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0章 代價 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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沉默過後, 人群裏開始響起竊竊私語。
有人在問這究竟是誰。也有人擺出諱莫如深的姿態,言辭閃爍地聲稱“或許是那位”。
十幾秒後,迷霧之都那冰冷的聲音響起。
“晚安,&n101nove.comri。”
一聲落下, 宣判了這場突如其來的死亡。
君主越過迷霧之都的限製,插手鬥獸場上的搏鬥, 用至高的法則處決了白國王。而迷霧之都承認了這件事。
荷官臉上寫滿不情願,但還是端著盛放金玫瑰的托盤朝場中走去, 打算宣告君主棋的最終勝者。
就在這時,起風了。
說不清風從哪裏來, 可活著的人能感受到有東西正隨著風移動,星星點點, 從四麵八方朝中央匯聚。
風裏響起縹緲的禱歌吟唱聲, 那聲音空靈而遙遠, 無比莊嚴, 又無比神聖,無人可以複述。沒有響在耳畔,而是響在靈魂中。
聽到這歌聲, 作惡者會放下尖刀,行善者會流下淚水。欣悅者愈發欣悅, 受難者得到救贖。
荷官忽然目光惱怒,看向安菲!
忽然, 有人驚呼出聲:“他……”
這一刻, 所有人都望向君主位。
就在剛才,空靈的吟唱聲裏,有朦朧的光暈自不可知之處緩緩降臨,遍布那為君主的全身。無形的力量使他離地而起, 風是無形的,但風環抱著他,他的發稍透出微光,衣袖上的紋飾熠熠生輝。眾人赫然發現,那光暈裏站著的,已經不再是原本銀發藍眼,近似少年的黑袍君主。
——淡金長發垂落肩上,白金長袍的胸前隱繡著莊嚴神秘的圖騰,祂抬起手,修長完美的五指遙向場中,然後緩緩抓握。
隨著這一動作,空氣中,無數細微的顆粒往場中匯聚。方才已經灰飛煙滅的克拉羅斯,像是進行了一場倒放似的,竟然就這樣硬生生重新凝聚起來,拔地而起了。
隨之傳來的還有克拉羅斯的念叨聲:“太可怕了,你太可怕了……我不會害怕的嗎……”
他一邊說一邊抬眼,心虛地對安菲傳達出“再也不敢了”之後,看向墨菲。
墨菲卻低頭看向他的卡牌。
能說話,能看人,還能輕輕歎氣。白國王無疑獲得了真正的複活。
荷官舉著托盤的手,此刻已經因為用力而發白,石頭托盤顫抖著,仿佛下一刻就要被捏碎一般。
荷官的心情,大家理解。
因為此時此刻,他們隻是觀眾,心中也升起了一句話:“你在玩?”
<101nove.comri已經“晚安”了。把人弄死,等著宣布後再把人拉起來,這就是故意嘲諷吧?
還是所有嘲諷態度中,最狠,最居高臨下的那種。已經不能說是俯視,而是藐視。
心裏這樣想,卻沒有一個人敢說出來,也沒有任何一個人用神情來表達。
因為此時此刻,他們所目睹的,是——複生。
君主的身份,有人早已猜到,有人沒有猜到,還有人不敢妄下論斷。
可是放眼整個永夜,誰不知道複生的權柄在何人手中?誰不知道複活日的奇跡盛景?
他們身在永夜,可永夜中的紀年法,使用的也是永晝的紀元刻度。
每個新舊紀元之交,抬頭望向那輪太陽,都能看見一瞬的黯淡和一瞬之後繼續的輝煌,在永晝,人們的魂靈如流星般回返。
說起來,這還是他們第一次目睹永晝主神的真身。
每個外神都記得自己第一次在漆黑永夜中,抬頭看見那輪輝煌的太陽時的感受。而現在,他們內心的震動比那一刻更深。各自緘默不語。
原來,“祂”是真的存在。
但是,祂親臨此處,是否也意味著,迷霧之都背後,牽涉著比想象中更龐大,也更重要的力量紛爭?
不知名的角落裏傳出涉世未深者的疑問:“不是隻有複活日才能複活嗎?”
