬姐嘛?”……
或者“帥嗎帥嗎?”
帥的話,有多帥的那種。
應輝濃眉一橫,“要多帥有多帥,我們嘉爺上鏡,小鮮肉就全退散啦!”
“哇”的一眾高呼。
嘰嘰喳喳,化妝室裏一下子炸開了鍋。
……
室內越鬧,程喬的心就越靜,就在她盯著玫瑰發呆時,小姑娘發現花裏麵有一張卡片,她立即抽出來,給大家傳閱。
女生一號大聲朗讀:“恭請程女王今晚翻小的牌子。”
女生二號接力朗讀:“邀請來自三百十六度無死角全宇宙最帥的男人。”
程喬:“……………………”
所有人,除了程喬,都忍不住捧腹哈哈大笑出來。
旁邊的應輝也一臉尷尬,卻忍俊不禁。
嗬嗬,他的嘉爺就是有情趣……
情趣,嗬嗬。
“那個,”應輝忍住笑,很快恢複常態,趁機問程喬:“我們老大,呃,就是嘉爺,想請你吃一頓飯的事。”
“不吃!”
應輝:“……”
程喬明顯沒聽見他說的話,她用一秒鍾消化一下眼前發生的事,然後頭皮就炸裂了。
“靠,不要臉!”
這種不要臉的話隻有一個人會說,她用屁股都能想得到是誰——
陸嘉洋!
程喬氣的臉漲紅了,惡狠狠在心裏白眼。
卡片被搓成一團球塞進花裏。
程喬回頭,把花丟還給應輝,麵無表情說:“讓陸嘉洋把這一捧玫瑰全吃下去,我就陪他吃飯!”
應輝回到陸嘉洋身邊,把程喬的話一五一十說了,玫瑰也放在一邊。
然後做鴕鳥狀,在身後偷偷打量他的嘉爺,雙腳發抖。
好害怕哦,嘉爺被美女拒絕了,嘉爺不開心了。
嘉爺不會讓他把這些玫瑰吃了吧?
……
陸嘉洋隻是默不作聲。
他點了一瓶紅酒,仰頭,一口一口,慢慢流入喉嚨。
喉結翻滾。
他的下巴到鎖骨這一段,脖頸長,線條優美皮質柔軟,看著就性感。陸嘉洋的骨架好,原本身材就纖瘦,有了一點肌肉,整體看來別有一番味道。
桌子邊上兩個服務生小姑娘,不停交頭接耳討論:
“怎麽樣?”
“帥。”
“既有年輕人的身材,又有成熟男人的氣質。”
“人間極品。”
小姑娘一直盯著他竊竊私語,臉都紅了。
陸嘉洋身邊是金毛,後者喝醉了,趴在桌子上,掐著他的大腿嚷嚷:“老大,早上那個店裏的大妹子,是你情人吧,是吧……”
陸嘉洋斜睨他一眼,毫不留情把他從腿上推開,也不理會那兩個女生灼熱的視線。
他眯著眼,手托腮,柔軟的目光,在紅酒裏輕輕蕩著,想到程喬穿孔雀服,出場的一瞬間——
細腰長腿,墨綠色的羽毛貼在她身上,襯出她的婀娜多姿。
他今天應邀來這個晚會是偶然,並沒想到會遇見程喬。
也沒想到她會上台跳舞,她跳那麽好,那麽美。
他看著,一度懷疑是不是自己眼花,她到底是不是程喬?不過現在聽她說要他吃了這些玫瑰,那擺明要他去死的話……
果然,她是程喬。
陸嘉洋的眼神變了,變得透亮,嘴角噙一絲笑,問應輝說:“她還說什麽了。”
應輝搖搖頭:“沒有了。”
陸嘉洋哦了一聲,說:“這樣,這次你把這些給她。”
他拿出一個沉沉的塑料袋丟過去。
應輝偷看,眼睛直了——
一袋子的避1孕1套,五顏六色什麽口味都有,裏麵還明晃晃的放了一張金卡。
應輝:“……”
老大,我欣賞你的不虛偽夠直接。
可是你能不能含蓄一點啊?這炮約的太不要臉了,咱們不能把耍流氓明擺在台麵上吧?
