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五章 行路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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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紅一藍兩道流光極快的在空中飛行。

    雲沐塵的神情忽然一動,他感應到自己留在坑底的小火鴉忽然有了動靜。

    一道宏大無比的意識順著二者冥冥中那一絲感應傳了過來,讓他激靈靈打了個寒顫。

    包含著暴戾、殺戮等無數負麵氣息的意識,頃刻之間就占據了雲沐塵的識海,代表著混亂的黑霧肆無忌憚地彌漫開來,讓他的腦海頓時變成了一團漿糊。

    他緊緊咬著牙,搶在自己被侵蝕前一刻,直接讓火鴉爆裂開來。饒是如此,他也幾乎站不穩火雲,險些從空中摔了下去。

    萬鴉壺已經認主,每一隻生成的火鴉,都與雲沐塵能夠產生感應。

    但是對方僅僅隻是看了小火鴉一眼,這等微乎其微的意識,竟然讓雲沐塵的紫府識海險些崩潰,想到這裏,雲沐塵不由得心中駭然無比。

    就在火鴉崩壞的那一瞬間,他看清了在黑霧中的一對血紅色的雙眸。

    冰冷、冷酷、無情,更多的卻是一種難以名狀的空洞,似乎是一個超然世外的偉岸存在,正冷冷的俯視著眾生螻蟻。

    他竭力回想剛剛那令人畏懼的一幕,但是每當他想要細細回憶那一雙血紅的雙眼時,內心中就會油然升起極大的警惕,似乎生死之間有大恐怖,哪怕是驚鴻一瞥,都會被那無邊的恐懼活活嚇死。

    “人類到底遇到了什麽樣的對手啊”

    雲沐塵深深吸了一口氣,強忍著身體的不識,漸漸放緩了火雲,不由自主地輕輕歎息著。

    “怎麽了?”蘇青原本全速禦劍飛行,竭力追趕雲沐塵的速度,此時見到他突然放慢了速度,當下也放緩了飛劍,靠近了過來。

    “沒什麽”雲沐塵指著不遠處的一個小鎮,“我們去那裏休息一下吧!”

    蘇青有些疑惑,一眼見到閉著眼睛,緊緊抱著雲沐塵脖子的小狐狸,不由得抿嘴輕笑,點頭道:“也好!”

    幾乎與此同時,在黑色蛟龍的龍頭上,一個白發如雪,全身都籠罩在寬大黑衣的年輕人輕輕笑了起來。

    他的指尖上還縈繞著一縷紅色的氣息,剛剛火鴉在他手中自爆,並沒有讓他有任何的意外,反而讓他流露出了一絲欣賞的神色。

    “如今因果線崩壞,天機紊亂。雖然我不能追根溯源,算出你的真實身份,但是看你的心思、機變,想來也決計不是什麽籍籍無名之人。”

    “我們會有相見的那一天!”

    他微微側著頭,向地下瞥了一眼,淡淡的吩咐道:“走吧!”

    黑色蛟龍仰頭發出一聲驚天動地的長鳴,四爪泛起了濃鬱的黑煙,拖著龐大的身軀緩緩沒入雲端,漸漸消失不見。

    此時的雲沐塵,自然不知道自己已經被人盯上了。

    他帶著小狐狸落下地來,隻覺還有些頭暈目眩,當下深深吸了一口氣,定了定神,見到前麵遠處的路邊,似乎有個小小的茶棚,便笑道:“小狐狸,你想不想喝茶?”

    小狐狸拍手歡喜道:“我還沒喝過茶呢,哥哥你喝嗎?那我也要!”

