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必死之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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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風凜冽,濃塵遍地。千峰齊肩,岩壁如削,滿目土黃焦黑。
太陽剛剛西斜,山間岩洞處處黑煙嫋嫋上升,萬裏山巒一片死寂。
這是一處飛鳥難渡的峽穀,兩側千仞陡峭如刀,中間的亂石小路寬不過丈許,僅容三四人並排通過。
狹長的通道中,橫七豎八躺著十幾具不知名的獸屍,花花綠綠的腸子內髒流了一地,人類士兵的屍體與獸屍糾纏在一起,鮮血染黑了大片地麵。
穀口的大火已經熄滅,餘燼上零落幾縷黑煙,被寒風倒卷進峽穀。簡陋的拒馬勉強還能保持基本的結構,扼守住穀口唯一的通道。半截獸屍掛在倒刺上,黑褐色的液體一滴滴流了下來,隨風飄來的焦糊味和令人作嘔的腥臭,足以讓人退避三舍。
峽穀外煙塵滾滾,數十隻體型龐大的凶猛野獸在不遠處來回盤桓,目中凶光閃爍,卻一刻也不離穀口。
它們通體漆黑,模樣與野狼相仿,卻擁有雄獅般大小的體型,猙獰的血盆大口不時唁唁低吼,兩隻一尺來長的獠牙外翻,如劍戟森立,碧綠的瞳孔中隱有磷火流轉,令人望之不寒而栗。
疾風魔狼!
這是一種極為難纏的魔族妖獸,與人類大陸中的野狼算得上是遠親,但是卻更加凶殘,戰力更為強悍。不僅動作迅捷如風,就連鋼針般的毛發,也極大增強了它們的防禦能力。
堵在拒馬通道間,與狼群對峙的,是兩個傷痕累累、疲憊不堪的人類士兵。
斷後的小隊原本有七人,如今隻剩下這兩人。
武毅軍輜重營副統領高勇,今年剛過四十歲,生得須眉皆重,肌肉虯結。一身外家橫練的功夫,就連築基圓滿的高手都難以攻破他的防禦。
在剛才的戰鬥中,他用雄壯的身軀和手中的刀盾,一次又一次抵擋住了魔狼如潮水般的攻勢。
如今,他的皮甲上已布滿爪痕,渾身數十道大大小小的傷口一齊流血,模樣慘烈無比。
站著高勇身邊,是一位年紀稍大的瘦削中年男子,提著兩把短鐵矛,緊張的盯著穀口的獸群。
“高老大,咱們這次還能活下去嗎?”
高勇轉過頭來,冷峻的目光在同伴臉上轉了一轉,“吳老三,你怕了?”
“怕?”
吳老三咬了咬牙,嘿嘿怪笑道:“怕他個球!”
“我隻擔心死得太快,弟兄們來不及撤進大嶺山。”
高勇提著血跡斑斑的長刀鐵盾,望著不遠處的獸群,沙啞著嗓子徐徐道,“傷兵營一百多兄弟的小命都捏在咱們手裏,咱們還得再堅持至少半個時辰!”
半個時辰嗎
吳老三點了點頭,潮濕的手掌胡亂在衣服上擦了擦,重新提起了短矛。
穀外,魔狼們都已經聚集了起來,依次向前巡梭,嘴邊不斷吞吐著令人心悸的黃氣,走著“之”字路線緩緩靠近穀口。
驚天動地的一聲咆哮,兩隻魔狼正麵撲上,高勇半蹲身子,死死頂著鐵盾,準備迎接凶獸的攻擊。
幸好拒馬擋住了兩側的通道,兩隻魔狼無法同時通過,當先一隻魔狼率先衝上,一頭撞上了重盾。
隻聽“當”的一聲悶響,如同烘爐打鐵一般,堅硬的鐵盾上被鋒銳的獠牙劃出一道深深的痕跡。巨大的衝擊力下,高勇身子猛然一晃,額頭青筋暴起,黝黑的麵龐漲成了紫紅色。
另一隻魔狼則騰空而起,直接越過了拒馬,吳老三舉起兵器亂刺。卻不料那隻魔狼極其悍勇,任憑鐵矛在皮毛上劃出一道道血痕,依然去勢不竭,獠牙巨口猛然張開,眼看就要一口咬掉吳老三的頭顱。
“老三!”
看到這一幕,高勇目眥盡裂,絕望地狂吼一聲,就要奮力援救。怎奈正麵的凶獸一直糾纏不下,爪擊牙咬,纏得他絲毫騰不出手來。
饒是吳老三早已將生死置之度外,此時也是絕望的慘笑一聲,挺起鐵矛,就要合身與凶獸拚個同歸於盡。
變故陡生!
淩亂的屍堆中,一個瘦削的身影突然淩空躍起,手中的半截斷劍灑出一抹銀光,將猝不及防的凶獸左眼生生刺穿,深至沒柄。
那隻魔狼慘叫一聲,龐大的身軀從半空中摔倒下來,在地上艱難的掙紮兩下,便告殞命。
這突如其來的一幕,頓時讓全場寂靜無聲。
短暫的震驚之後,身經百戰的隊長高勇第一時間反應過來,一刀將麵前發呆的凶獸劈死,隨即舉著重盾緩緩後退,將同伴護住,這才轉頭看去。
死裏逃生的吳老三驚魂甫定,待看清來人的模樣,不由得歡喜的差點跳起來。
“雲小七,你這混小子竟然沒死?”
