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二章內衛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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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縷夕陽灑在淩希白淨的素服上,淩希跪倒在飛羽殿前,在這寒冷的冬天,這一絲溫暖從淩希的皮膚鑽進了她的身體裏,可惜她的身體冰冷得異常,她早已感受不到這星點溫暖。

    

    一連好幾日,淩希都被向弘宣禁足在椒房殿中,雖然鳳煢瓔的毒,在太醫們拚命地努力下,已經解得差不多,她也沒有性命之憂,可鳳煢瓔的孩子最終沒保住,向弘宣盛怒之下,很快就給淩希下了禁足的命令。

    

    後宮中的人都在紛紛猜測,向弘宣又要廢後了。淩希心中明白,向弘宣除了禁足她,其實對她並沒有其他實際的行動,也就是說至少向弘宣不認為鳳煢瓔中毒的事情是她做的,或者說不確定是她做的,她還有機會。

    

    從中午她就一直跪在飛羽殿前,她在向向弘宣脫簪請罪,她知道已經被禁足的自己,來到飛羽殿前這樣請罪,會激怒向弘宣,可她顧不了這麽多了,她不能在椒房殿坐以待斃,她要賭一把,賭向弘宣心中的猜忌,她才可能有一絲生機。

    

    “皇後娘娘,陛下請您進內殿。”小德子走到淩希身前,恭敬地說著。

    

    淩希凍僵了的臉上漏出了一絲笑容,她吃力地從地上起身,有些沒站穩的她,晃蕩了一下,小德子趕緊上前扶住她。

    

    淩希的雙手抖動得厲害,她不知道這是因為冷,還是因為忐忑的心。她要去見向弘宣了,這一次又是一次豪賭,輸了,她得賠上命。

    

    “謝謝公公。”

    

    淩希客氣地推開了小德子的手臂,堅定地走進了內殿。

    

    向弘宣坐在內殿中,他看著臉色蒼白的淩希,這事會是她做的嗎?向弘宣的心中五味雜陳。

    

    “陛下,臣妾冤枉。”

    

    噗通一聲淩希跪倒在向弘宣的麵前,她大聲喊冤,向弘宣想到淩希這次來,是為自己辯解的,可他沒有想到淩希一來就開口喊冤。

    

    “皇後說自己冤枉,但在內衛府的秀珠可不是這麽說得。她一口咬定,是你指使她下毒的。”向弘宣冷冷地說道。

    

    “陛下,臣妾為什麽要謀害淑妃?如果為了爭寵,臣妾何必事事都要照顧淑妃。”

    

    “皇後不是一般的女人,也許聰明的皇後就是這麽出其不意地爭寵,讓人意想不到。再說淑妃有孕,要是生下皇子,皇後不擔心自己的後位嗎?”

    

    淩希的臉上冷笑了一下,她看著向弘宣。

    

    “陛下也說,臣妾是個聰明人,臣妾為什麽要爭寵?臣妾一直無寵,以前不爭,現在又何必爭?就算臣妾擔心後位,臣妾為什麽愚蠢到用自己宮裏的宮人去明目張膽地下毒,臣妾就不怕陛下問罪嗎?都說損人不利己的事不能做,要真是臣妾下的毒,那臣妾能得到什麽,陛下的三尺白綾,還是一杯鴆酒,可臣妾要是從

    

    後位上下來了,誰又會是受益者呢?”

    

    向弘宣起身走到淩希麵前,他的心有些失落,他不得不承認,淩希的說辭確實有道理,但淩希也在告訴他一個事實,她不在乎是不是受寵,這讓向弘宣有些不爽。

    

    “皇後的口才確實不錯,似乎有些說動了朕。”

    

    “陛下,臣妾懇請陛下給臣妾一個機會。”

    

    “什麽機會。”

    

    “一個機會讓陛下知道真相,讓臣妾去內衛府,臣妾要與秀珠對質。誰也不會想到皇後會去內衛府,進了內衛府的皇後還是皇後嗎?秀珠會說真話,後宮裏真正下毒的人也會急不可耐地出現,陛下就可以知道真相。”

