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四章敲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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淩希又一次走進飛羽殿,從她離開內衛府後,王殊月就被禁足了,就如她當初一樣,隻不過她是因為秀珠下毒被禁,而據說王殊月是禦前失儀,精神恍惚才被禁。向弘宣已經知道了真相,但沒有實質問罪王殊月,這說明向弘宣可能不大會處罰王家了,那麽下毒的事情該如何收場?
淩希的心又不由得忐忑起來,向弘宣到底意在何為?她的腳步沉重起來,每次來飛羽殿,她都有一種壓抑的心情,她不喜歡被向弘宣傳召到飛羽殿,似乎這來這飛羽殿,她都有股劫後餘生的感覺,前幾次向弘宣的傳召,她是如履薄冰,而這一次她又會如何?
向弘宣麵無表情地端坐在殿中,他的麵前擺著三個托盤,蓋著黃布,淩希看不出這些托盤中到底放著什麽東西。
“皇後,選一樣吧。”向弘宣宣幽幽地開口說道。
隨後向弘宣揭開了一個個托盤上的皇布,匕首,鴆酒還有白綾就出現在淩希的眼前,淩希一驚,向弘宣是想要她死。她的腿一軟,立刻跪在向弘宣的麵前。
“陛下是要臣妾替人受過嗎?”淩希不甘心地說著。
淩希絕望地看著向弘宣,她又賭輸了,而且眼看她就要賠上一條命。忽然她眼前靈光一閃,這事有些古怪。
自古賜死後妃,皇帝都不會親自出麵,這種傷夫妻情分,又拉不下臉的事情,向弘宣為什麽要自己做?而且賜死後妃也不該由後妃自己選擇死法,皇後有皇後的體麵,不是什麽死法都符合皇後的身份,也就是說向弘宣是有意在試探她?淩希想起向弘宣慣用的恫嚇手法,是向弘宣的作風,她要不要再賭一把?
“太後身體越來越不好了,朕不能讓太後傷心,隻能委屈皇後了。”向弘宣淡淡地說著,他眼角餘光掃過淩希的臉龐,他很想知道,為了求生,淩希會如何自保。如果淩希真的抬出淩家和江家來自保,那他就再也容不下淩希了。
“陛下是想讓臣妾選擇死法嗎?可這些臣妾都不喜歡,臣妾可以自己選擇其他的死法嗎?”
“皇後想怎麽死?”
“臣妾想老死在椒房殿。”
向弘宣不禁冷笑一聲,他原以為淩希會說出什麽話來自保,結果隻是一句玩笑話,這女人能不能認真點。是他高估了這個女人嗎?
“皇後不是以為逗樂了朕,就可以不用死了嗎?”向弘宣戲謔地說道。
“陛下覺得好笑嗎?可臣妾卻覺得悲哀,不是臣妾要進宮的,是陛下欽點臣妾為皇後,臣妾進宮後,也是陛下故意冷落臣妾,最後還是陛下讓臣妾走出椒房殿,現在陛下要臣妾含冤而死,陛下不覺得臣妾悲哀嗎?”
淩希質問起向弘宣來,從始至終她都不想進宮,她躲過,但最後還是躲不
了,她不甘心就這麽冤死。雖然她不確定向弘宣是不是真的想賜死她,但就算真的要死,她也要將肚子中的苦悶說個清楚,死也要死得無憾,而且她還要向弘宣心有愧疚,那樣她的死才會死得有價值。
向弘宣走到淩希眼前,他蹲下,看著淩希有些憤怒與倔強的雙眼。
“皇後不想死?”
“螻蟻尚且貪生,臣妾自然不想死。但自古君要臣死,臣就不得不死,陛下想讓臣妾死,臣妾一定會遂了陛下的心願。”說完淩希重重地將頭磕在了地上。
淩希眼角的淚水順著臉龐流淌到冰冷的地上,這一刻,她的命運就在眼前這個男人手中,這個毀了她一生幸福的男人,即將奪取她的生命,想到這,淩希委屈與不甘的淚水又源源不斷地湧出眼眶。向弘宣一隻手輕輕抬起淩希的臉蛋,淩希滿臉淚痕,幽怨著看著自己。
向弘宣一怔,他見過呆板木訥的淩希,他也見過眼神中透著狡黠的淩希,他還見過垂死掙紮倔強的淩希,但他沒見過流淚的淩希,確實如眼前這個女人所說的那樣,她什麽也沒做錯,她的不幸全部來自於他。向弘宣的心也不知道怎麽回事,糾在了一起,很不舒服。
“如果朕饒了皇後一命,皇後該如何報答朕。”
“臣妾自知無才無德,不是陛下鍾愛之人,但臣妾會用一生的陋智,為陛下在後宮中分憂,陛下的後宮一定會是陛下希望的那樣,臣妾會給陛下一個最舒適的後宮,來證明臣妾的忠心,臣妾會是一個有用的皇後。”
向弘宣緩緩地將淩希從地上扶起,他的一隻手也拭去了淩希臉上的淚水,
“皇後記住自己說得話,做個賢良淑德的皇後,不要辜負了朕的信任。”
“陛下,淑妃的下毒案該如何了結?”