那被稱呼為雲小七的青年站直了身子,目光冷峻的在二人臉上轉了一轉,起先有些驚愕,隨即似乎想起了什麽,整個人都變得灑脫起來,釋然的微微一笑。
“高統領,吳三哥,好久不見!”
“什麽傻話?”吳老三愣了一愣,大手在青年的肩頭上一拍,笑罵道,“你腦子被撞壞了吧?你昏厥還不到一炷香時間,怎麽就好久不見了?”
青年意味深長的笑了笑,轉頭打量著場中的情形,順口答道:“還好,剛剛被那畜生撞得閉氣過去,現在還有點不太清醒”
見到一個已經認定戰死的同伴活轉過來,即便是素來沉默寡言的高勇也不由得嘴角咧了一咧,足尖一挑,將地上一柄無主長刀扔給青年軍士,沉聲道:“小心點,咱們還得再堅持一陣子,保證有足夠的時間留給傷兵營撤退。”
青年軍士抬頭向獸群瞥了一眼,笑道:“沒問題——”
僅僅是慌亂了片刻,獸群重新組織起了攻勢,三隻魔狼越過了拒馬,凶神惡煞的攔住了三人的去路。
正麵四隻魔狼也低吼著逼了上來。
腹背受敵,七隻魔狼前後夾擊之下,就算有天大的本事也難逃這巨口利爪。
如此險惡的情勢,吳老三的手心已經沁出了汗水!
“雲沐塵,圓陣防禦!”
高勇知道這年輕人入伍時間還不足三個月,作戰經驗遠不如吳老三這等老兵,大聲吼叫著青年的名字,指望他能夠及時反應過來。
“不必了!你們給我爭取一點時間!”青年軍士輕笑道,“看我怎麽對付這些畜生!”
聽他大言不慚,百忙之中,高、吳二人都驚訝的轉頭看了一眼。
雖然明知這些凶獸絕不是常人所能應對,但是聽到他言辭鑿鑿,還是忍不住升起了一絲希翼。
但是下一刻,二人的眼珠子差點瞪了出來。
隻見雲沐塵將長刀插在地上,甩掉皮甲,撩起粗布上衣,蹲下身子在地上亂抓,吳老三忍不住叫道:“小七,你這是幹什麽?”
此時六七隻凶獸連環進攻,逼得高、吳二人左支右拙。吳老三一個不慎,狼爪掠過肩頭,帶下一塊血肉,頓時血流如注。
見到狼群更是瘋狂,吳老三急急叫道:“有什麽法子就趕快使出來,不然咱們都要死了”
話音未落,“蓬”的一聲,卻是一大把灰塵碎石拋灑了出來,迎麵兩隻凶獸一頭撞進漫天飛舞的塵土,頓時嗚嗚連聲慘叫,從半空滾落下地。
“撒石灰?這也行?”
一愣之下,吳老三隨即反應過來,雙鐵矛一抖,先後將那兩隻凶獸當頭刺穿,頓時兩道血箭飆出。
身後兩隻凶獸悄無聲息地襲來,雲沐塵伸手在衣擺一抓,又是一大蓬灰土灑出。這次高勇有了心理準備,隻等凶獸中招,立刻踏前一步,手中單刀灑出一道銀光,將當頭一隻凶獸攔腰斬斷,鮮血四濺,腸子流了一地,驚得另一隻嗚嗚怪叫,忙不迭退出老遠。
轉瞬之間,已經有五六隻凶獸被高、吳二人先後擊殺,壓力頓時一輕,不由得心中大喜。吳老三倒提短矛,笑道:“想不到這東西正打中了這群畜生的死穴。”
僅剩的一隻凶獸被高勇一盾拍翻在地,就地打了個滾,夾著尾巴慘叫著往回奔去,與穀口獸群會和在一處。
見到獸群躁動不安的模樣,還在大口喘息的高勇忽然喜道:“獸群要退了!”
果然,獸群中傳出一聲淒厲的嚎叫,群獸遲疑了一下,盡管還在惡狠狠的盯著穀口,卻依然紛紛離去。
一番惡戰,高勇全靠一股勇力勉強支撐,此時再也支持不住,當啷當啷兩聲刀盾落地,靠著石壁喘息半晌,這才抬頭問道:“小七,你怎麽知道這些畜生的弱點?”
“高統領,你以前打過獵嗎?”
“沒有!”高勇搖頭道,“我是種田農夫出身,之前沒有打過獵。”
“疾風魔狼雖然強悍,但是它和狼大致算是一個種類,最大弱點就是眼睛。這峽穀多是雲石,數萬年風化下來,碎石塵土積存至今,絕不會比生石灰差多少,遇水即熱。到底隻是不通靈智的畜生,又怎麽抵擋得住?”
雲沐塵的神情突然變得有些悵惘,用幾乎聽不清的聲音喃喃自語道:“若不是她多年來苦苦搜集魔獸的弱點,又怎麽會被列為魔皇獵殺榜第一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