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百七十二章 莫要招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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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書房裏,齊大將軍默默的注視著跪在自己麵前的李煦。

    他是寒門出身,不是鄭溫,他應該沒有資格進入大周上層,更不可能能夠迎娶丹陽公主。

    因此他對鄭溫的感情是很深的。

    三十年前,鄭家一夜之間被抄家,從前風光無兩的相府,也瞬間樹倒猢猻散,在那個時候,齊師道就看清楚了天家的薄涼。

    這三十年來,他用盡了各種理由說服自己,為了家人,為了百姓,他不能做出衝動的事情。

    好在時間可以衝淡一切。

    但是現在,當李煦在他麵前說出想要殺避林昭的時候,當年的舊事再一次在他眼前浮現。

    齊師道沉默許久,才彎身把李煦扶了起來,然後麵無表情:“殿下想讓我幫你什麽?幫你殺了林昭嗎?”

    說完這句話,不等李煦回答,齊師道就繼續說道:“我殺不了他。”

    李煦低頭苦笑:“姑父,侄兒不是這個意思,侄兒想請姑父…”

    “調朔方軍進長安。”

    現在的朔方軍,還在鎮守關中背麵的蕭關以及西麵的大震關,齊師道隻帶了五百個朔方軍進的長安城,因此現在的長安城裏,是林昭與王甫在唱對手戲,基本上與朔方軍沒有太大關係。

    齊師道也不想參與進這場亂鬥之中,齊家與林昭有淵源,林昭在長安一日,齊家上下都是安全的,他大可以在長安,在這座長公主府裏,坐山觀虎鬥。

    聽到李煦這句話,齊師道立刻就皺起了眉頭。

    “朔方軍現在在鎮守關中的西北二關,此時無有朝廷詔命,如何能夠調兵長安?”

    李煦深呼吸了一口氣,聲音沙啞:“姑父,現在的朝廷,哪裏還有什麽詔命?”

    “朝廷的詔命,王甫會聽嗎?林昭會聽嗎?”

    李煦抬頭看向齊師道,聲音低沉:“他們二人不必聽,姑父您自然也不必聽,而且這個時候您直接調兵到長安來,陛下不但不會怪罪您,反而會高興。”

    “林王二人,都是外人…”

    李煦深呼吸了一口氣,聲音誠摯:“姑父您才是自己人,有朔方軍在長安,也能震懾另外兩個節度使,讓他們…不敢肆意妄為。”

    齊師道麵無表情。

    “這件事,我需要考慮考慮。”

    李煦張了張口,還想說些什麽,但是想了半天,實在也沒有什麽好說的了,便隻能長歎了一口氣:“姑父…這個時候的局勢,您也是看得見的,再不掙紮掙紮,李氏…就真的要垂死了。”

    齊師道微微眯了眯眼睛,開口道:“殿下,不管你心裏是怎麽想的,陛下心裏是怎麽想的,齊某有一句話想說。”

    “凡事都要講究天理良心。”

    齊師道直視李煦,沉聲道:“殿下是為什麽覺得,林昭一定就會是朝廷的對頭?”

    李煦沉默不語。

    齊大將軍麵無表情。

    “殿下不說,我心裏也明白,大約是因為林昭在朝堂上,公然要替鄭師平反,公然拂了朝廷的臉麵。”

    “可是為鄭師平反這件事,也是齊某想做的事情。”

    齊師道看向李煦。

    “假設林昭他突然暴斃而亡,殿下會不會覺得,齊某也是奸佞,也是反賊?”

    李煦苦笑搖頭,對著齊師道深深低頭,開口道:“姑父,侄兒針對林昭,絕對不是因為鄭相之事,或者說…不單單是因為這件事。”

    “早在乾德七年的時候,侄兒就在越州見過林昭,那時候他才十三四歲,渾身上下都透著一股不安分的氣息。”

    “那時候侄兒並沒有怎麽放在眼裏,隻覺得是他年紀太小,等長大了,沉穩了之後自然就好了,但是後來……”

    “後來侄兒去青州見他。”

    李煦深呼吸了一口氣,開口道:“那個時候的林昭,就已經不怎麽把朝廷看在眼裏了。”

    聽到這裏,齊師道再也忍耐不住,悶哼道:“殿下去青州的時候,朝廷已經快要西逃成都了罷?”

    他想說,那個時候,哪裏還有什麽朝廷。

    但是畢竟當著李家人的麵,這句話還是沒有能夠說出口的。

    李煦微微搖頭:“姑父,這與朝廷是否強盛沒有關係,林昭這個人,似乎天生就不怎麽把皇權看在眼裏。”

    “前些日子的鄭相一案。”

    李煦沉聲道:“姑父您是因為師恩,所以才支持這件事,但是他林昭呢?!”

    “他見鄭相的麵都沒有見過!”

    “一直到他進長安之前,他甚至都沒有見過鄭家人!”

    “他對鄭家,能有什麽感情?”

    “可是他在朝堂上,卻因為鄭相的事情那麽激動,甚至不惜要當場跟天子翻臉!”

    宋王殿下咬牙道:“他分明就是借著這件事,來打朝廷的臉麵,來立威,來達到他自己的政治目的!”

    “這種人,絕對不會是大周的忠臣!”

    “好了,殿下不要再說了。”

    齊師道悶聲道:“不管當初林昭舊事重提的目的何在,但是這件事對我,對於整個大周來說,都是好事。”

    齊大將軍看向李煦,麵無表情:“殿下今日來尋我,一口一個姑父,那齊某是什麽態度,不妨與殿下說清楚。”

    “齊某支持朝廷,更支持皇室,但是……”

    齊師道聲音沙啞:“平盧軍一路從幽州拚殺過來,驅逐康賊,朝廷不能剛過了這條大河,轉頭就要把橋給拆了。”

    “齊某,也是這條過河橋之一。”

    齊師道目光直視李煦。

    “殿下真要這麽做,未免讓我們這些人齒冷。”

    李煦打了個寒顫,隻覺得後背汗毛倒豎。

    齊師道,是李家最後一根救命稻草了。

    如果齊師道也不願意與李家同路,那麽未來大周即便存在,也必然名存實亡。

    他後退兩步,對著齊師道躬身作揖,聲音中,隱隱帶著一絲顫抖。

    “姑父的意思…侄兒明白了。”

    齊師道伸手拍了拍李煦的肩膀,淡淡的說道:“至於調兵長安的事情,我需要考慮考慮,必要的時候,我會進宮與陛下商量此事,至於殿下你……”

    “老王爺新逝,我建議你還是好生在家裏給他辦好後事,安分一些。”

    齊大將軍聲音不大,卻是字字誅心:“撇開王甫在太原,林昭在青州幽州留守的軍隊不提,他們兩個人現在在長安的軍隊,要接近六萬人,大多都是久經沙場的將士。”

    “這些人馬,連長安城都可以踏平,更不要說是長安城裏的一些陰謀詭計了。”

    “殿下要分清楚。”

    齊師道微微低眉:“天家真正敗落,是在潼關之戰,是在康東平身上,非是敗落在我等節度使身上。”

    “現在天家搖搖欲墜,同樣也不是林王二人的罪過。”

    說到這裏,齊師道看向李煦,語重心長。

    “殿下,莫要…給自己招禍。”

    “也不要給李氏招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