克拉羅斯的耳朵可能有什麽奇異的構造,連這也聽見了。
“嗯嗯,我也以為得等到一個紀元之後呢,好傷心啊,什麽熱鬧都看不到了。”他說。
但是,神明複活亡者,又豈會需要挑選時間。
隻不過是因為祂長年沉睡在暮日神殿中,無暇他顧,因此才每紀元出來一次,集中照拂一下這一紀元的子民罷了。
但是,死去然後複活,即使是對他這種掌管死亡力量的人來說,也是一種極其不堪回首的恐怖體驗了。他克拉羅斯穿梭永夜,從沒翻過船,隻翻這一次,還被那麽多人看見了……
所以說,挑選老板,真的是一件很需要慎重對待的事情。
鬱飛塵看著安菲,似笑非笑。
複生都用出來了,無疑動用了本源級別的本質力量。原本施加在外貌上的掩飾自然也就不複存在。
雖然,在他眼中,也就是發色和眼睛顏色變了一下,年紀稍長幾歲。但不得不承認,永晝主神的原本麵目,是有獨特的氣質和威勢存在的。
看到這一幕時,他本能升起的那股敵意又躁動了一瞬。
外貌恢複了,複生也用出了。想必安菲已經恢複全部記憶。
但他自己的記憶,則在這人逼退他的時候,又一次完全消失了。那種感覺就像之前從共振中出來,明知自己見到了至關重要的記憶,卻再也想不起那究竟是什麽。
不同的是,曾經,他不知道自己為何忘記,現在卻知道了是誰不願讓他想起。
收回目光,鬱飛塵活動了一下手腕,左手按動右手指節,發出幾聲關節彈響聲。
下場後找你算賬,他想。
克拉羅斯原地複活後,原本正在慢條斯理地抖落衣襟上一些雪白的灰塵,看見鬱飛塵的動作後,猛地警惕,連退數步:“你不要過來啊!”
鬱飛塵看都沒看他一眼。相反,他注意到了安菲另一個動作。
神明依舊淩空而立,祂的目光平靜而冰冷,容顏如正午的日光般令人連直視之心都不敢生出。
萬物的本質都是力量,那麽軀殼與形體的悅目與否,或許也有某種結構為之標注。按照這種準則,神明的容顏,就是一切與美麗相關的概念的終點。連最富才華的吟遊詩人的長詩也無法完全傳遞那種感受。
祂方才收攏了五指,此刻則輕輕放下。
規則如凜冽的刀鋒,在鬥獸場中央緩緩劃下。
克拉羅斯吹了口氣,確認自己已經完全撣掉了哪些粉末後,後退了幾步。
一道漆黑的裂口,生生在場中劃開,割裂了灰白的鬥獸場地麵。
看見那黑如鍋底的顏色,星星點點的世界影像,不少人都升起一股見到了家鄉的親切之情。
永夜,終於又見到你了。
神明的聲音響起。
“步入迷霧之前,無人知曉這裏會發生什麽。你們中有野心勃勃之徒,也有誤入此地之輩。”祂道,“若不願再涉足迷霧力量的爭奪,我給你們一次離開的機會。”
不同的議論聲響在不同的地方。
有人說:“這位在打什麽算盤?”
誰都聽過永晝主神的慈悲之名,但鬼才會相信永夜裏真有良善之輩。
有人說:“還有這種好事?”
他來迷霧之都,真的隻是因為聽說這裏有力量可以拿——誰知道力量沒拿到,還玩起了什麽獵殺圍獵搏鬥的遊戲,死亡率比得上最高危的那些副本。
過一會兒,真有人從裂縫中跳了下去。第一個人離開之後,陸陸續續又有許多人離開,大多是在搏鬥裏受了重傷的人,他們知道接下來的路途隻會更難走。
克拉羅斯看著白皇後所在的席位,看見一道白影也沒入了裂縫之中。他唇角挑起一絲冷笑。
“這麽多人同時出現在永夜,位置很好找吧……一網打盡,然後確定迷霧之都坐標,不難吧?”他自言自語道,“不要讓我失望啊,畫家。”
剔除烏合之眾,留下的,就是那些真有野心的外神們了。
不再有人朝裂縫處動身後,它緩緩合攏。
此時此刻,荷官眼裏的憤怒,已經積聚到了一定的程度。
按照外表,荷官是一名女性。但荷官的目光卻不是一個人會有的。在這具軀殼之下,似乎是層層迷霧,和許多人的魂靈。
荷官的聲音在冰冷中多了一絲無法抑製的怒火,卻又不得不念出預定的說辭:“君主棋結束。”
“存活即是勝利,迷霧之都對取得勝利的勇士們致以真摯的祝福。”
“接下來——”
好巧不巧,就在這個時候,鬱飛塵徑直走上前,拿走了托盤上的金玫瑰。
金玫瑰的歸屬毋庸置疑,克拉羅斯的晚安是注定的。如果沒有安菲把他們拉開,這人也已經死在他手裏了。
荷官:“……”
荷官好像不認同,或者說,直接拿走而不是等人頒獎,這也是一種蔑視。托盤在荷官手中徹底碎裂。鬱飛塵恍若未見,朝安菲的方向走去。迷霧之都接下來的安排,他不感興趣,現在是秋後算賬的時刻。
荷官怨毒的聲音在他身後響起。
“接下來,請客人們安歇一夜。第二天,迷霧之都的深處將對你們敞開入口。”
越到最後,聲音越是分裂,好像有無數個怨靈在喃喃自語。其中還夾雜了一個極不和諧的音調:
“你們……騙錢……我要向……神殿……舉報……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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