向弘宣看著眼神中透出不甘的淩希,他轉身大步走到主位坐下。
“宮人秀珠因妒生恨,毒害淑妃,迫害皇嗣,秀珠淩遲處死,滅九族。”向弘宣冷冷地說道。
淩希一驚,她的身體微微顫抖,這一次她逃脫了替人受過的命運,那下一次呢?而秀珠卻為了自己的愚蠢付出了慘痛的代價,淩希有些失魂落魄地向殿外走去。
“皇後,記住你自己的諾言,做好朕的皇後,秀珠的下場就是前車之鑒。”
向弘宣的話從淩希背後幽幽傳來,果然飛羽殿就是個死裏逃生的煉獄場,要是可以,她這輩子都不想再來這飛羽殿了。
向弘宣從懷中拿出廢後的懿旨,他手上還沾染著濕鹹的淚水,他想起剛剛淩希那有些癡恨的埋怨,他的嘴角不經意間就輕輕上揚,默默地將手中的懿旨撕毀。
淩希站在外皇城內,一陣寒風吹來,她緊緊地裹了裹身上的裘衣,但絲毫沒有阻擋這刺骨的寒意侵入她的體內,她忍不住咳嗽了幾聲。
從飛羽殿回去後,她就大病了一場,太醫說她是感染風寒,可淩希知道,她是被嚇得,她還來不及仔細思考向弘宣那日對自己到底是試探,還是敲打,王太後就崩逝了,這讓淩希更加惶恐不安。
王殊月將送王太後的靈柩去皇陵,並且終生都會在皇陵為王太後守陵,也就是說曾經淩希以為自己會是向弘宣阻止王殊月問鼎後位的阻礙,可現在看來,她什麽作用也沒有了。沒有寵愛的皇後,再一無是處,她的未來可以想象,不是在冷宮渡過一生,就是有可能死於非命,而這一次,向弘宣不會再給她機會了。
她惆悵地歎了一口氣,她想起前段時間在向弘宣那看到的軍報,如果沒有南熙戰事的話,向弘宣需要江,淩兩家在戰場上效力,向弘宣會急不可耐地廢掉自己吧。從此以後她要小心地在後宮中活著,而且還得拚命地讓向弘宣知道,她這個皇後對向弘宣有用,她這一刻有些迷茫,她進宮就是為了這麽卑微地活著嗎?
“皇後娘娘,王夫人已經準備就緒,給太後娘娘靈柩送行的隊伍可以出發了。”銀杏快步走到淩希的身旁,小聲地說著。
淩希看著遠處的馬車,王殊月從馬車上緩緩地下來,正向她走來。
“皇後娘娘,想不到最後給臣妾送行的居然是您。”
王殊月看了一眼淩希身後外皇城的宮門,踏過那道宮門後,她此生不再會有機會走進這皇城之中了。
“本宮是奉了陛下的旨意,來給王夫人送行,王夫人放心,太後娘娘生前已經打點好皇陵,你到了那邊不會受苦的,陛下還給你準備了一些用品,都是你平時愛用的,你好好地在皇陵,來贖你今生的罪吧。”
王殊月冷笑一聲,忽然她走近淩希,她身體微微傾向淩希身旁一側,她把頭貼近在淩希的耳邊,小聲說道:“罪?這後宮裏哪個女人沒有罪?沒有罪的女人早就被害死了,皇後娘娘,有一天您也會像臣妾一樣,臣妾看得出來,皇後娘娘您的城府與負擔不比臣妾少到哪去,您隻是還沒有到絕路,有一天您的心要是痛了,您的家族要是危在旦夕了,您會比臣妾還要狠毒的。臣妾是看不見了,第一次見您,臣妾就得您會是我最大的對手,可惜臣妾沒有
機會跟您較量了。”說完王殊月有些落寞地正直了身體,她一個轉身就要離去。
“陛下有句話讓本宮帶給你。”淩希輕聲說道。
王殊月立刻停下腳步,她有些遲疑,緩緩地轉過身來。
“陛下說什麽?”
“陛下說,那日你在懿祥宮問他的話,他說,沒有如果,你不該退了婚進宮。”
頓時王殊月的雙眼濕潤起來,她跪倒在地,朝著正東方恭恭敬敬地磕了一個響頭。
“謝主隆恩。”
忽然天上飄下來星點雪花,王殊月抬頭看著天空中飄落著的雪片,一片片掉落在她的錦服上,慢慢地融化在她的衣服上。下雪了,邑城的冬天來了,而她的冬天會一直在。
秦嬤嬤從遠處走來,她扶起跪在地上的王夫人。
“夫人,上路吧,路上要是有了積雪,山路就更難走了。”
王殊月又望了望宮門,她的一滴淚珠滑過臉龐,在淚珠掉落在地上前,她迅速轉身向不遠處的馬車走去。
淩希看著漸漸遠處的送行隊伍,慢慢地消失在這漫天白雪之中。
“皇後娘娘,陛下有話帶給王夫人嗎?”銀杏不解地問道。
“恩,本宮編的。”
“您這是何必呢?”
“人總得有點寬慰,這樣才能生出點念想,也就能在皇陵那種地方生活下去。”
“可娘娘您怎麽知道王夫人問了陛下什麽話?”
“她被禁足後,曾經找宮人去飛羽殿帶話給陛下,安姑姑打聽到的。”
王殊月還有她的謊言來寬慰,那麽她呢?葉慕之生死未卜,向弘宣喜怒無常,她負了葉慕之,她不配在葉慕之的心裏,而她也不願走進向弘宣的心裏,當然她也走不進,並且她還要在向弘宣的敲打中艱難生存,她以後的後宮生活,該靠什麽念想走下去?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