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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災禍的發生並不總是有預兆，尤其是人禍。

    比如幾秒鍾前，作為帝國北部與潘因山脈經貿樞紐的鐵爐堡，還沉浸在繁華的平靜當中，而幾秒後，幾乎所有擁有眼睛的生物，都目睹了這場壯烈無比的大型焰火的燃起。沒有任何防備，沒有任何阻礙，化為巨型火球的地精飛艇就這麽衝進了鐵爐堡中部城區的財富之塔。在代表永固魔法陣失效的閃爍中，這座屹立了接近三百年的古老地標建築、所有鐵爐堡地精的驕傲之上，就這麽炸開了一團劇烈膨脹的火焰。

    街道上的生物們臉上不乏震驚，但更多的卻是茫然。

    地精是個喜歡爆炸的種族，這或許是一場給人們帶來驚喜的演出？

    這是許多人心中的第一想法。

    但是，當財富之塔上的火團足以遮蔽塔身，同時第二個飛艇與遙遙相望的南城區工匠之塔相碰撞時，幾乎沒有誰還會認為這隻是一場惡意的玩笑了。一大一小不斷膨脹的兩團火光，如同死神的微笑般猙獰，即便是在明亮的白天，仍然蓬勃綻放，無比耀眼。

    蘇文的呼吸有些不順暢，他覺得自己似乎目睹了足以被載入史冊的一幕。

    直到這時，他的耳邊才傳來了震耳的爆炸轟鳴聲。在猛烈爆炸的火光照耀下，時間似乎變得有些緩慢，原本熙熙攘攘的街道上忽然變得寂靜到詭異，所有人都抬頭望著一遠一近兩棟處於劇烈爆炸中的高塔，以及距離蘇文所在位置最遠的、即將迎接飛艇撞擊的第三座高塔——機械之塔。

    “嗡——”

    也許是終於擁有了足夠的反應時間，有幸作為最後一個目標的機械之塔爆發出了一股劇烈的炸響，即便好幾公裏之外的蘇文都能夠感受到空氣中明顯的震顫。下一秒，高達五百米的巨塔上生成了一道明亮的元素護盾，但這層護盾顯然不足以阻擋輪船般大小的飛艇的來勢，它在尚未凝結完成的時候就被撞得洞穿，燃燒的飛艇與高塔之間再無阻攔，眼看就要造成第三場爆炸。

    而就在這時，一道比蘇文腳下的馬路還要粗壯的光柱從高塔中轟然衝出，幾乎將整座飛艇完全覆蓋。這道光柱持續了兩秒就閃爍著消散，在塔身留下了一道肉眼可見的空洞，而飛艇原來所在的位置，也就是距離塔身不足二十米的高空，已經被劇烈的爆炸所取代……

    街道上的氣氛仍然凝固著，人們似乎目不暇接，三座高塔在三個不同方向，而無論哪座高塔上的情景，都是如此的引人奪目。

    直到因為距離高塔較近的原因，被爆炸餘波拋飛的細碎砂石和焦炭如同下雨般掉落在地麵上時，幾乎凝固的人群才如同被潑了水的熱油般轟然炸響。馬匹嘶鳴著閃躲、車輛交相碰撞，無論是綠皮的地精獸人、還是黃白黑皮膚的人類，以及更多或高或矮的異族，人們碰撞擁擠著，朝安全的地方躲閃而去。慘叫聲四處響起，不時有人痛呼著倒下，在這一刻，諸多生物們無論貴賤高低，全部都化為了熱鍋上的螞蟻，倉皇奔竄。

    財富之塔共五百米高，碰撞點的高度少說有三百多米，在這種高度的加速下，即便是一顆不起眼的建築碎片，也足以將人砸得頭破血流。

    好在這裏距離塔身不算太近，墜落物的拋灑很快停止，隻剩下了緩慢飄落的漫漫粉塵，但蘇文還是連忙躲進了馬車車廂裏以確保自身安全。他的內心中無比震驚，不是為了地精高塔的爆炸而震驚，而是這場爆炸的本身，竟然就這麽毫無阻礙地成功了？

    要知道，在他的判斷中，鐵爐堡裏怎麽說也會有複數的人類魔導師高手坐鎮，否則距離潘因山脈如此近的這裏，一旦出現了什麽突發情況，遠在天邊的多倫帝國國都根本無法做出有效處理。而就算當代國王再怎麽無能，也不會意識不到這個問題……

    也就是說，如果蘇文的判斷沒有錯，這場飛艇撞擊高塔的事件，或許根本就無法成功。魔導師的實力他是親眼見識過好幾次的，那幾乎瞬發的高階魔法、能夠隻身闖過千軍萬馬的強大威能，若是用來抵擋住飛艇的衝擊和爆炸，絕對不是不可能做到的事情。

    然而，現實卻打了蘇文一個耳光。

    沒有任何魔導師進行阻擋，就連機械之塔不久前那層飛速凝結的元素護盾、那道通天的光柱，恐怕也並非來自魔導師級的法師。因為在那之後，帶有極高初速度的爆炸仍然鋪天蓋地湧向了塔身，巨大的衝擊波將所有玻璃幕牆震碎，塔身直到現在還籠罩在火焰和煙塵中。

