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6 人算不如天算

    然而讓邱立明倍感憋屈的是，眼下他如果不簽這個長租合同，揚子江快運很可能撐不過今年，畢竟非典的影響到底什麽時候會過去，誰也不知道。

    如果眼下這種局麵再持續個半年，揚子江快運可就真的要出師未捷身先死了。

    一邊是穩虧，一邊是很可能慘死，這叫邱立明如何不糾結，如何不倍感憋屈。

    就在他猶豫不決間，一直坐著沒有說話的楚紅第一次開口了。

    “既然邱總這麽為難，那我們就不強人所難了，反正這非典一時半會也結束不了，我們現在租貨機也全無用武之地，那就等非典穩定了再談吧。或許到時候邱總還能再漲點價呢。不過到時也未必是和邱總談了，聽說最近海航那邊對揚子江快運頗有微詞呢，也不知是不是道聽途說。”

    楚紅這番話可謂是一下擊中了邱立明的要害，確實因為揚子江快運開局不利，海航內部現在很多人都頗有微詞。

    事實上這些人倒不是真得針對他，而是關於成立揚子江快運這個決定，從一起初在集團內部就有不同意見，此時不過是這些人在借題發揮。

    這也是國企通常會有的問題，派係內鬥，不知毀了多少原本前程無量的企業。

    然而雖然那些人的目標並不是他邱立明，可一旦揚子江快運真的搞不下去了，那麽第一個倒黴的必定是他。誰讓他恰好處在這麽一個風口浪尖的位置呢。所謂殃及池魚就是這個道理。

    楚紅這番話頓時提醒了邱立明，現在他麵臨的選擇不是穩虧和可能慘死。

    而是少賺一些和他的身家前程。

    如此一來，這個選擇頓時就變得清晰明了。

    就在邱立明暗自計較著利害得失之時，楚紅驀然站起身來，看著顧遠說道：“既然邱總這麽為難，顧總我們就別為難人家了。”

    見楚紅起身要走，這下邱立明頓時急了，隻是還沒等他開口做出妥協，顧遠就先一步出聲勸道：“楚總你別急嘛，既然邱總著實為難，不然我們就再讓一步？”

    “再讓一步？”楚紅此時一臉的不可置信，不止是她，邱立明更是一臉懵逼。

    實際上在場的誰都看得出來，邱立明剛剛就已經要妥協了，可是顧遠這時候居然要主動退讓。

    什麽是豬隊友？這就是豬隊友啊？

    之前顧遠一番犀利的言詞讓邱立明狼狽不已，邱立明還覺得自己小覷了對方。

    沒成想這才過去多久，對方就突來昏招，這一下邱立明頓時樂了。看來自己之前的推測沒有錯啊，果然嘴上沒毛的，辦事就是不牢。

    這一下邱立明頓時不急了，自顧坐在那看著楚紅和顧遠大眼瞪小眼的鬥氣。

    半晌，最終楚紅沒能扭得過顧遠，一臉不岔的重新坐了下來。

    不過她卻是扭過頭去，理也不理邱立明了。

    邱立明見狀還假惺惺的勸道：“二位，二位，別傷了和氣，都是為了生意。”

    顧遠此時也深吸一口氣，似乎做下了一個無比鄭重的決定，“既然邱總對簽署五年長約心有疑慮，不如我們換個簽法。”

    “怎麽個換法？”邱立明聞言不由眼睛一亮，當即開口追問道。

    “我們簽一個為期六年的合同。”

    “啊？”這一下邱立明頓時懵了，這特麽是在耍我呢？

    見他一臉懵逼的樣子，顧遠先是一陣好笑，隨即趕忙解釋道：“邱總你別急啊，我話還沒說完。”

    邱立明聽他這麽講，隻能將信將疑的耐著性子繼續聽。

    “改簽六年合同，不過每兩年我都給貴公司在之前費用的基礎上增加百分之十的增幅，這個辦法邱總可還滿意？”

    顧遠這個法子一提出來，邱立明頓時就在心裏算起賬來，每兩年增幅百分之十，而且是在之前費用基礎上，也就是說這其實是複利算法，雖然利息周期較長，但相比起五年固定合同可要強多了。這樣一來他對公司也算有了交代。

    想到這裏，邱立明心裏頓時有了計較，當即拍板道：“成，就按顧總這個說法辦，不過合同簽完貴公司可要立即把第一期的款項付了，不然我這邊不好交代。”

    對此顧遠也沒什麽意見，就這樣雙方就算是談妥了。

    合作談完，雙方都擔心會再出變故，因而大家也不耽擱，當場就各自叫來律師，就合同細節進行了詳細的研究。

    如此在雙方的努力下，當天下午下班前，雙方就完成了合同簽署，並且在公證處做了公證。

    同時為了保證雙方切實履行合同義務，兩家還協商一致，將毀約賠償條件訂的無高不高的。

    至此，這份租賃協議就算是正式生效了，雙方可謂是皆大歡喜。

    顧遠深知，自己這次算是撿了便宜，自己利用先知先覺，搶先了順豐一步，率先簽下了揚子江快運，雖然價格不算十分低廉，但也沒高出前世順豐的價格多少。

    而邱立明更是歡喜不已，一方麵有了這份租賃協議，揚子江快運眼下的難關就算是順利度過了。二來顧遠最後居然自己主動提價，這更是讓他得意不已。他覺著和這樣的人合作簡直是再開心不過了。

