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一章 焉能等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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東山賊?
林昭在東湖鎮並沒有聽說過這個名號,近二十年越州城都相對太平,因此也沒有人提起這個,不過聽到外麵亂成這個樣子,林昭心裏隱隱覺得有些不對勁,他回過頭來看向謝澹然,沉聲道:“澹然,外麵恐怕……是出了什麽事了,咱們要去謝叔那裏去,獨處容易出事。”
說到這裏,林昭伸手拉住她的手腕,謝澹然也聽到了外麵的動靜,心裏本來有些慌亂,但是聽到了林昭的聲音之後,她點了點頭,跟著林昭一起離開了自己的閨房,朝著謝家的正堂走去。
此時,謝三元的酒意,已經被外麵的動亂驚醒,他連忙把夫人與兒子到自己身邊來,剛準備去喊謝澹然與林昭,兩個人就已經攜手走了過來,林昭把謝澹然放在謝三元身邊,皺眉問道:“謝叔,外麵的人在喊什麽東山賊,東山賊是什麽?”
謝三元心中已經有些慌亂,但是聽到了林昭的問話之後,他還是長出了一口氣,緩緩說道:“東山賊……便是東山之賊,是聚集在東白山上的一處匪寇,聽說有好幾百人。”
“我還是少年的時候,這幫人經常在越州為禍,不過近二十年很少見到他們的蹤影了…”
說到這裏,謝三元有些憂心的看向院子外麵,低聲道:“奇怪,這個時候城門應該已經閉上了才對,越州守城的士兵也有數百人,如何給這些賊人闖進來的……”
他長出了一口氣,起身開口道:“這些山賊凶殘異常,見人便殺,招惹不得,我家後院有一處地窖,咱們先躲進去罷……”
前些年匪寇作亂的時候,雖然沒有打進越州城裏,但是畢竟人心惶惶,因此越州城裏的民居,隻要是有年頭的,家中多半都有一處藏身的地方,謝三元拉著老婆孩子,一家四口人朝著自家後院走去,最終在柴房的柴堆裏翻出一個地窖的入口,謝三元先讓謝夫人帶著謝晉以及謝澹然走了進去,然後他回頭對著林昭開口道:“三郎,越州城裏的兵丁不少,這些賊人就算作亂,最多也就是一晚上時間,明天一早也就會被趕跑了,咱們在地窖裏躲一晚上就是。”
林昭看了一眼這個地窖的入口,猶豫了一會兒,然後微微搖頭。
“謝叔,你快進去罷,我不能躲在這裏,我還要回家看我母親是否安全……”
“這個時候,顧及不了許多了!”
謝三元伸手拉著林昭的衣袖,低聲道:“林夫人知道這種情況,也會讓你躲進去,林夫人聰慧,想來也會自保,這個時候了,哪裏有跑出去的道理?”
謝三元剛說完這句話,外麵又是一道閃電,雷聲滾滾。
林昭臉色陰晴不定,咬牙道:“謝叔剛才說,這個時候城門已閉,這些山賊無論如何都不應該闖進來的,是不是?”
“這是自然,越州城城門向來是日落便關,這會兒約莫都已經戌時正了,城門無論如何也應該關上了才是。”
謝三元仍然沒有想明白,繼續說道:“按理說,如果山賊攻城了,官兵怎麽樣也能抵擋一段時間,在這段時間裏,官府會派人知會百姓,讓百姓撤離或者自行躲避,怎麽可能像現在這樣,山賊徑直闖進了城裏……”
“真是咄咄怪事。”
說完這句話,他伸手拉著林昭的衣袖,低聲道:“三郎,來不及說這麽多了,快進去避禍罷,明天一早便什麽都清楚了。”
“這一次無論如何,朝廷也會治那些官老爺們一個失職的罪過,到時候那個什麽程知州,也就在越州待不了了……”
他還要伸手拉林昭,卻看到林三郎站在原地一動不動,臉色極為難看。
他幾乎是在咬牙切齒。
“程敬宗……程敬宗!”