    這一切，終究還是沒有得到任何有效阻攔……

    其實這裏並非完全沒有魔法師，借助著馬車的掩護，蘇文很快就看到，距離自己最近的財富之塔上，正有幾道水龍四處擴散。但是和無比劇烈的爆炸比起來，它們無疑顯得杯水車薪，就像是倒進了大海中的水滴般，很快就被一陣接著一陣的熱浪拍打得無影無蹤。

    見到天空中灑落的碎塊已經徹底消失，蘇文鑽出了馬車，抽了抽受驚的馬匹，讓它們勉強動起來。街道上的車流已經亂成了一片，好在行人基本全部躲了起來，有幾個受傷的倒黴蛋也被扶走，地麵上隻留下了斑斑點點的血跡，以及大片塵埃與燒黑的碎片，不算太過影響通行。

    空氣中彌漫著硝煙的味道，讓蘇文的每個神經都繃得緊緊的。刺耳的警報聲被拉響，讓原本就充滿緊張的空氣變得更加壓抑。

    馬車在混亂中駛過了兩個街道，終於來到了昨夜投宿的旅館前。這裏幾乎沒有收到爆炸的波及，人們幾乎全都湧上了街道，議論紛紛地仰頭圍觀著財富之塔的慘狀，道路兩旁房屋的窗戶也大多數被洞開，裏麵擠滿了看熱鬧的人、恐懼的人、臉上布滿憂色的人，以及目瞪口呆的人。

    蘇文鎖上馬車，匆匆擠過人群，進入了旅館裏。

    打開房門，蘇文發現莉蒂西婭正用格洛克18瞄著自己的方向。但下一秒，她就仿佛鬆了口氣般把手槍丟下，飛也似地來到了他的麵前。

    “主人，我們要跑嗎？”

    “先看看，這裏離得很遠，應該還算安全。”

    說著，蘇文來到了窗前，仰頭望去，隻見那棟幾乎占了小半邊視野的財富之塔此時已經停止了爆炸，但仍然燒著熊熊烈焰。十幾架地精螺旋飛行器正在高空不斷盤旋，雖然它們看起來根本無法搭載重物的樣子，但仍然有多層的水柱從裏麵不要錢般噴湧而出，試圖阻止火勢的蔓延。

    蘇文總覺得這情景有著隱約的即視感。

    “我們來得還真是巧啊……”

    “是呢，主人，您沒什麽事嗎？”莉蒂西婭跟了上來，先是檢查了一下蘇文是否受傷，然後一邊為他的衣服拍著塵土，一邊開口問道。

    “當然沒事，但估計很多人要有事了。”

    於是莉蒂西婭也不再說話，和蘇文一起看著這前所未聞的場景。

    由於坐落在中央城區的緣故，地精們的救援工作展開效率極高，透過旅館的窗戶，蘇文能夠隱約看見地精執法者們正在疏散遠處的人群。數百米高的爆炸點附近，相比最開始而言如同海量般的水係魔法不停朝著火源覆蓋，隻是過了短短的十分鍾不到，原本洶湧擴散的火勢就已經被鎮壓，並且逐漸有收攏的趨勢。

    但工匠之塔似乎就沒那麽幸運了，位於工業區的它雖然也在第一時間獲得了救援，但此時不僅僅是主塔仍然在熊熊燃燒，甚至就連那個方向的地麵上也顯現出了隱約的黑煙。而當財富之塔的火焰基本被撲滅，隻剩下焦黑破爛的塔體和滾滾冒出的餘煙，甚至飛行器們都開始接近救援幸存者時，那隱約的黑煙方向突然閃過了兩串明亮的光芒，十幾秒後，如同滾雷般的二次爆炸聲傳到了蘇文的耳朵裏，就連旅館的窗戶都被震得嗡嗡作響。

    至於最遠的機械之塔，那裏的空中爆炸早已結束許久，正源源不斷有地精飛行器被從塔身的開口中派出，形成隊列朝著工匠之塔和財富之塔趕來。

    自始至終，蘇文沒有看到任何魔導師級別的存在出手。

    這隻有兩個可能，要麽是這座城市裏根本就沒有魔導師，要麽是隱藏在暗處的他們不願意出手。蘇文寧可相信是第一個可能，如果是後者，那麽姑且不談帝國是否會以政治利益做出這種犧牲，除非那些隱藏的魔導師不為人知從不露麵，否則光是知道他們存在的其他利益體就不會善罷甘休。

    但總而言之，在鐵爐堡發生了這樣的事情，蘇文在感到震驚之餘，也隱約聞到了一股淡淡的詭異味道。

    記憶中，在駛離特裏底斯的公共馬車上，詹姆斯在邀請自己加入黑獸傭兵團的時候就曾經說過，帝國的北地這幾年又要亂起來了。當時蘇文沒太在意這句話，一來這家夥喜歡滿嘴跑火車，二來無論是從什麽渠道接觸到的信息中，北地基本都能夠和“亂”字劃上等號，因為多倫帝國往北的北方諸國幾百年來都是打成一團醬油的狀態，距離那裏最近的北地當然少不了不安分的因素。

    現在看來，這句話似乎並不是玩笑？

    誠然，在兩百年前的護國戰爭後，多倫帝國就再也沒有爆發過任何境內戰爭。而如今，哪怕隻是毫無證據作為支持的猜測，蘇文總擔心這種安穩還能持續多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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