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1 莫名的優越感

    眼看著氣氛要僵，左光耀急忙出來打圓場道：“事已至此，還討論這些做什麽，我們還是再查查，看看是不是有其他的黑馬吧，徐黎黎平時在年級排名也不算特別靠前，這次能發揮的這麽好，說不定還有其他人也超常發揮呢。”

    事實上這種話就連左光耀自己都不怎麽相信，超常發揮哪是那麽容易遇到的。不過徐黎黎確實給了他們不小的信心，人都難免心存僥幸，萬一又被他們遇上一個呢？

    要知道瓜洲中學可是有規定的，班上出一個本科，獎勵有一千塊呢。

    然而結果注定是失望的，這群老師又查了半天，最終也沒有再發現一個超過440分的學生。

    一時間除了左光耀班上的幾個任課老師，其他人都是一臉失望，人不患貧患不均。現在左光耀班上出了一個本科生，其他人則一無所獲，這樣的落差，眾人一時自然有些難以接受。

    而最讓他們不服氣的是，徐黎黎原本在年級裏成績並不十分突出，尤其是數學，雖然很用功，但一直都很難及格，她這一次數學能考這麽多簡直就是不可思議。

    然而無論他們怎麽想，結果都已經出來了，忙碌了一晚上，眾人也不再耽擱，準備各自回家去了。唯有顧遠的英語老師走在人群最後，眼看著眾人已經走得七七八八了，她急忙幾步追上左光耀開口問道。

    “左老師你有顧遠的準考證麽？”

    聽她這麽一問，左光耀不由一愣，“朱老師，你怎麽還·····”

    說到一半，左光耀又急忙停住話頭，他覺得作為一個老師有些話說了不合適。

    於是頓了下，他才繼續說道：“對不起張老師，你也知道，之前我也不是很肯定顧遠會不會參加高考，就沒複印他的準考證。”

    聽左光耀這麽說，張玉不由有些失望的點點頭。

    “這樣啊，我知道了。”說完張玉勉強的笑了笑，慢步走了開去。

    這一刻她心裏不由有些遺憾，曾經那麽富有希望的一個學生就這樣湮滅在平凡中了。不知為何此刻她突然想到顧遠向她借英語教材時的場景。那時的他陽光，自信，讓人見了不由心生歡喜。

    多好的一個苗子啊，為什麽會變成這樣呢？

    張玉帶著遺憾和不解離開了，身後站在原地的左光耀此時也突然心生悵惘，確實是可惜了啊。

    2003年這年，對蘇省的學生而言，填報高考誌願是一件極不容易的事情。

    就在這一年，蘇省創下了一個記錄，沒有一個文科生被燕京大學錄取。

    當然不是成績達不到，事實上這種錄取在各省市都是有固定名額的。

    之所以沒有錄取任何一個文科生，那是因為沒人報考燕大，那麽為什麽沒人報呢？因為不敢。

    要知道此時填報誌願時，第一誌願無比重要。

    舉個例子，如果你的第一誌願沒被錄取，而第二誌願和另一個人的第一誌願撞車，這時候哪怕你分數比對方高，學校也會優先錄取第一誌願。除非你的分數高出一大截。

    加上填報誌願，大家都是拿一所大學過去三年的錄取分數線做參考。可是2003年蘇省平均分文科比往年少30分，而理科更是少了50分之多。

    是以這一年以往的錄取分數線根本沒有參考意義，大家無奈之下，為了穩妥，很多人都隻能降低目標，將自己的第一誌願向下調。於是一時間就出現了許多重點大學沒法招滿，而次一級的學校分數線直線飆升的情況。

