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8章 鬆尖雪針,光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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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墨城,城主府,落玫院。

    鳳綰綰從南宮流雲的留雲院中離開之後,就往前院而去。她回來這幾天,因為擔心白姨和弑叔叔的病情,也很少來前院看望手持赤色長槍的前輩,如今馬上又要離開,所以特意過來邀請前輩晚上一同赴宴。

    “前輩,在府中住的這幾日可好?”

    鳳綰綰走進落玫院,正好看到那女子在院子中練長槍。一挑一擺之間,動作流暢宛若遊龍出雲,腰身旋轉,一樹的繁花隨槍風零落。女子一身紅衣在花瓣間流轉,再配以赤色長槍,將女子的颯爽與冷冽與繁花的柔美相結合,給這平平無奇的小院增添了許多美感。

    “小丫頭,有沒有興趣比上一局?”

    “前輩相邀,本少主自然奉陪。”

    女子停下,將長槍橫握在手,看著鳳綰綰挑了挑槍尖。鳳綰綰笑了一下,隨手從樹上折下一根還帶著點點花朵的枝丫充作武器,拱手致禮之後就飛身上前,樹枝在手中揮舞的呼呼生風。

    女子槍尖一點,將鳳綰綰的樹枝挑開,手腕翻轉直接用槍身打在了鳳綰綰的肩膀之上。鳳綰綰吃痛的身形一滯,不過很快就反應過來,整個人順勢就往地上倒去,手掌拍在地麵借力將身體旋轉直接從女子旁邊繞了過去,手中的枝丫抵在了女子的後腰之上。

    “前輩,承讓!”

    “小丫頭,你確定?”

    鳳綰綰抵住女子後腰之後,就在她身後說了一句,示意這場比武她已經勝了。女子淡淡的說了一句之後,手中赤色長槍脫手而出,在空中旋轉半圈之後直接從女子耳側襲來,鳳綰綰偏頭躲過之後赤色長槍釘在地上,槍尖上飄著幾根斷掉的發絲。

    “小丫頭,承讓!”

    “前輩槍法高絕,可謂是,長槍一橫花飄零,鬆風追月乾坤行!”

    女子旋身將赤色長槍從地上拔出來,用手將槍尖上飄散著的發絲撚起,在鳳綰綰眼前慢慢的鬆開手讓它們隨風飄散,並且淡淡的說了一句。鳳綰綰抬手摸了摸自己散落的頭發,然後粲然一笑,拱手躬身跟女子行禮。

    女子繞腕揮出一個槍花之後將長槍收在背後,笑著拍了拍鳳綰綰的肩頭,邀請鳳綰綰在院子中的石凳坐下。石桌上的小碳爐上,放著一個小巧的銅壺正在煮著熱水,女子從腰間取出一個小巧的玉白瓷罐,打開是清香宜人的茶葉,抬手示意讓鳳綰綰自行取用。

    “這是絕品的鬆尖雪針,嚐嚐!”

    女子從放在碳爐旁邊的茶盤中取了一個茶杯,將瓷罐中的茶葉取用了一些,然後將銅壺中的熱水倒在杯中。熱水傾倒之後,茶葉的清香愈發濃鬱,女子舉起茶杯向鳳綰綰致意,動作優雅端莊,與之前揮舞長槍的颯爽模樣判若兩人。

    “鬆間雪針?前輩你也愛這般泡茶?”

    鳳綰綰拿了一個杯子,從女子的瓷罐中取用了一些茶葉,將熱水倒入杯中。聞著這熟悉的茶葉香,鳳綰綰想起父君曾也是這般取茶煮水,而且最愛的便是這鬆尖雪針茶。不過,父君雖然喜歡卻並不常喝,有時候哪怕是泡了這茶也隻是放在一旁,聞著這茶香發呆。

    “也?小丫頭,你是見過還有別人這般喝茶?”

    女子端著茶杯的手微微有些停頓,隨後淡然的問了一句。鬆尖雪針,一般人飲用都是煮茶,很少像她這般用清晨露水煮沸之後來衝泡。因為鬆尖雪針泡的話,入口會有些許苦味,常人一般無法接受。曾經她的茶也有一個人喝過,並且還跟自己學過這般泡茶的方法,隻是……

    “嗯,父親曾就這般泡過這鬆尖雪針!不過,沒見到他喝過一口,隻是放在那,聞著茶香……”

    鳳綰綰將茶杯放在鼻下細細的聞著,已經好久沒有聞到過這熟悉的茶香了。她曾準備了些許鬆尖雪針,學著父親的方法來泡,卻總是泡不出父親泡過的那般茶香。不知是什麽環節出了差錯,後來逐漸也就不再觸碰鬆尖雪針了……

    “小丫頭,你說你父親?方便問一下,令尊……貴姓……”

    女子聽完鳳綰綰說的話之後,抬頭看著鳳綰綰詫異的詢問,並且話語之間有些顫抖。難道上天就這麽跟她開了玩笑麽,當初見到這小丫頭得知她是鬼宗少宗主時候就在想,真有緣遇到了和他同宗的門人,不過那時候並沒有想到緣分會這麽深。

    “前輩怎麽了?我父親姓楚,難道前輩認得?”

    鳳綰綰看著女子的不尋常,怪異的詢問了一句。說出父親的姓氏之後,隻見那女子手中的茶杯直接落地,不可置信的看著鳳綰綰。

    “小丫頭,方便的話,可否將麵具摘下給我看看?”

