禾苗突然想起來沈家二房的女兒是聘給了先七皇子、現在的皇帝,當時被指婚的是她,為了不違抗皇命,舅舅找了一個女孩兒回京,充作二房的女兒頂替自己進了皇子府。如今這位沈姑娘貴為妃嬪,自己還真不能抗命。

    禾苗雖說心中不喜,因為她最不耐煩見這些所謂的貴人,可是麵上卻仍舊顯出一副受寵若驚的樣兒,笑吟吟地跟這位女官見禮,還打賞了一個荷包。對方倒是沒有推拒,甚為熱情地一邊找話題,一邊將禾苗往二房的院子領。

    禾苗並未去過沈家二房,今日她是到國公府拜見外祖母和大舅舅的,對於這個二舅舅,她所知不多。

    剛才吃完飯,二舅舅一家就先走了。禾苗陪著老太太和母親喝茶閑聊的時候,隱約聽到隔壁院落傳來些許響動,大舅舅一家也都過去了,想來是這位淑妃娘娘鑾駕抵達,二房這邊忙著迎接,國公爺作為朝廷命官當然得過去幫忙給自家侄女撐場麵。事關家族,沈家內部再怎麽早就分家析產,麵子情還是得做好的。

    因為自己是客,母親也是客,且她們又不是登的二房的門,難怪老太太一直拉著她們說話不叫她們出去呢。想必老太太也不想母親去受那份罪,還得跪拜隔房的侄女。

    可是,後宮妃嬪出宮是那麽容易的事麽不得早上十天半個月的請欽天監算好良辰吉日再登門作為主家更是應該早就收到消息要做好一應準備的。再說還得清理街道讓閑雜人等回避侍衛開道黃土鋪路什麽的,還有隨行的儀仗,那麽繁瑣的事情,可不是你說想要回娘家就能回來了。這也太不合常理了。

    禾苗直接就問出了心中疑惑。

    那名叫謹安的女官笑道“是我們娘娘特求了皇上恩典出宮來看望老夫人,也不拘什麽時辰什麽日子了,臨近過年,哪家不忙沒得為了自家的事倒是勞煩了老百姓,又造成幾多困擾。皇上恩準了,還讚許我們娘娘高義,曉得為黎明百姓著想。倒是沒想到侯夫人也在,可不是趕巧了麽。這也是我家娘娘與侯夫人的緣分。”

    禾苗笑笑,對這樣的緣分不置一詞。她不知道淑妃是從何處得知他們今日要到國公府,還巴巴趕了過來,可是皇上能夠同意她出宮,可見這一位在皇上心中也是有一定地位的。要不就是皇上對任安還有什麽心思,派淑妃娘娘前來打探一二。

    到了二房正屋,女官進門通報一聲,禾苗就被宣召進去了。

    隻見一位身著纏枝花錦繡大紅宮裝的女子高高在上,一旁國公爺夫婦和沈二舅夫婦、並世子爺夫婦、以及其他沈家各位主人作陪,當真是眾星拱月,尊貴非凡。

    禾苗盈盈下拜,行了君臣大禮。

    再如何不願,禮不可廢。在這個節骨眼上她可不想被人捉住什麽錯處。

    “起來吧,”上頭傳來一道溫婉柔和的聲音,聽不出喜怒,隻是那聲線著實迷人。就聽對方又說,“給侯夫人賜座,就在本宮近旁。”

    立即就有一名小丫鬟搬來了一個繡橔放在主座一旁。

    然後,滿屋子的人就被打發走了,隻留下幾名女官太監和宮女,做貼身保護,也是充當皇上的眼線就近監視。

    禾苗低眉順眼,一副乖巧狀。

    沈長清沉默了一會,輕聲問道“侯夫人,可曾……有一絲一毫的悔意。”她如今貴為一宮之主,甚至誕下皇長子,更是知道了宮中的艱辛和舉步維艱。要不是身後有大舅舅支持,甚至任閣老暗中相助,指不定她都被埋在哪個陰暗角落、白骨都化成灰了。

    可是,饒是宮中如此艱險,比起之前未被沈家認回來的那種顛沛流離的市井生活,又算得了什麽。

    如今享受著這份尊榮,卻是被人嫌棄不要的,她這心裏多少都有點膈應,今時今日,想起禾苗,也不過是想要炫耀一番。可是真正與人相見了,她心裏邊那一絲陰暗想法卻又消散無蹤,隻剩下了惶恐不安,唯恐皇上發現這一切原來不過是謊言,再次將自己打入泥地。

    禾苗立馬就明白這一位問的是什麽,她抬起頭,抿唇笑道“腳下的泡都是自己走路磨出來的,是好是歹,總的走過了才知道。娘娘安知臣婦不是甘之若飴娘娘千金之軀,身份尊貴,這是上天注定,可不是旁人能夠羨慕來的。”

    沈長清定定地盯著她看了好一會,禾苗亦是大大方方回視,目光堅定。雙方粲然一笑,揭過了這一筆。

    “聽聞侯夫人不日就要啟程,本宮這裏也沒什麽好東西可賞賜的,不過今日得到一塊不錯的紫玉,是那番邦使臣進獻,皇上那裏也是知情的,我留著這東西無用,倒不如給了有緣人。”

    沈長清說著,身後就有一位小太監捧了一個黑漆描金邊花紋的匣子上前,將匣子遞到禾苗跟前。

    禾苗猶豫一下,接過匣子“臣婦謝娘娘的賞。”

    本著禮尚往來的原則,她喚了春花秋月進門,身邊四位曾經的大丫鬟畢竟身份不對頭,都被留在了外邊。

    春花秋月進來,結結實實地給貴人磕頭問安,將替禾苗掌管的荷包交還給她。

    禾苗接過荷包,遞給沈長清。一旁的女官想要接過,禾苗大大方方任他們檢查了。

    荷包裏裝的不過是一些上好的香粉和胭脂,並無違禁物件。

    女官將東西遞給淑妃娘娘,娘娘笑著將荷包收下,貼身佩戴。她看明白了禾苗給她打的眼色,荷包裏邊另有乾坤呢

    其實也不過是一些保命的平安符,還有驅魔辟邪的符籙,給娘娘和幾位皇子公主使盡夠了。

    兩人也沒什麽舊情可敘,不過說了幾句話就散了。

    禾苗帶著春夏秋冬出門,重新回到國公府,遇上了等在院子裏的沈老太太的心腹嬤嬤。

    老嬤嬤看她們無事,笑著親自上前迎了禾苗,一路將人送回到了禾苗曾經居住過的大院子。

    院子裏草木繁盛,跟離開的時候似乎也沒有什麽不同。禾苗一個一個房間的走過,一株一株草木的撫過,懷念著舊日時光,不想腳下踩中了什麽東西,眼前景物突然一陣劇烈的顫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