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一章 整理首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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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就當初的地位而言,莫說一萬貫錢,就是李煦出一千貫一百貫,林昭也得咬牙賣了,但是撇開活字印刷本身的價值不談,就林昭目前承擔的風險來說,一萬貫實在是有些吃虧。
聽到了林昭這句話,林元達神情一滯,苦笑道:“這東西你的確賣虧了,要是你把它宣揚出去,將來三郎你的名字,就會記在史書裏,這遠比一萬貫錢值錢。”
“侄兒不在乎什麽青史留名。”
林昭苦笑道:“我在乎的是身邊人的安全,我母親現在與我住在一起,而且這件事還會牽扯到三元書鋪的謝家,您老人家是進士,當官的自然奈何不得您,但是我們這些人都是庶民,假如那個新來的知州老爺心裏不高興,隨便尋個理由,就能把我們統統送進大牢裏去!”
林簡為之默然。
越州知州楊璞被罷官奪職,換成任何一個人接替這個知州的位置,都要給他這個前任戶部侍郎幾分麵子,甚至於還要畢恭畢敬的,但是這個新任的知州,偏偏是康氏一係的……
康氏一係做事,向來以囂張跋扈,無所顧忌著稱,假如他真的要對林昭動手,林簡一時半會還真沒有什麽辦法。
他沉默了一會兒之後,對著林昭說道:“那個新任的知州到任,估計還有半個月時間,要不然你與你母親,暫時搬離越州,等這件事情平息了,或者為叔重新回到朝堂做官了,你們再搬回來,如何?”
“他們真的想要對侄兒動手,搬到哪裏都沒有用處。”
林昭歎了口氣,低聲道:“七叔你這種身份,他們尚且敢派遣刺客過來,何況是我這麽個小人物?依我看,我還是留在越州好一點,畢竟官府衙門再怎麽也是要一點臉麵的,再加上七叔你這半年也會在越州,多少能照顧侄兒一些。”
林元達默默點頭。
“是這個道理。”
此時的元達公,心情還是略微有些低落的,不複平日裏瀟灑的神態,他搖了搖頭,開口道:“越州的事情,為叔已經寫信給長安城了,那邊應該也會努力,不會讓這個康東平的妻弟一直待在越州。”
越州是林簡的故鄉,自然不可能讓政敵再自家主政,畢竟越州林氏幾千人都在越州,也不知道康氏一係的人到底是用了什麽手段,竟然成功的從吏部拿到了這個任命。
林簡少年入仕,此後一路平步青雲,四十歲出頭就已經成為六部堂官,雖然去年被罷官,但是心態一直很好,此時麵對那個即將到來的越州知州,他心中竟然生出了一股無力感。
縣官不如現管,在越州,在京城裏的太子也未必比得上知州。
林三郎心中凜然。
此時,他已經不可避免的陷進了這場爭鬥之中,當然了,以他現在的地位尚且不會被任何人看在眼裏,在這場爭鬥之中,他隻是一個剛剛足夠入眼的小蝦米。
但是能讓人入眼,已經非常危險了。
林昭坐在林簡的對麵,低頭思索了一會兒,然後低聲道:“七叔,如果新來的知州真的會尋到我的頭上,那麽他們能做的就隻有一件事……”
林三郎沉聲道:“那就是讓我出麵證明,活字這東西,不是七叔你弄出來的!”
如今林元達與太子殿下因為活字印刷的原因,在京城聲名大噪,康氏一係的人自然會看不過眼,他們派人來越州,目的多半也是為了追查此事。
一旦在越州查出了林昭這個人,他們就一定會逼迫林昭出麵證明活字不是林簡所創,從而讓打擊太子一係。
讀書人最忌冒名頂替,隻這一個罪名,就能讓林簡身敗名裂。
元達公表情嚴肅。
“的確如此,我今日找三郎來,就是為了商量此事……”
說到這裏,他歎了口氣,開口道:“本來這東西就是你弄出來的,是為叔貪了名聲,不然也不至於像現在這樣,擔驚受怕。”
“七叔用不著擔心。”
林昭咬牙道:“還有半個月時間,我們可以從容布置,把這件事做的天衣無縫。”
“明日一早,我就去見謝叔,把這件事的前因後果告訴他,讓他不至於說漏嘴,活字印刷是我跟謝叔兩個人弄出來的,我們兩個人隻要眾口一詞,說是七叔你所創,這件事就沒有什麽破綻了。”
說到這裏,林昭頓了頓,然後繼續說道:“除此之外,七叔你這兩天也寫一本小冊子出來,寫明活字印刷的想法雛形,但是與謝叔寫得那個冊子,又不能全然一樣。”
“你要寫得粗陋一些,日期就在您第一次去見我那天最好。”
林簡第一次見林昭的時候,是在去看望趙歇的時候,那時候林昭才剛剛開始弄活字,距離弄出來還有一個月的時間。
有了這個時間差,這件事前後就算是捋順了。
林昭低聲道:“寫完之後,你在後麵寫上注,大意就是你無意中發現幾個印章不同排列,可以印出不同的字,然後把這個想法寫成冊子,交給了我這個後輩去找印刷作坊試了試,才把這東西給試出來。”
“您是讀書人,不通手藝是再正常不過的事情了,隻要把這件事首尾做好,沒有人能夠查出破綻,也沒有人能夠拿這件事攻訐七叔。”
林元達閉上了眼睛,把林昭說的話前後順了一遍,然後臉上露出一抹微笑:“三郎你在這個年紀,心思居然能這樣細密,真是厲害。”
他拉著林昭坐了下來,給林昭倒了杯酒。
“你說的這個冊子,我今晚上寫出來,明天就讓趙籍送到你那裏去,至於謝三元那邊,還請三郎你去訴說利害。”
“此事,非是我一人之聲望,而事涉朝政,太子殿下正在長安全力推進此事,如若被康氏查出來這件事的前後,我名聲受損事小,太子殿下名聲受損事大。”
“有勞三郎奔忙了。”
林昭端起酒杯,與林簡碰了一杯,然後他看向林簡,開口道:“七叔於我有恩,我做什麽都是理所應當的,但是這件事幹係太大,我需要七叔給我一個承諾。”
林簡毫不猶豫的開口道:“三郎但說就是。”
“我還是個少年,吃點苦頭沒有什麽,但是也母親,還有三元書鋪的謝叔一家人,他們不能吃苦,那個新任的知州上任之後,把侄兒抓去打上一頓,侄兒咬咬牙也就受了,絕不會出賣叔父,但是我母親以及謝叔一家人,不能受牢獄之災,刑罰之苦……”
這個時代的官府,是不怎麽講道理的,很簡單就能把一個人抓進去,直接上刑。
林簡直接站了起來,對著林昭沉聲道。
“三郎放心。”
“拚著以後不做官了,我也不能讓人,把你們欺負到這個地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