    女子喃喃的開口,抬手想要取下鳳綰綰的麵具,但是並未觸碰到,指尖還有些顫抖。女子就連放在桌邊的赤色長槍落地都沒有發覺,一副想要探尋真相卻又害怕靠近真相的狀態,再無剛剛泡茶的優雅怡人,也無耍槍時候的颯爽英姿,有的隻剩下害怕與膽怯。

    “前輩可是與我父親相識?”

    鳳綰綰放下手中茶杯,因為這女子曾救過自己和墨玄,而且言辭舉止都不像是作偽的模樣,所以她也沒有避諱。抬手解下了自己的銀白麵具,將真實的容顏顯露在女子眼前,卻發現女子看見麵容之後竟然雙目含淚,眼眶微紅,就連抬起來的手都不住的顫抖。

    “你是他的孩子?他,他還好麽……”

    女子喃喃的站起身,顫抖的手想要觸碰鳳綰綰的臉,卻在可以觸及的時候垂下了手。女子頹然的將手垂下,低沉的詢問了一句,卻又訕訕的止住了話語。鳳綰綰看著女子這般模樣,不由得詫異,難道這前輩和父君有什麽過往?

    “前輩?前輩,你還好麽?”

    女子頹然的坐下,鳳綰綰站起身來到女子身旁,將手搭在女子肩頭柔聲詢問著。女子卻一臉淒苦,眼眶中的淚珠懸而未落,黯然神傷的模樣讓鳳綰綰不明所以,不知該如何安慰開口。

    “他在哪裏?小丫頭,你告訴我他在哪裏……”

    女子用手錘在桌麵之後,突然站起身,雙手按在鳳綰綰的肩頭緊張的詢問著。她當初的不辭而別,他會記恨自己麽?後來自己一直避居於崖底,很少在江湖走動,隻餘下破日槍陪了自己日日夜夜……

    “前輩,我父親他,他已經過世了……”

    鳳綰綰抬手按在女子的手上,低聲說著。女子聽了她的話語之後,不可置信的後退了兩步,栽倒在地上,雙手按在自己的頭上難過的蜷縮成一團。他死了,他死了,原來那一次不告而別竟然就成了永別。那時候的自己再勇敢一點點,或許,他……

    “前輩,你怎麽了?你是認得我父親麽?”

    鳳綰綰蹲在女子身前,對於這女子的奇怪舉動有些茫然,父君和這個前輩是什麽關係,怎麽這女子在得知父君身死之後情緒這般崩潰?

    女子恍惚間抬起頭,看著那相似的容顏,眼中突然出現了他的身影,是那般的霽風朗月,那般的芝蘭玉樹,更是那樣的溫柔。就這麽看著自己,正如她們相遇那天一樣,就這麽蹲在自己身邊低聲說著話,大雨之中的傘是他給了自已一小塊遮擋風雨的地方。

    “你會怪我麽?怪我當時的不告而別?你是高高在上的楚相之子,我隻是落魄的江湖中人,我怎能……我怎敢……”

    女子抬手想要觸碰眼前的他,茫然的開口,這是困在她心頭這一二十年的秘密。

    當年,她初入江湖,心高氣傲,手持破雲遊龍槍就覺得自己天下第一。四處挑戰一些武林中人,卻一次次的被人將驕傲碾碎,那時候的她才知道江湖是怎樣的江湖。大雨瓢潑,她坐在街角,隻剩下破雲遊龍槍還有一身的傷。突然一柄傘出現在自己頭頂,抬頭看去就像是看到了神坻一般,那個笑容溫柔的男子身上有光,有她這一輩子見過的最好看的光……

    男子見她一身的傷,命人將她送上馬車,悄悄帶回府中醫治。一個未出閣的男子,在自己院子的偏房中藏著一個女子,若是傳揚出去,這男兒家的名聲也就毀了。但是那時候的她,太想靠近那束光了,隻要能在他身邊多待一秒也覺得自己並非墜身黑暗。

    後來,他們相處之中她知道了他是鬼宗宗主,更是鳳翎楚相之子,所以她自卑了,退怯了,傷好之後就不告而別了。卻原來,上天是這般的喜歡開玩笑,自己在崖底救下那個男子從而卻遇到了這個小丫頭,更是在兜兜轉轉之後知道她是他的女兒……

    女子看著眼前的虛影逐漸消散,最後一刻隻剩下那個芝蘭玉樹的男子溫柔的笑顏。她抬手虛抓了一把,她的光終於散了……

    “丫頭,你父親是怎麽死的?他……”

    “父親是為了保護我才死的,他溫柔了一輩子,從不與人結怨,最後卻因為我……”

    “抱歉,丫頭,提起了你的傷心事。”

    女子的眼神中逐漸沒了光彩,慘然的抬頭看著鳳綰綰,詢問著他是怎麽死的。鳳綰綰歎了一口氣,將自己埋在心底許久的傷痛說了出來。女子看了鳳綰綰一眼,用手撐在地上站起身,撿起地上的破雲遊龍槍,拍了拍鳳綰綰的肩頭道了一句抱歉。

    “前輩,你和我父親……”

    “丫頭,別前輩前輩的叫了,喚我雲姨可好?我與你父親年少相識,也算得上是故交!”

    “雲姨!”

    “哎!丫頭,以後就叫雲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