應輝使勁眨巴眼,希望他的嘉爺能收斂。
可陸嘉洋顯然沒看見。
他拿出了支票,猶豫一會,搔了搔下巴,然後寫下了一串數字,目光睥睨地掃了支票上的無數零,覺得甚是滿意。
撕下來,一甩交給應輝,陸嘉洋淡淡道:“如果她不滿意,那麽價格隨便開。”
嘖,牛逼。
一張金卡一張支票。
價格還隨便開。
應輝覺得自己狗帶算了……
陸嘉洋挑眉睨他,不由分說:“快去。”
“……”
*
當晚,她坐公交車去了窗口。
三裏屯離程喬家有點遠,她晚上關店之後,坐了兩小時的公交才到目的地。酒吧一般是半夜開門營業,但是今天有一場開業晚會,所以提早了兩小時做準備。
程喬下了車,走到門口的時候,窗口已經張燈結彩,客人陸續進入,她剛要從後台進去,餘光裏忽然跳入一輛轎車。
勞斯萊斯幻影。
純黑的,6.7升巔峰之旅的典藏版,十分昂貴。
京城太子都有的車,不稀奇。
可程喬不是看這有多貴,是看車牌號——
京H0618.
這個車牌號和她生日一模一樣。
程喬盯著車牌號看了幾秒,覺得應該是巧合,轉身就走了。
趕緊先去後台。
窗口的員工通道在後門,程喬第一次來,沒有持工作證,就隻能從正門進去先找鍾越。
但她站在門口,還沒進去,就聽見裏麵人聲鼎沸。
好像是晚會已經開始了。
程喬有些驚訝,現在不過晚上八點,一場晚會最多三小時,十一點就營業了麽。通常酒吧都是十二點,或者更晚。
這種聲色場所,難免需要夜色的渲染,才能遮掩它下麵的糜爛,也方便能玩的盡興。
不過鍾越既然是老板,他想幾點開場由他決定。程喬沒多想,背著包進去,穿越熙熙攘攘的人群,到主廳的時候,有一些穿製服的員工來引路。
程喬擺擺手,說:“我是你們老板招來代替跳舞的。”
員工看了程喬一眼,說:“我們老板?”
“鍾越。”程喬說:“他在哪裏。”
“老板不在呢。”
員工狐疑地打量程喬,生怕她說謊,於是沒說實話。
“你下次來吧。”
程喬了然的一笑:“我不是騙子,你讓鍾越來跟我說話。”
“我說了,我們老板不在。”
員工和程喬互相僵持了一分鍾,身後插1進來一個聲音:“你什麽時候來的。”
程喬扭頭看過去。
鍾越穿著一件比較休閑的羊毛衣,下麵是李維斯最新一款牛仔褲——程喬在雜誌上看過這條褲子,售價要四千多軟妹幣。
程喬再看他修剪的整齊的麵容,短發幹淨利落,嘴唇還擦了唇膏,意氣風發對她笑著,程喬不由感歎。
太子爺就是太子爺。
從打扮到服飾,沒有一樣是她能比的。
程喬走過去對他打了一聲招呼。
“鍾越,我來了。”
“看見了。”
“我的工錢呢,”程喬攤手說:“忘了告訴你,我要日結的。”
“喂,”
鍾越收起意氣風發,喪氣的說:“這還沒工作呢,急著要結賬了,你太不夠朋友了吧。”
“親兄弟,明算賬。”程喬繼續伸伸手,“給不給。”
“給給。”鍾越下一秒眉飛色舞,對程喬道:“喬喬,我在錢上麵是個大度的人,何況你知道的,我隻是跟你開個玩笑。”
“是麽。”
程喬冷淡的回答一聲,臉上沒什麽表情。
鍾越對站在一邊尷尬的員工揮揮手,讓他快走,然後點上了一支煙,抬起頭,看她眼眸在火光裏發亮。
“我現在去給你取錢,你等我一下,回來就能拿到了。”
“好。”
“還有,我把你放在第三位,時間快到了。”鍾越看了手表。
程喬則往大廳裏的高台看了一眼。第一場是歌唱表演,請是劇院的學生合唱。鍾越道:“下麵是小品,你還有一點時間,快去換衣服。”
“知道了。”
程喬鬆了鬆背包,往裏麵走。
轉身又被鍾越拉回來,她整個人被熊抱了一會。
鍾越身上一股濃重的古龍香水闖進呼吸,為了這個晚會,他還用心了啊。
程喬抬頭看他,挑眉:“幹什麽。”
“給你打氣。”
“給我打氣?”
