姆塔塞城並非沒有價格昂貴的魔能機車，但軍用吉普拉風的造型和柴油發動機的轟鳴仍然引起了廣泛注意。無論是城門口不遠處貨運廣場上卸貨的苦工，路邊的行人，還是道路上的行商，一時間紛紛被吸引，幾乎都放緩了手上的事情，看著這個奇怪而巨大的載具揚長而過。

    蘇文對此早已司空見慣，當初在特裏底斯的時光磨練出了他的厚臉皮，倒是解除了武裝狀態的莉蒂西婭有些遭受不住，明顯坐立難安。

    “主人，咱們是不是太張揚了，這樣真的好嗎……”

    “有什麽不好的？”

    “因為我已經感覺到有些不懷好意的眼神了，這樣下去的話，恐怕整個姆塔塞城的黑惡勢力都會注意到我們的。”

    “你在說什麽胡話呢莉蒂西婭，從現在開始，我們就是姆塔塞城最大的黑惡勢力了。”

    “說胡話的是你吧，主人！”

    蘇文心說我這其實都是為了給你找送上門來的經驗值呀，就像上次在北高原城那樣。隻是這話卻不好直接說出口來，他隻是大喊了聲“坐穩了”，隨後便加速穿梭於路上的車流之間，鶴立雞群般地向城市內部駛去。

    姆塔塞城的外城的布局十分雜亂，看上去比蘇文去過的其他所有城市都更加髒亂差，除了主幹道因為要迎接商旅比較光鮮之外，幾乎就沒有什麽好路，隨處都可以見到陰森且堆滿垃圾和雜物的小巷，裏麵布滿了衣不蔽體的乞丐。但與之相反，這裏的商業區又格外燈紅酒綠，地下世界的入口開闊到可供十輛馬車同時進出，金碧輝煌的盛狀甚至不亞於經濟排在北大陸前列的托斯卡納。僅僅是隔著幾條街道的距離，就宛如天堂和地獄的差別，如此巨大的差距讓蘇文都不禁為之咋舌。

    進入地下世界後，映入眼簾的便是各式各樣的賭場、妓院、奴隸商行以及血淋淋的地下競技場。這些都是在文明世界裏被包裝得各種光鮮的灰色行業，尤其是最後那個幾乎每場比賽都會死不少人的地下競技場，早在數百年前就被各國明令禁止。但是在姆塔塞城，它們卻肆無忌憚、絲毫不加掩飾地出現在了所有人的視線裏。

    在路邊一間賭場的門口，蘇文看到了一名光著身子躺在血泊裏的肥胖男子，他少了一條胳膊，背上被開了一個洞，內髒清晰可見，身上還掛著“出千者”的牌子，周圍的路人不乏側目繞行，但更多的卻是見怪不怪；幾十米外，一群鶯鶯燕燕的半精靈與狐族亞人少女在招攬客人，和蘇文見過的其他類似的情形不同，她們一絲不掛；遠處的奴隸市場，幾輛載滿了臭烘烘獸族苦工的運輸馬車正在緩緩駛入；而更遠一些的火光衝天的地下競技場裏，隱約傳來震天的歇斯底裏的咆哮……

    這就是蘇文初入姆塔塞城地下世界見到的景象。雖然其他城市的地下世界在本質上和這裏沒有太大區別，但這種＂chi　luo＂裸的、不摻雜任何虛偽的所謂文明的狂野氣息卻是獨一無二，著實對人有一種原始而野性的衝擊，仿佛要將他們在文明社會被壓抑的天性釋放出來。

    唔……

    前提是他們有資本成為發泄者，而非被發泄者。

    可以看出，莉蒂西婭很不適應眼下這種環境，尤其是在看到了自己的同族們或是被裝在車裏運進奴隸商行，或是成為低賤的妓*女時，他的整個身體都因為不知是恐懼還是憤怒而瑟瑟發抖。

    而這種感情，直到穿過了兩條街道，來到了一家位於街角的奴隸商會時，終於爆發了出來。

    在這家商會的門麵前，佇立著一排一動不動的異族奴隸，其中有作為苦力最受歡迎的綠皮純種獸人、也有各種各樣作為寵物的亞人，其中當然少不了最常見的半精靈。乍一看去，它們像是栩栩如生的雕像，但若是仔細觀察，就會發現，這些其實全都是被剝皮製成的標本。

    莉蒂西婭目光直勾勾望著它們中的半精靈標本——那是一個比她還要美麗幾分的黑發少女，有著白皙的皮膚和明亮的眸子，以及形狀完美的精靈尖耳，卻永遠定格在了最好的年齡，成為了奴隸商會的招牌。而就在蘇文惋惜於這枚標本穿的是精靈長裙而非女仆裝的時候，他忽然聽到了她抑製不住的抽泣聲。

    “太…過分了……”

    她斷斷續續地說道。

    蘇文注意到，在這個過程中，她的手死死攥著口袋裏的ghost-3隱形裝甲的發生器，但最終還是重重鬆開了它。

    ‘可惜。’

