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1 咎由自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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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1 咎由自取
這天句容公安局的警員陳露一如往常的奮戰在自己的工作崗位上——一部用來接警的電話機前。
對於陳露而言,每天的工作內容算不上繁重,卻十分有意義,因為每接一個電話,都可能會打擊一次罪犯,拯救一些無辜的群眾。
2003年5月8號的中午,陳露辦公桌上的電話再次想了起來,這位警花當即接通了電話。
然而隻是一瞬間,她的臉頓時就變得煞白一片。
“我要舉報,句容有多家工廠出現了疑似非典感染病例。”
眼下這段時間什麽事情傳的最多?自然莫過於非典了。
原本看著各種新聞報道裏,關於非典的種種可怕,陳露都覺得即害怕又有些遙遠。
可是隨著不久前接到的一通舉報電話,之前那種遙不可及的感覺瞬間消失,她完全被一種未知的恐慌所包圍。
遠東飼料廠出現疑似非典感染病例。
這一個簡單的舉報電話,一下子牽動了句容官場上下幾千號人的心。一時間身家前程,盡係於這一事之上。
於是在最短的時間內,句容官場上下就做出了一致的決定,對遠東飼料廠進行嚴格有效的隔離處理,切實可行的將非典疫情控製在飼料廠範圍之內。
至於這個舉報有沒有可能是假的,這個問題實際上句容官場上下都沒有時間去考慮。不怕一萬,就怕萬一,小心無大錯。
這一刻這種想法是如此一致的成為了眾人共同的選擇。
於是乎一夕之間,遠東飼料廠慘遭隔離,幾百名員工不得不在極度恐慌之中,被無情的困在工廠內,每天吃著簡陋的快餐,在工廠裏打著地鋪入睡。
然而這一切句容官場上下沒人看到,或者說他們紛紛假裝看不到。此刻他們的心中隻有自己處置得力,控製及時的欣喜,以及對非典疫情的焦慮。
可以說遠東飼料廠的這番變故雖然是一次不得了的危機,可同時也成了很多人彰顯能力的政績。
就連第一個接到舉報電話的陳露,也受到了領導的口頭表揚。
可是陳露還沒等開心完,就突然接到了剛剛這個電話。
句容多處工廠出現疑似非典疫情,這個消息頓時就像晴天霹靂一下落了下來,將陳露徹底震懵在座位上。
好半晌她才從震驚中反應過來,急忙按例詢問了一番案情訊息,隨即她就急忙掛斷了電話,匆匆闖進了局長辦公室。
之前因為她處置得宜,副局長特意關照她,如果再出現有關非典疫情的舉報電話,當即向他直接匯報。
見到陳露一臉凝重又帶著幾分慌張的走了進來,正在處理著文件的副局長夏衛海頓時感到一陣不妙。
果然聽完陳露簡單陳述了一番剛剛接到的舉報電話,夏衛海坐在位置上一時甚至都忘了說話。
愣了好一會,他才突然醒過神來,急忙說道:“小陳,你有記下舉報人的電話麽?確認過是個人電話還是公共電話?現在能不能聯係上對方?”
這個問題倒是沒有出乎陳露的預料,她當即拿出一張紙條,上麵簡單記錄了一串電話號碼,是一個11位的手機號。
看到這,夏衛海總算是稍稍鬆了口氣,旋即他又不禁更加緊張起來。
這是一個私人號碼,這就意味著這個舉報電話並不是匿名的,這也就是說,這個舉報的真實性很大,不太可能是誰的惡作劇。
夏衛海此刻不敢耽誤,徑直拿起桌上的電話,按照紙條上記錄的號碼打了過去。
沒一會電話就被人接通。
夏衛海一臉凝重的問道:“請問是你之前舉報句容有多家工廠有非典疑似病例出現的麽?”
“沒錯是我。”
聽到電話那頭的人如此直接的承認下來,夏衛海不禁又驚又喜,強忍著心中負責的情緒,夏衛海繼續問道:“那麽能透露一下你的姓名職業麽?你是怎麽得知舉報的情況的?”
“我是遠東飼料廠的廠長顧遠,至於我怎麽知道舉報的情況的?因為我觀察到這幾家工廠都沒有認真執行政府規定的防疫控製措施,而且這幾家工廠都有人出現感冒發燒一類病情。”
聽到遠東飼料廠顧遠的時候,夏衛海總覺得這個名字好像有些熟悉,等到顧遠說完,他總算是想起自己是在哪聽過這個名字了。
那不就是之前被舉報說有疑似非典病患的那個工廠麽?
這一下夏衛海終於察覺到這裏麵的不妥了。
於是他不由極為嚴肅的說道:“顧廠長,你清楚自己剛剛舉報的內容的嚴重性麽?你要知道,如果你剛剛所說的這一切與真實情況不符,那將要承擔極其嚴重的後果的。”
聽到夏衛海這句話,顧遠頓時炸了。
“哦,你還知道要確認舉報內容真偽啊?你之前幹什麽去了?接到舉報你就封廠啊?你知不知道現在我們廠的工人過得都是什麽日子?還隔離處理,你想過你這麽做影響有多壞麽?你知不知道,這其實就有人惡意中傷我們廠的聲譽?”