程喬話裏一股濃濃的調侃,到後來鍾越有些不好意思了,臉上一抹詭異的紅,說:“對啊,祝你演出成功嘛。”
程喬看著鍾越一張姣好的五官,沒說話。
說起來,鍾越在富二代之中算上乘。人又高又帥,家境殷實,說話風趣幽默。這樣一個男人絕對是所有姑娘的白馬王子。
可程喬從沒為他心跳加速過。
陸嘉洋……
在這個時候,程喬很不適宜地想起了他。
她經常拿他們這種人和陸嘉洋相比,或許因為先入為主的關係,程喬總覺得,就算一千個鍾越,一萬個高帥富,統統加起來,也沒一個陸嘉洋來的好。
程喬伸手給他推開,聳肩感謝:“行了,我收到你的好意了,先進去了。”
離開前,程喬把他手裏的煙拿下來,丟進垃圾桶。
“我在的時候,少抽點吧。”
“……”
“為了你身體好,真的。”
“嗬嗬,好。”
“當然更為了我自己。”程喬淡笑一聲,說:“老從男閨蜜身邊聞二手煙,好不爽啊。”
她說完頭也不回頭的走掉。
剩下鍾越反應好久,才發現程喬並不是關心他,而是他被深深唾棄了,氣急敗壞地在原地打滾抱怨。
“太沒良心了,死丫頭!”
*
程喬來到後台。
化妝室已經有個人等著了,看見程喬,她哎了一聲:“我的姑奶奶,你終於來了。”
程喬:“……”
這誰?
女人二話不說把她拉過來,說:“我是晚會的策劃,等你老久了,趕緊換衣服,小品都上了,下一個就是你。”
策劃是白領模樣,年齡三十五歲左右。她今年剛轉行做策劃,不想第一次就馬失前蹄,所以一切準備都很細致。
她給程喬拿了一件墨綠色的孔雀裙,是少數民族提供的服裝,羽毛是真的,一針一線也都是手工縫製。
程喬看了一眼就特別喜歡。可由於時間緊迫,她沒工夫多加欣賞,策劃立即幫她換了衣服,讓她去後台等著上場。
孔雀服繁雜,換起來也麻煩。
兩人花了二十分鍾,程喬才整理妥帖。
跌跌撞撞跑去後台。
小品已經過半了,台上的掌聲比炸雷還響亮,熱熱鬧鬧,笑聲不斷。
程喬撩開布的一角,偷偷往外看一眼——在地平麵積四百米的賓客席中,居然烏壓壓坐滿了人,連價格昂貴的貴賓包間都座無虛席。
程喬捂著胸口,透不過氣。
盡管這種晚會和春晚不在一個等級,可氣氛如此活躍熱烈,讓她宛如上了一個小型春晚的錯覺,隻覺得心髒驟緊,呼吸困難,像被人扼住喉嚨的感覺。
好緊啊。
程喬長長吸氣,又慢慢吐出,盡量讓自己放鬆冷靜下來,眼睛不自覺地轉動尋找,找什麽?程喬自己也說不清。
就是不自覺的找。
直到她看向貴賓間時,猛的窒住,這一下就看見了不得了的人。
陸嘉洋。
程喬吃驚的不得了,揉了揉眼睛,再看一遍。
還真是他……
這次舞會被鍾越邀請的人大部分都是合作夥伴,和北城有頭有臉的人物,加起來沒超過五百個。但陸嘉洋本身就是一個十分耀眼的男人,區區百人罷了,就算是幾千幾萬人,他身上的氣質都足以讓他鶴立雞群萬眾矚目。
程喬在幕後看見他的那一瞬間有點傻,沸騰的熱血流過左胸,整個心房都為他而輕顫。
直到主持人都下來了,她看著陸嘉洋,心跳如鼓,人還沒反應過來。
耳麥裏,策劃一直在喊程喬的名字:“程喬,哎……到底怎麽了啊!”