    

    忽然向弘宣的一隻手捏住了淩希的臉蛋,果然是個大膽的女人,今天淩希是故意在飛羽殿前脫簪請罪的,她是在做給後宮人看的,她早就謀劃好了,她要進內衛府,她要自證清白。

    

    “皇後這是想去串供呀,你好大的膽子。”

    

    “陛下也可以在隔壁的房間裏聽著,在天子的眼皮下,以及可怕的內衛府裏,臣妾就算再高明的串供手段,也必然會被陛下識破。陛下,世間沒有什麽事是沒有風險的,但這微不足道的風險下就是真相,陛下就真的不想知道誰在興風作浪嗎?”

    

    淩希的那雙大眼盯著向弘宣,眼神異常淩厲。

    

    向弘宣抽回了自己的手,他轉身在內殿裏踱步起來,這是個辦法,能夠知道真相,雖然他的後宮女人不多,但猜永遠沒有真相那麽有說服力,與其在這左右猜忌,不如試試淩希的辦法。

    

    “準了。”

    

    “謝主隆恩。”

    

    淩希走在通往內衛府牢房的長廊裏,這座秘密牢房哪哪都透著深深的寒意,淩希每走一步,都能聞到這昏暗的牢房裏,散發出的陣陣血腥味,以及那刺鼻的惡臭,這是血肉模糊下,腐爛發臭的味道,在這幽深的牢房中,成為一種標誌,一種生不如死的象征。

    

    一個內衛打開了一扇牢門,淩希緩緩地走進牢房,在微弱的月光下,她看到一個人弓縮在牆角,身上血跡斑斑,淩希認得這衣服,是秀珠最喜歡的錦服。

    

    “秀珠。”淩希輕聲呼喚道。

    

    牆角的秀珠忽然身體一顫,她小心翼翼地扭過頭,看著淩希,臉上漏出了笑容。

    

    “皇後娘娘,你來了。”

    

    “你知不知道給宮妃下毒是死罪,你會死的,而且死得很慘。”淩希激動地說著。

    

    “奴婢知道呀,奴婢不想活了。”秀珠苦笑道。

    

    “為什麽?”淩希不解地問道。

    

    “拜皇後娘娘所賜,要不是娘娘抬愛,奴婢現在應該是椒房殿一個安分的宮女,奴婢從沒奢望過可以飛上枝頭做鳳凰,是娘娘非得推奴婢到陛下身前,那晚奴婢也幻想過以後會在這

    

    深宮內過完一生,可陛下走了,陛下被淑妃叫走了,奴婢的夢碎了,鳳凰沒做成,奴婢成了烏鴉,還是不安分的烏鴉。”

    

    秀珠的淚水一顆顆從眼眶中掉落,在月光的映照下,格外醒目。

    

    “你恨淑妃,你給她下毒,那麽本宮呢?本宮自問待你不薄,就是因為本宮有心提拔你,把你送到了陛下的身邊,陛下沒有寵幸你,你就記恨本宮?”

    

    淩希沒有想到她提拔秀珠的舉動,會換來了秀珠的怨恨,她到底做錯了什麽,怎麽能讓老實巴交的秀珠如此恨她,即便搭上自己一條命也要拉著她一起死,她不明白這是為什麽?

    

    “在皇後娘娘眼中,奴婢是什麽?一個解悶的宮人,還是皇後娘娘身體不適的時候,可以替娘娘侍寢的女人。奴婢以前那麽尊敬娘娘,奴婢以為娘娘也是會珍惜奴婢的人,可當奴婢在被眾人挖苦嘲笑的時候,娘娘又做了什麽,娘娘也在嘲笑奴婢,嘲笑奴婢是個不安分的宮人。”

    

    “你怎麽會這麽想,你什麽時候變得心胸如此狹隘。”

    

    “不是奴婢變成這樣,是奴婢一直都這樣,娘娘從來不了解,或者說娘娘根本不關心。”

    