    雲沐塵一路上糾正了數次,總想要讓小狐狸改口叫自己雲叔叔,一向乖巧的小狐狸卻變得執拗起來,無可奈何之下,也隻得由他去了。

    三人走到近前,果然見到路邊支著一個小小的茶寮,三四張小桌,幾條長凳,一個火爐,就是茶寮的全部家當。

    茶寮裏坐著幾個茶客,神情休閑,相互高談闊論,聊得興發了,便哈哈大笑,舉起茶碗輕輕一碰,權當是以茶代酒。

    三人尋了一張靠裏的小桌,店家殷勤的端上三個粗碗,倒上滾燙的開水,又殷勤的問道:“客官可要來些什麽吃食麽?”

    “這裏不是茶寮麽?難道還賣吃食?”蘇青左顧右盼,好奇的問道,“沒見到你們這裏生火炒菜啊?說到吃的,我還真是餓了,有什麽吃的拿上來罷!”

    那店家失笑道:“客人不知,一般的茶攤還真沒有吃食,咱們這裏卻不一樣。一大早婆娘烙了幾十張大餅,若是有客人急著趕路,便在小店隨意吃上一些,聊以充饑,也是極好的。”

    “那就來三張餅吧!”雲沐塵如今修為已有幾分火候,元氣養體,便是十天半個月不吃不喝也不打緊,想來這個不知來頭的蘇青大約也是如此。隻是心疼小狐狸,聽說有吃食,便吩咐店家取餅上來。

    昨夜小狐狸吃了不少獐肉,可惜連番大戰,那些獐肉早已隨著小鎮一起化為飛灰,連那兩隻沒來得及下鍋的野兔也不見蹤影。此時早已餓得狠了,雖說大餅幹硬如石,小狐狸卻居案大嚼,一口茶水,一口大餅,吃得暢快之極。

    見到小狐狸吃得香,蘇青也來了些食欲。隻是他動作比小狐狸要斯文許多,將大餅撕成小條,放在嘴裏慢慢咀嚼。

    一個年逾花甲的瞽目琴師在小僮的牽引下慢慢走了過來,朝四周恭敬的施了一禮,朗聲說:“好教諸位貴人得知,近日小老兒自覺年老體衰,不堪重負,此番乃是小老兒的最後一次獻藝,還請諸位貴人多多抬舉,小老兒在此謝過了。”

    茶棚四周傳來一片噓聲,有人大聲笑道:“老琴翁,咱們聽了你幾十年的陳年小調兒,什麽‘十八摸’、什麽‘送情郎’,聽得耳朵都要起繭。你既將歸隱封琴,不如今日給咱們唱首新鮮的小曲兒可好?”

    那瞎琴師似乎沒聽到周圍的起哄聲,反而連連點頭笑道:“既然貴人有興致,小老兒最近倒是學了一首新詞,不如就由列位品鑒如何?”

    在眾人的哄笑聲中,瞎琴師尋了一張空凳,盤膝坐下,摸索著接過小僮遞過來的瑤琴,調好了音柱,枯瘦修長的手指在琴麵一劃,落盤玉珠般一聲響,頓時將茶棚中的嘈雜之聲蓋了過去。

    那老瞎子咧嘴一笑,蒼涼的聲音緩緩響起。

    “殺人無昏曉,屍積填江灣。

    餓虎銜髑髏,饑烏啄心肝。

    豺狼塞路人斷絕,烽火照夜屍縱橫。

    痛玄元間,孰扶傾?

    腥裛灘草死,血流江水殷。

    夜雨風蕭蕭,鬼哭連楚山。

    村邊老翁無料事,眼暗不見風塵清。

    何當豪英,救蒼生。

    何當豪英,救蒼生。

    何當豪英,救蒼生。”

    起先眾茶客還不以為意,聽到“痛玄元間,孰扶傾?”時,雜亂的聲音漸漸低了下來,一雙雙驚疑不定的目光朝瞽目琴師望去,到了“何當豪英,救蒼生。”時,茶棚中已是寂靜無聲,甚至還有人潸然淚下。

    隻有那旁若無人的老瞎子,將最後一句連唱了三遍,似乎還意猶未盡,隱有餘音繞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