顧遠這通吼可算是捏到夏衛海的痛處了。
確實,他在之前並沒有認真核實舉報內容是否真實,因為突然出現的非典疫情,一下把他給完全弄懵了。
而他的這種慌張也使得接到他匯報的領導們同樣做了錯誤的判斷。
不是沒有人懷疑過這個舉報內容的真偽,但最終他們對於非典的恐懼,對於自己前程的擔憂,讓他們選擇性的忽視了這層考量。
知道此刻顧遠打來這個舉報電話,才算是徹底撕開了這層誰都不願揭開的紗布。
然而夏衛海此時的第一反應卻不是及時挽回,而是想要堵住顧遠的嘴。
隻是還沒等他想到可行的辦法,顧遠就直接堵死了他的這個念頭。
“我可告訴你,我們廠可是金陵農大,中國淡水養殖研究所的合作單位,那可是副部級的重點研究單位,你們這樣不經過任何核查就罔顧社會影響,擅自隔離我們廠的行為,嚴重幹擾到了我們廠的日常生產,嚴重影響到了我們廠的口碑聲譽。這個責任你真得擔得起麽?”
不得不說,很多時候背靠大樹確實好乘涼。扯著大旗確實好辦事。
一個金陵農大的名頭終於鎮住了夏衛海。
實際上也不全是農大的名頭嚇住了這位副局長,金陵農大還沒這麽大的威懾力。
但顧遠的這番話提醒了他,一旦他過分放大了這件事的影響,這個事情的真相一旦披露出來,那麽對於句容官場將是一場巨大的地震。
這必然會使得句容官場變成一個笑話,成為眾人茶餘飯後的談資。
一想到這一層,他之前堵住顧遠嘴的想法瞬間就消失了。
顧遠背靠著金陵農大,他的嘴不是那麽好堵的,既然如此,他其實已經沒得選擇。
“你剛剛說這是有人在惡意中傷你們廠的聲譽?你有懷疑對象以及切實的證據麽?”電光石火之間,夏衛海心思急轉的做出了選擇。
“當然有,我今天打電話來就是要向公安機關反映這個情況。後白鎮順祥物流公司的老板肖國祥虛假舉報遠東飼料廠,甚至在私自在社會上散布謠言,在社會上引起了極大的恐慌,我懇請政府嚴肅處理此事,還遠東飼料廠一個公道,也還社會一片祥和。”
聽著顧遠這番話說完,夏衛海的心思轉得更快了。
他從顧遠的話語中聽出了一個機會,一個挽回之前失誤的機會,正所謂官字兩張口,怎麽說其實都是看他們怎麽宣傳。
固然他們之前沒有核實舉報內容就擅自隔離遠東飼料廠的行為很不妥,但如果這是受到某些別有居心的犯罪份子誤導,而且公安機關及時洞悉了對方的犯罪陰謀,那麽句容官場就不是無能,而是處置得當,成績斐然了。
輿論媒體都在他們這邊,怎麽宣傳還不都是他們怎麽說得事情。既然如此,他又何必冒險去堵顧遠的嘴呢?
一時間夏衛海心思百轉,隨即他突然問道:“既然你說遠東飼料廠是受人中傷,那你又辦法證明飼料廠沒有疑似感染者麽?”
“當然有,我剛剛從防疫中心出來,手裏正拿著他們出具的證明文件,經市防疫中心確認,遠東飼料廠員工均無疑似非典病患。”
聽到顧遠的這個回答,夏衛海莫名心中一動。
他突然有種感覺,這一切似乎都太過巧合了,而這個叫顧遠的準備也太充分了,似乎一切的一切早就在對方的算計之中。
隻是稍稍一想他又覺得不可能,畢竟這件事情當中,遠東飼料廠也是承受了偌大損失的,應該不至於有人會這麽幹。
如此一想,夏衛海就將這個念頭跑到了腦後。
又和顧遠了解了一番關於肖國祥的消息,夏衛海才掛斷了電話。事情至此,一切都已經明朗了。
這一切的一切,都是這個叫做肖國祥的,因為私怨故意報複顧遠。
動機,證據鏈,全都紋絲合縫,鐵案如山,肖國祥罪責難逃。
就在夏衛海掛斷電話的瞬間,顧遠就已經明白,肖國祥完了,徹底的栽了。
實際上整件事確實是顧遠在背後一手推動的。
但顧遠其實給過肖國祥機會,隻要他放下心中怨恨,或者說不選擇不擇手段,那顧遠也會拿他怎麽樣。
可是他在顧遠回敬了他一番之後,完全被仇恨蒙蔽的雙眼。
實際上,他的靠山倒台,顧遠隻是起了一點推波助瀾的作用,而他靠山一倒,他的生意泡湯不過是早晚的事情。
這一切就是沒有顧遠他的處境也不會有多少變化。
可肖國祥早就被仇恨所蒙蔽,根本想不到這些,既然他選擇不惜一切的毀掉顧遠,那顧遠自然也不會對他手下留情。
一切不過是他咎由自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