    顧遠前世曾在網上看到過一個報道，一個考了全校第一的女生，在填報誌願那天，拿著因為反複修改都快要擦破的誌願卡，哭成了一個淚人。

    2003年的高考，毀了多少人的夢想。

    前世顧遠沒有參加高考，對此感觸還不是那麽深，這一世當他來到瓜洲中學時，看著一片愁雲慘霧的高三學生，驀然感到了一陣淒涼。

    他心中十分清楚，在這些人當中，絕大多數從今天之後就會失去求學的機會，不得不踏上社會去闖蕩。

    而造成這一切的原因是他們不夠努力麽？

    實際上他們中的很多人花費在學習上的時間絕不比任何人少。

    那麽是他們不夠聰明麽？

    或許也不是，如果單純隻是測試智商，他們中很多人都未必比別人差。

    那麽到底是什麽讓他們的人生比別人更加艱辛曲折呢？

    這個問題顧遠回答不上來，他終究隻是一個平凡人，他能做得僅僅是改變一下身邊人的命運，再多的，不是此時的他能夠妄想的。

    再一次來到久違的教室，顧遠環顧一圈，卻發現自己有些尷尬，因為這裏早已沒有了他的位置。或許他本就不屬於這裏，無論是前世抑或今生。

    看到顧遠走進來時，教室裏突然一靜，幾乎所有人都在看向他。

    眾人的眼神很複雜，有憐憫，有快意，有惋惜，抑或全都有。

    就在眾人一片安靜中，坐在角落裏的崇家龍急忙向他招手。

    就在他抬頭的瞬間，顧遠就明白他為什麽沒有在第一時間看過來了。

    因為這會對方臉上赫然正印著五個鮮紅的指印。

    無視掉其他人的目光，顧遠走到崇家龍邊上。他的座位旁這會已經多放了一張椅子。

    所以說，這是個心細的胖子。他一早就知道顧遠會來，也知道教室裏沒有他的位置，所以早早就不知從哪弄來了一張椅子。

    “你這臉怎麽了？”坐下來第一句話就很不友好。

    崇家龍無力的翻了個白眼，這小子肯定是故意的，他這樣子還不明顯麽？

    昨晚崇家龍可謂是經曆了人生中最黑暗的一晚，原本他自己估分這次考試不會超過300分，然而事實證明，他還是太高估了自己，實際上他最終連兩百分都沒考到。

    雖然同樣是沒書可念，可是聽著沒有一門超過60分的成績，崇家爸媽到底還是被弄出火來了。

    於是一場罕見的男女混合雙打就在崇家上演，這才有了崇家龍這副沒臉見人的慘樣。

    然而崇爸崇媽最狠的還不是暴揍了崇家龍一頓，更狠的是，他們今天早上還特意押著他來到學校，打定主意讓他就此好好長長記性。

    不得不承認，他們的計劃很成功，現在崇家龍絕對記憶深刻。

    “對了你考了多少？”

    問這話時，崇家龍語氣淡淡的，頗有些生無可戀的超然。

    “547.”顧遠同樣漫不經心的回答道。

    “哦，547啊，啊？547？”崇家龍愣了一下才反應過來，頓時一下從座位上站了起來。

    聽到這邊的動靜，教室裏的其他人頓時齊齊看了過來。隻是眼神中卻滿是調侃，鄙夷，以及不屑。

    他們似乎從顧遠和崇家龍的交好中看出了什麽真理，物以類聚，人以群分，果然成績差的都混在一塊。

    雖然嚴格說起來，此刻坐在教室裏的都是高考的失敗者。可是失敗者之間也有差別的。

    比如先前懟過顧遠的範榮華，他可是考了440分，雖然上不了本科，上個大專卻是綽綽有餘了。

    所以他此刻看著顧遠的眼神頗有著高高在上的感覺。

    就像是文化人在看著鄉巴佬一樣，優越感十足。

    至於之前顧遠開車帶給他的衝擊，經過這些天的思考，他已經看淡了。

    不就是一輛汽車麽，等他工作了肯定也能買，而且可以買更好的。

    有些人總能想到借口安慰自己，論起自欺欺人，他們實屬一流。

    對於這種眼神顧遠根本懶得搭理，別說是此時的他，就是前世剛剛輟學的他，也不屑和這種拎不清的人計較。

    鄙視別人你至少也要有點像樣的資本吧？可是範榮華有什麽呢？大專文憑？

    別逗了，那玩意隨便找個電大花幾年學費，讀出來跟玩似的，這特麽到底有什麽值得驕傲的。

    然而顧遠不願意搭理他，對方卻覺得他是心虛了，於是就聽範榮華趾高氣揚的轉身對自己的同桌說道：“有些人啊，就是癩蛤蟆想吃天鵝肉，也不掂量掂量自己到底有幾斤幾兩，還好意思追人家徐黎黎，人家徐黎黎可是馬上要讀本科的人。”

    雖然範榮華沒有指名道姓，但全部人都瞬間向顧遠看來。

    得，原來這人如此敵視他，根子在這啊。

    對此顧遠隻想送一句mmp給他。

    這種人簡直不可理喻。

    你喜歡徐黎黎就自己去追啊，找他顧遠麻煩算什麽意思？

    而且以前顧遠沒輟學的時候也沒見他懟過啊，現在顧遠休學了，他覺著有勝算了，就如此迫不及待的想要踩人了，這特麽還真是夠賤的。

    不過顧遠並不打算搭理他，這些人都是居心叵測，一心想要拉著他跟他們一樣犯蠢，他才不上這個當呢。

    然而這一切落在班裏其他人眼裏，卻像是顧遠怕了範榮華一般。於是其他一些同樣看顧遠不順眼的人頓時也開始“竊竊私語”起來。

    “你說徐黎黎怎麽會看上這種人？真是沒有眼光啊。”

    “沒看他總和誰混在一起麽，這就叫自甘墮落。”

    ······

    崇家龍·····我特麽招誰惹誰了？

    然而人家都是“竊竊私語”，崇家龍也不好對號入座，一時隻能強忍著。

    就在教室裏鬧哄哄的吵成一團時，在高三年級組辦公室裏也在上演著一場好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