“呃,啊?”
她終於有反應了。
“快點上去啊,到你了!”
“哦哦,好。”
程喬忙拖著裙子上場,但因為剛才看見陸嘉洋,她還有點心神恍惚,上台時差點被裙子絆倒,幸好她反應快,及時站穩了,不至於崴到腳。
策劃在下麵看著這心驚肉跳的一幕,嚇得心髒病都快發作了。
扶額,頭疼。
這一個個的女孩子整天想什麽呢,怎麽每一個都不讓她省心。
程喬上台的時候,晚了快三分多鍾,按理說前奏都錯過了,跳舞是要有音樂伴奏的。
這次的伴樂是《鳳凰於飛》,前奏非常少,不過好在彈鋼琴的樂師聰明,臨時加了一首《秘密花園》,這樣前奏就非常多了。
程喬上台後,抱歉又感恩地看了樂師一眼,然後慢慢的深吸一口氣,把自己的節奏調整過來。
可是沒有用。
她還是緊張,真的好緊張……
他就坐在當中一排,她很容易就看見他了,那麽他呢?
一定也一眼就認出她了。
程喬緊張地登台,一開始有些小小失誤,不過越到後麵,舞步越穩,漸漸進入狀態。當《於飛》的音樂到高1潮時,她也一個大甩袖,曾經楊麗萍最經典的一幕——孔雀開屏,呼之欲出。
一起,一落,堪稱完美。
她學舞那麽多年,就這個跳的最好了,就算今天有陸嘉洋搗亂,還好她有驚無險完美完成。
隻是在跳的時候,她目光偶爾掃過他,還是會心驚。
其實自程喬登台後,陸嘉洋的視線就一瞬不瞬地追著她,熱切的目光隻定格在她一個人身上,別的人他誰也不看。
程喬被他這樣赤1裸1裸盯著,臉上的笑容都僵了,都不敢望向觀眾台。
隻敢偷偷瞄他一眼,看見他換了一套正式西裝,工藝看起來就很講究,內裏的白毛衣襯他臉更白,眼眸頭發更黑,再加上他修長的身段。
真是帥的她腿軟。
他身材格外清瘦,臉小巧,背微駝著,但看起來卻筆筆直直像一行閃亮的流星。他頭發剪得也短,到耳邊,肌膚又白皙。
整個人看著就很幹淨漂亮。
少年下車後,就站在樹蔭底下,背著陽光,低下頭來看程喬。那種沒有外在的修飾,隻經由大自然雕琢出來的清秀靚麗,一瞬間擊垮了程喬厚厚的防心。
程喬被他身後的陽光照到臉頰上,一臉的暖意,紅著臉,垂下了頭。
陸嘉洋給程喬的第一印象,是個高高瘦瘦,很好看的男孩。
不過,程喬當時先入眼的,還是他上揚的眼角,一雙深不見底的眼眸,眼底全是溫柔和寶石,好看到有些不真實。
後來她想,那天如果不是父母強迫她穿那條裙子,她大概第一眼就喜歡上陸嘉洋了吧?