    拒絕了邱立明的晚餐邀請，顧遠和楚紅當即離開了海航大廈，一走出門楚紅就一臉疑惑的看著顧遠，“之前那個邱立明明明就要妥協了，你怎麽還主動加價呢？”

    實際上顧遠最終給出的價格確實是他和楚紅商量好了的，就連楚紅之前在邱立明辦公室的諸多表現也是事先商量好的。

    可剛剛在談判時，楚紅確實感覺到邱立明馬上就要做出妥協了，她有些想不明白，為什麽顧遠卻還要堅持主動提價。

    對於楚紅的疑惑顧遠早就想好了應對。

    “確實，剛剛如果我們堅持，邱立明最終也會妥協，可是那終究是他妥協的結果，也就是說這個決定是有風險的，你說麵對一個日後很可能存在爭議的合作協議，邱立明會幹脆利落的簽了麽？”

    這個答案自然是不言而喻的，邱立明作為一個體製內的老油子，怎麽可能願意擔這種風險，一旦感覺到合同可能會帶來麻煩，他一定會把這個協議拿到公開場合進行討論，這樣一來，即便日後有人拿這個合同做文章，他也好有個托詞。

    “這樣一來，這個合同勢必會拖延許久才能簽署，可是非典到底什麽時候會結束，這個事誰也說不準，萬一沒多久非典就被控製住了呢？那樣我們還有便宜可占麽？更何況據我所知，打揚子江快運主意的可不止我們一家。”

    顧遠這麽一解釋，楚紅頓時就豁然開朗了。

    確實，如果不是顧遠把條件進一步放開，邱立明絕不可能這麽幹脆的和顧遠簽下協議。

    至於其中的原因再明顯不過，一個是很可能會有問題的合同，一個是穩賺不賠的合同。

    前者邱立明當然要公開討論，這樣將來出了事，責任也不是他一個人的。而後者當然要快，因為功勞當然要自己一個人獨占。

    顧遠這一手可謂是把人心給研究透了。

    而且顧遠還不得不防一件事，萬一順豐真的豁出去了硬要橫插一杠，那此時顧遠給出的條件越好，邱立明反悔的可能就越小。

    事實上就在顧遠和邱立明簽完合同後不久，揚子江快運就接到了順豐方麵的詢價。

    當順豐的詢價公函擺在邱立明的桌頭時，邱立明忍不住給了自己一巴掌。

    讓你心急，讓你這樣迫不及待，現在傻眼了吧？

    要是當時他等上幾天，兩邊有了競爭對手，那麽優勢必然盡在他手。

    可現在，說什麽都晚了，他都已經和遠東物流簽了協議了。

    邱立明能坐到今天的位置也不是一個蠢人，此時他再仔細一回想，頓時就發現了這件事中的一些端倪。

    當初顧遠和他簽約時，所做的一切看似愚不可及的舉動，似乎都是為了防止出現今天這一幕而準備的。

    他看似主動提價，實際上是誘導自己盡快簽約。

    他看似勉為其難的答應簽下限製超高的保障協議，實際上也是怕自己反悔。

    想到這裏，邱立明頓時呆立當場，他發現原來一直被他認為是豬隊友的顧遠，實際上很可能一直都把他玩弄在鼓掌之中，這個發現直讓他有種無地自容的感覺。

    實際上就在邱立明接到順豐的詢價同時，顧遠他們也同樣得到了消息。

    當楚紅得知居然真的有其他公司向揚子江快運詢價時，她才算是真正對顧遠心服口服。

    雖然之前顧遠的種種說辭聽起來很有道理，但畢竟沒有真的發生，所以對楚紅的震撼還不大。

    此時顧遠的一切推測都成了現實，一時間他料敵機先，未卜先知的能耐頓時讓楚紅歎服不已。

    隻是不等楚紅和顧遠高興多久，一個消息就讓他們笑不出來了。

    3月15日，隨著燕京突然爆發非典病例，國家對於該病情的關注徒然更上層樓，一時間原本就已經風聲鶴唳的各地政府，頓時變得更加嚴苛。

    而遠東物流的配送中心建設項目就首當其衝，被滬上當地政緊急喊停。

    這樣一來，顧遠的諸多安排頓時就隻能停滯不前。

    眼看著揚子江快運那邊錢都付了，顧遠卻隻能讓他們閑著，一時間，他之前的諸多得意頓時都沒了蹤影。

    對此顧遠也隻能感慨，當真是人算不如天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