    “本宮知道你被眾人取笑,你心裏不好受,本宮有讓銀杏多給你些賞賜,而且以後隻要有機會,本宮會給你機會再次侍寢的。”

    

    秀珠顫顫巍巍地起身,她艱難地走到淩希的眼前。

    

    “那人說得對,在娘娘眼中,我們都是取悅您的對象,隻要您開心,我們多麽醜態都無所謂,以前不也這樣嘛,反正娘娘大方,會賞賜很多東西。”

    

    “誰,那人是誰?”淩希咬牙切齒地說道。

    

    “那人還說,要是皇後娘娘真的有心讓我侍寢,陛下去椒房殿的時候,為什麽不叫奴婢?娘娘您告訴我,那人說得對嗎?”

    

    秀珠又走近林希身旁幾分,一顆淚珠從她的眼眶中流出,慢慢地滑過她的臉龐。

    

    “本宮說的話,還有用嗎?你不已經有了答案,並且付之行動了。”淩希無奈地說著。

    

    秀珠轉過身去,有些艱難地向牆角走去,

    

    “奴婢隻是想聽娘娘親口說而已,不過沒關係,黃泉路上與娘娘作伴,我們會有很長時間可以慢慢聊。”

    

    淩希激動地走到秀珠身旁,她雙手緊扣在秀珠的肩上。

    

    “你知道你有多愚蠢嗎?你就算以後都沒有機會侍寢,本宮可以給你很多賞賜,本宮會開恩,準你離宮,你還年輕,你能出宮找個好男人嫁了,你會有個幸福的家庭,可如今什麽都沒了。”

    

    “奴婢出不了宮的,奴婢是陛下召幸過的女人,即便陛下沒有寵幸奴婢,內侍也會記錄在陛下的起居錄,就算皇後娘娘能夠破天荒地放奴婢出宮,誰敢娶我,曾經天子召幸的

    

    女人,奴婢會在民間孤獨終老,而且成為街頭巷尾嘲笑對象,比皇宮中更加難聽百倍的話都有,皇後娘娘,奴婢出不出宮,一輩子都要活著別人的嘲笑中,這就是奴婢的一生,您說我這樣的人生還有必要活著嗎?”

    

    淩希一怔,她沒有想到有一天她的一個決定,會改變一個人的一生,她的人生輸在了那次豪賭上,而秀珠的人生卻被她毀了,她的雙手也從秀珠的肩膀上滑落。

    

    “你知道嗎?淑妃的孩子沒了,這是陛下第一個孩子,你不僅會死,你的家人也活不了。你就算再怨我,何必拿自己的一條命與家人來陪葬。”

    

    “不會的,那人說了,會照顧好奴婢的家人。”

    

    “陛下盛怒之下,誰也保不了你的家人。”淩希淡淡地說著。

    

    “那人家族不一樣,陛下也不得不給他們幾分顏麵。”秀珠自信地說著。

    

    “你太傻了,你不知道這個孩子對陛下意義多麽重大,別說陛下,就算是王太後都不會放過下毒的人,那個人不過是在誆騙你,而且你都死了,她也無後顧之憂,何必信守承諾保你的家人。”淩希冷冷地說道。

    

    剛剛還自信滿滿的秀珠,一下子像泄了氣的皮球癱坐在地上,她仔細思量起淩希的話,忽然她一個起身,急切地來到淩希身旁,說道:“皇後娘娘,我要見陛下,我跟陛下說實話,是王殊月指使我下毒的,陛下會寬宥我的家人嗎?”

    

    “晚了,陛下不想聽了。”淩希看著牢房的牆壁,隔壁的向弘宣已經聽到了他想要的答案,一切都晚了。

    

    向弘宣在牢房中踱起步來,王殊月這一石二鳥的計策是好,隻不過他這表妹有些太過心急。忽然小德子踏著急促的步伐走到向弘宣身旁。

    

    “陛下,王夫人來飛羽殿了,見陛下不在,又急衝衝地去懿祥宮了。剛剛太後也差人請您去懿祥宮。”小德子小聲地說著。

    

    “走,去懿祥宮吧,好戲就要上演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