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無處安放的理想和情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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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翻牆離開五福巷小學的時候,吳恪將材料揣在懷裏,看起來像是什麽都沒拿。

    看得瘦猴一個勁地好奇,“恪哥,你究竟拿什麽了?”

    “沒什麽!”吳恪口風很嚴,“以後會告訴你們的,現在都回家吧。”

    目送著倆小夥伴離開,吳恪轉到小學正門,正碰上自家老子推著自行車出來。

    “又去哪兒鬼混了?”吳紹炳麵色不善。

    “回來拿個練習本,忘記帶回家了。”吳恪麵色不改。

    不僅如此,還死皮賴臉地湊上前去:“爸,帶我一程。”說完,不等自家老子反對,便騎上了後座。

    爺倆騎行在回家的小巷裏。

    安靜得隻剩下車把頭上鈴鐺時不時響起的聲音。

    直到當兒子打破沉默道:“爸,如果你的工作恢複了,有什麽打算?”

    吳紹炳一怔。

    這個問題很久沒想過了。

    78年政策剛出來的時候,他的腦海裏縈繞著很多個理想。

    可都被現實給一一捅破了。

    如今工作還能恢複麽?

    若是家裏人不提這茬,吳紹炳自己的心裏早就涼透了。

    可是中年人的悲觀心境,不能直接傳給孩子。

    這點,作為教育工作者,吳紹炳心裏還是清楚的。

    “工作恢複了,自然要好好工作。把五福巷小學搞搞好,順便讓你們娘幾個過上好日子,讓你奶奶安度晚年。”

    “將來等到退休那一天,若是能像你爺爺一樣桃李滿天下,也就知足了”

    說到這裏,吳紹炳又沉默了。

    老爺子離開這麽多年,真不知道過得怎麽樣了?

    但吳恪卻是把這話默默地記在了心底。

    現在的五福巷小學雖說不起眼,可後世北江有名的實驗小學可是從它發展壯大起來的。

    而這一切如果能經由父親一手造就,那麽他這輩子也該沒有遺憾了。

    想到這裏,吳恪捂緊了懷裏的材料,放棄了直接將材料交給父親的打算。

    畢竟按照他的脾氣,免不了要跟葛四海直接對峙。

    到頭來一感情用事,指不定會發展成什麽樣。

    既然如此,索性就由自己安排到底吧。

    自家的晚飯,因為有了林婉和安夏的加入,變得熱熱鬧鬧。

    一如記憶裏大雜院該有的樣子。

    對於槐花蒸飯,安夏吃得很香,即便飯桌上壓根沒幾樣像樣的菜。

    除此之外,吃得最香的便是小江了。

    六歲的孩子,背了一晚上的吳小月,可把他給累壞了。

    其他人都各有心思。

    林婉在想什麽,吳恪不知道。

    但自家老娘肯定是在盤算,這頓大白米飯之後,剩下幾天的口糧該上哪兒弄?

    自家老子嘴上不說,卻也在琢磨這事。

    唯有老太太穩如泰山,耐心細致地給吳小月喂著沒什麽營養的米糊糊。

    吳恪把自己碗裏見著點油腥的地瓜葉和方瓜藤,分給安夏和小江,隨後端著海碗一口氣刨了個幹淨。

    “我寫作業去了!”吃完吳恪便放下海碗道。

    結果一大家人齊刷刷地衝他看:e

    唯有安夏聲若蚊蚋地咕噥道:“不是都幫你寫完了嘛”

    吳恪心裏惦念著翻抄材料的事,幾十多頁的內容,起碼要抄上兩份。

    一份放回校長辦公室做幌子,以防萬一。

    另一份留在手中,以防變數。

    這是最穩妥的方案了。

    隻是要苦了他自己。

    浪子回頭金不換。

    家裏老大頭一回主動提出要做作業,在場的誰也沒多說,生怕破壞了這破天荒的積極性。

    於是吳恪直接進屋,拉亮頭頂的白熾燈開始手抄。

    一開始還有些生疏。

    畢竟前世一直忙著公司上市,確實很久沒寫過這麽多字了。

    可漸漸地,速度就上來了。

    而且龍飛鳳舞的,肯定比六年級的孩子快多了。

    直到外麵響起一陣喧鬧聲,吳恪這才甩了甩手,繼續下筆如有神助。

    外頭的事情,要從晚飯結束時說起。

    老太太言出必行,特地拿出個大號鋁飯盒,盛滿了槐花蒸飯,另外還加了一小壇自家醃的鹹菜。

    林婉也大大方方地招收不誤,隻是順帶著從兜裏掏出來一遝子糧票:“顧大娘,你看,我這連吃帶拿的,多少也得交點夥食費不是?”

    “一頓飯而已,這可不能收。”老太太很有原則地直把糧票往外推。

    “顧大娘,每個月我和夏夏在你家蹭飯,沒有十頓,也有八頓了,交點糧票是應該的。你要是不收,這麽香的蒸飯和鹹菜,我也不拿了!”

    如此溫情的威脅,倒也符合林婉粗中有細的性子。

    倆人還在僵持著。

    冷不丁地美蘭同誌出手接了下來,回頭對老太太說:“媽,這些年婉兒給咱家的糧票,我都記著呢,將來指定還。”

    事兒這才消停下來。

    然後吳恪就聽到了安夏竄進來的聲音,拿出早已準備好的練習冊蓋在上頭,裝模作樣地寫著作業。

    ‘竟然真的是在寫作業!’安夏咕噥了一聲,言下頗有些不甘心。

    院裏林婉的輕喚傳來,安夏應了一聲,歡快地道:“恪哥哥,明天見!回家看大西洋底來的人咯”

    吳恪這才想起,今兒是周四啊。

    每周一集的美劇大西洋底來的人,正在上映中。

    前世裏,吳恪沒少鑽到安家去,盯著那台14寸的黑白電視機追劇。

    現在嘛,還是趕緊抄材料來得正經一些。

    這一抄就是一夜。

    這期間老太太起身過來看過幾回,但都沒有多說。

    倒是吳恪自己個,因為心疼點電的花費,換成了煤油燈。

    等到兩遍抄完的時候,連鼻孔裏呼出的氣息都帶著煤油的味道。

    天剛蒙蒙亮。

    吳恪伸了個懶腰,總算是完成了。

    看天色還能小睡一會兒。

    吳恪二話不說鑽進了被窩,直到鼻孔間癢癢地直想打噴嚏,方才忍不住醒來。

    入眼的是安夏那促狹的笑臉。

    這妮子正拿著自己的麻花辮梢逗弄自己。

    癢癢之餘,散發著零星洗發香波的清香。

    “別鬧!”

    吳恪側過身去,繼續呼呼大睡。

    “起床啦,要遲到啦”

    吳恪一個激靈,想起今早還得趕去設立在人民廣場的專辦送材料,二話不說地穿衣下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