可惜沒有如果。
事實上,程老爸為了討好陸嘉洋的父親,把程喬當做籌碼送上去,做派令人惡心不齒。
程喬年紀還小,可是十四歲,很多事情已經懂了。
比如,那個中年男人看自己的眼神。
猥瑣、貪婪。
程喬至今記得,他用手摸自己臉的感覺,像被澆了一頭的地溝油,胃下沉的很厲害。
沒多久,就從同學嘴裏得知,這個男人大概是蘿莉控,就喜歡十六歲以下的孩子,男女通吃那種……
對程喬瞎編的同學叫何耀輝,也是程喬的初戀。
兩個人很早開始就不顧父母的反對,偷偷在一起很久了,程喬是在第二天放學的時候,忍不住告訴何耀輝的。
何耀輝知道後,擼起袖管子,要去找人。
程喬忙拉住他:“你幹嘛。”
何耀輝說:“把那個死變態打一頓,讓他滾回去,別打你注意。”
“你可別。”
程喬拉著他走到教室外,鬼鬼祟祟打量四周,同學都回去了,才說:“他是北城的大人物呢,我爸都上趕著把他父子倆當佛爺給哄著。”
“那又怎麽樣。”
何耀輝挺不屑的,眼珠一斜:“不過是個打雜的,我去打個報告,讓我爸不給他下鬥,吃他幾個月冷飯,保準他屁都不敢放一個。”
程喬聽了抿抿嘴,沒說話。
何家一脈相承就是倒鬥的行家,何父是開山祖師宋寅直係弟子,精通分金定穴觀星看相之術,每天下的大大小小鬥多如牛毛,程喬的老爸以前經常與他跟鬥,但是某天,因為兩人下鬥時意見不合,程父惹惱了他,才導致兩家成了世仇。
所以,程喬與何耀輝的戀愛,始終見不得光。
兩家人的父親看不對眼,又怎麽會讓家裏的兩個孩子在一起。
何耀輝顯然認為,那個男人既然是程父的朋友,那也是一般打雜的,讓他沒鬥下就好。
“你別去管。”程喬說完就走。
何耀輝在身後一直問她為什麽,她不耐煩道:“我不知道怎麽和你解釋。”
程喬依舊抿著唇,她心中隱約覺得,那人不是打雜的那麽簡單,他給老頭兒的古玩生意那麽大,應該是混進了北城的地下黑市,倒賣文物給外國人。
可是這些都是違法的,程喬最後都沒有說出口。
程喬不讓管,何耀輝就不管了。
兩人一起去車棚推車,程喬坐在後麵,何耀輝騎一輛紅旗牌自行車帶著她。
從學校送到程喬家門前的胡同口。
離開前,何耀輝把書包給她,揉揉鼻子說:“喬喬,要是那個人敢碰你,你告訴我,我叫上所有兄弟,非把他揍出四九城!”
程喬笑著說:“謝謝。”
然後背起書包,轉身走進長長的胡同。
回去後,程喬猜發現變態男人已經走了,可是留下那個長得特好看的男孩。
他呆坐在自己家門口,安靜地看院子裏的枇杷樹。
北京冬天很冷,他就穿著一件黑毛衣,下麵一條寬鬆的棉褲,腳上的那雙耐克,幾乎被他磨壞,更看不出原來的白。
他把自己的半張臉,埋在毛衣領口下,隻露出一雙眼睛。
程喬在斜眼偷看他,覺著他光是露出一雙眼睛也是天啊超帥的那種。
可能是太冷的原因,少年拉下毛衣,往雙手裏哈了一口氣,再用力搓了搓,又拉高領口,回到原狀,仰著脖子看什麽。
程喬順著他的目光看過去。
他為什麽總是盯著院子裏枇杷樹看啊。
程喬唯一能聯想到和枇杷有關的,是歸有光的《項脊軒誌》。
可那句“庭有枇杷樹”簡直被作者玩壞了,校園、青春、穿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