謝三元皺眉道:“三郎,你在說些什麽?”
林昭眼睛有些發紅,他咬牙道:“如謝叔所說,越州是江南大城,無論如何也不可能這樣輕易給山賊打進來,但是這些山賊偏偏打進來了,那麽很明顯是官府裏有人,故意把他們放了進來!”
“我說這段時間程敬宗為何這樣老實,原來是在謀劃此時,這人……好狠!”
說到這裏,林昭回頭看了一眼謝三元,低聲道:“謝叔,你在這裏好生照看家人,我無論如何也要出去一趟。”
這會兒,越州城內電閃雷鳴,雨水如同不要錢一樣,鋪灑下來。
外麵依舊不斷有慘叫哀嚎的聲音傳來,頗為嚇人。
謝三元仍舊拉著林昭的衣袖,不肯鬆手,他出奇的沒有聽林昭的意見,而是開口道:“三郎,我算是你的長輩,今夜你無論如何也要聽我的,不能再出去了……”
“若是林夫人安然無恙,你卻在今夜罹難,想來林夫人多半也是活不下去的。”
林昭麵無表情,低聲道:“謝叔,我必須要出去,除了母親那邊之外,我還要去代園看一看……”
“代園?”
謝三元緊緊的拉著林昭的手,低聲道:“三郎,那些大門大戶,家裏的家丁就有幾十上百個,家中的地道密室,更是不計其數,他們用不著你去擔心,你且護住自家性命!”
林昭轉頭看了一眼窗外的大雨,深呼吸了一口氣。
“謝叔,我今夜必須要去一趟代園,非是為了七叔,而是為了我自己。”
“我現在幾乎可以斷定,今夜的這場動亂,是針對七叔來的,如果他被這些賊人給殺了,那……”
“殺了便殺了。”
一直沉默不語的謝三元低喝道:“就是他林元達死了又如何,大不了你不去長安了就是,前程要緊,還是性命要緊?”
“謝叔,這不是前程的問題!”
雷雨之下,林昭咬著牙說道:“若七叔罹難,你我兩家必然跟著遭難,程敬宗在越州最少還可以待兩個月,沒了七叔庇護,他焉肯放過我們?”
“尤其是我,已經被他抓過一次,若沒了七叔,他便可以隨心所欲的對我下手……”
說到這裏,林昭想起了當日程敬宗對他說過的話。
“想如何炮製你,便如何炮製你!”
程敬宗陰惻惻的聲音,如同在耳,讓林昭激靈靈打了個寒顫。
如果林元達死在了這場動亂之中,謝家或許不一定有事,但是他林昭,幾乎一定會跟著出事,尤其是那位程知州身邊,跟著不少軍中的好手,就算林昭想遠走避禍,恐怕帶著母親,也不可能離開越州。
聽到這裏,謝三元依舊不願意讓林昭離開,他低聲道。
“可你去了,也未必會有什麽作用……”
“總要去搏一搏。”
林昭目光凶狠,開口道:“我今夜躲在這裏,便是在這裏等死,我去代園看一看,至少能看到過程,死個明白!”
他看向謝三元,聲音淩厲:“謝叔,林昭從來都不是等死的人!”
說罷,他一把從謝三元手中,把袖子扯了出來,一邊往外跑,一邊高聲道:“謝叔,護好謝姐姐!”
林昭一頭紮進了大雨之中,聲音越來越遠,漸不可聞。
謝三元現在自家柴房門口,看著林昭遠去的方向,心裏頗有些震撼。
臨大事時,這個才十三歲的少年人,比他這個成年人還要果決,清醒。
謝老板在心裏長歎了一口氣,暗暗自語。
這個頗為神奇的少年人,如果能過了這個坎……
便算是一個人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