    蘇文自語道。

    ……

    直到蘇文到達此行的目的地時，莉蒂西婭都仿佛魂不附體。

    把車停好，蘇文對後排仿佛早已睡著的道格拉斯以及呆滯的莉蒂西婭說道：“我去做點事情，你們就待在此地，不要走動。”

    然後不待回答，他便大搖大擺地進入了不遠處人頭攢動的大廳。

    這裏自然是姆塔塞城的雇傭兵公會……下屬的情報市場。在這裏，可以得到關於周邊地區乃至整個南大陸的一切情報，大廳裏布滿了出售手繪地圖與冒險道具商店，每個商店裏麵都有情報商人，幾乎所有的傭兵在執行任務之前都會來這裏進行準備工作，這一點倒是和大陸上的其他城市沒什麽兩樣。

    蘇文當然不是來這裏買情報的，他避開了熱情擁上來的商販，拐入了情報市場大廳深處一個偏僻角落，徑直來到一家人煙稀少的不起眼鋪麵前，裏麵櫃台上稀稀落落而且一看就不值錢的貨物讓人根本就沒有駐足的**。

    鋪麵裏有一個昏昏欲睡的老者，見到蘇文進來，顯示雙眼中精芒一閃，而後輕輕打了個響指，店鋪的門麵和窗簾便飛快關上。蘇文也沒有客氣，他一屁股坐在了店鋪裏滿是破洞的椅子上，自顧自地從台機上給自己倒了一杯茶，一飲而盡，然後神色不滿地望著這個垂暮之年的老人。

    “唐納德，你還真是陰魂不散啊。我一直都在懷疑，是不是大陸上每個城市的雇傭兵公會裏，都有一個你的分身？”

    “過獎過獎。”

    “廢話就不多說了，我剛進姆塔塞城就迫不及待給我發信號讓我過來，又有什麽好東西要送給我嗎？”

    唐納德嘿嘿一笑：“這次沒有，我就是想跟你聊聊，你可知道現在半個托斯卡納都在找你？”

    “托勒密大魔導師的人？”

    “不然呢，魔法師協會那邊也就算了，就算你什麽都不做也沒人能動得了你，但你可是放了那老東西的鴿子。”

    蘇文眉頭一挑，冷笑道：“於是你來興師問罪了？”

    “畢竟說起來，你和托勒密那老東西還是我牽線搭橋的哎，放著這麽一個大好前途你不要也就算了，但現在正是患難見真情的時刻，抽身而退怎麽也不太好吧。別誤會了，我才不是在關心你，我隻是感覺老東西此番若是死不掉的話，接下來對你的好感會大打折扣，屆時我這個媒人便要受罪。”

    “這傲嬌的語氣還真是惡心，唐納德，我建議你最好別拐彎抹角的，想說什麽就直接說出來就行。”

    “那好吧，老東西的事情不會持續太久的，長則幾個月，短則一個月，到時你還打算回來嗎？”

    “本來是打算的，你這麽一問我就不打算了。”

    “臥槽你本來就不打算的吧！”

    “那又何必明知故問。”

    “信不信我這就把你的坐標公布出去，我相信不光是老不死，魔法師協會乃至光明教會的狂派都會對你感興趣的。”

    “那真是太感謝了。”

    “……”

    唐納德沉默了一會，然後幽幽道：“蘇文，你變了。”

    “你說這話之前能不能別用這幅模樣，我剛才差點就忍不住揍你了。”

    “不不，我說的是實話，現在的你和以前有很大的不同。真要說有什麽區別的話，就是前以前的你看起來有些色厲內荏，但現在底氣足了很多。我是真的很好奇，明明你並沒有經曆什麽特別的事情，為什麽會發生這麽大的變化？”

    “我也真的很好奇，在特裏底斯的時候，為什麽你會盯上我？”蘇文反問道，“別說是我自己找上門的，這話騙騙小孩子還可以，你以為我不知道，我來到特裏底斯的第一天，你就在我麵前晃來晃去了嗎？”

    “吃驚，這你也知道了！”

    蘇文隻是冷笑，他始終不會相信這個世界上有什麽無緣無故的善意，唐納德免費送給自己那麽多東西，不但沒有提升自己心中對他的好感，反而隻會讓他更加警惕。這話他之前因為實力受限，不敢直接問出來，但現在卻已經沒有了這種顧忌。

    對此，唐納德卻是慢悠悠地品了一口茶，而後眯著眼睛想了片刻，接著徐徐道：“緣，妙不可言。”

    “告辭。”

    “珍重。”

    兩聲道別宣告了談崩，既然兩邊都有不願說的東西，對話就沒必要繼續。

    “不過，臨走之前，我得再告訴你個好消息。”唐納德轉而又是嘿嘿笑道，“就在外麵，你的小女朋友有麻煩了，把她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半精靈留在姆塔塞城這種吃人不吐骨頭倒吐葡萄皮的地方，這種行為還真是蠢到家啊。”（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