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章 憐子如何不丈夫(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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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三十八章憐子如何不丈夫二

    小女孩帶任劍和蕭雪去了單間,安排他們坐下,沏了茶水又遞上菜單,請他們點菜。任劍將菜單放到蕭雪麵前,蕭雪卻輕輕推了回來。

    任劍說小雪你怎麽了?為什麽不點菜?

    蕭雪搖搖頭,說任哥你點吧,我隨便什麽都行。

    任劍知道她心裏別扭,做什麽都沒心思。便也沒再勉強,就照她平時口味點了生魚片鰻魚飯和醬湯,自己要了劄幌拉麵和天婦羅。

    服務員小妹妹離開房間之後,任劍考慮再三,既然是長痛不如短痛,即使再痛該談總還是必須要談。斟酌了好半天之後,終於開了口,說小雪,我想有些事情,現在應該讓你知道了。

    然後就說了他與歐陽之間發生那些事。除了邢紅梅和視頻的事沒談,其它所有那些的情況,基本上都如實告訴了蕭雪。

    蕭雪隻是靜靜地聽著,一句話都沒說,但滿臉都是驚諤的表情,眼睛裏還閃爍著晶瑩的淚光。聽完之後,沉默了好久都沒言語。這期間服務員小妹進來過好幾次,把他們點的餐都送了上來。但蕭雪和任劍卻隻顧說話,什麽也沒動。

    任劍默默地把為蕭雪點的鰻魚飯,生魚片和醬湯一一放到她麵前,蕭雪卻仿佛視而不見,一直在發呆。好半晌終於回過神來,才幽幽地說,任哥,這些日子我心裏很亂。其實說來也怪我自己,我奢望得到那些本來就不屬於自己的東西,所以也是活該。

    任劍聽她這樣說,心裏反而更難受了,說小雪你別這樣說,你知道情況並不是這樣的,事實上是我先招惹了你,我說我要娶你,但後來情況突然發生變化,我無法兌現承諾,才讓你這樣痛苦。所以說你並沒有什麽錯,所有的錯都是我造成的。

    蕭雪搖搖頭,說任哥,也不能全都怪你,如果我自己理智一點,就不會去想那些根本不可能的事,也不會做那種根本不可能的夢。

    任劍說,小雪你別說了,說來說去都是我的錯,真的。其實我心裏現在也很難受,因為事情弄成現在這個樣子,不論我怎麽做,都會有人受到傷害,而且無法避免。

    蕭雪想說什麽,卻欲言又止。為掩飾自己的失態,就埋下了頭去。但心裏卻實在難受,忍不住就失聲抽泣。任劍看著蕭雪頻頻顫動的雙肩,一時竟不知該怎麽辦好。

    半晌,蕭雪抬起頭來,癡癡地看著任劍,說任哥,我最怕的就是這個結果!所以我一直和你保持距離,但不應該發生的事偏偏還是發生了,所以連朋友都沒法做了,我好後悔呀!

    話沒說完,眼淚卻又慢慢地湧了出來。

    兩人心裏都很明白,恐怕從今以後,再也回不到從前那種狀態了,想來也的確讓人傷心。

    任劍從桌上拿了一張紙巾去給蕭雪擦眼淚,蕭雪卻輕輕地推開了他的手,說任哥我討厭你,我恨你!

    任劍聽了這話先是一愣,然後就苦笑著說,也是啊,別說你,其實就是我自己,都挺恨我自己!

    蕭雪扭過頭,不再說話也不再看任劍。任劍愣了一瞬,從衣兜裏掏出一張銀行卡,輕輕放到蕭雪麵前,卻沒說話。

    蕭雪好像突然感覺到了什麽,回過頭來看見桌上的銀行卡,便皺起了眉頭,說任哥,你這是什麽意思?

    任劍說小雪,朋友一場,別的我也幫不了你什麽。這張卡裏麵有十萬,你先拿著

    蕭雪臉色突然變得非常難看,欲哭無淚地說,任哥,你以為我跟你交往,真的就是為了錢嗎?我雖然沒錢,但我也不是你想那樣!

    蕭雪說罷甚至都沒看一眼那張卡,起身就往外跑。任劍愣了一瞬才反應過來,跳起來就追。蕭雪剛跑到門口,就被任劍一把抓住,連抱帶拖拉了回來。蕭雪還想掙紮,任劍卻用力把她摁到座位上。

    任劍輕聲說小雪,不要這樣好不好?先別生氣,聽我說好嗎?

    蕭雪別過頭去,賭氣不理任劍。

    任劍說小雪,我可能很快就要離開陽州,今後就沒辦法照顧你了。所以我希望你畢業之前,晚上不要再出去打工,也少受點苦。

    蕭雪一聽任劍這話,馬上就回過頭來,想說什麽,但卻又緊緊咬住嘴唇什麽也沒說,隻是可憐巴巴地望著任劍。

    任劍避開了蕭雪的目光,簡單說了他和歐陽要去北京的事。

    蕭雪嘴唇哆嗦了好一陣,才說任哥,聽你的意思,是不是以後我們就再也見不著麵了?

    任劍歎了口氣,說從今以後,可能我回陽州的時間不會太多,再說咱們倆關係弄成這樣,再見麵還有什麽必要?彼此不是更難受嗎?

    蕭雪依然不說話,隻是愣愣地看了任劍一陣,突然起身撲到他懷裏,失聲痛哭起來。任劍也沒再說話,隻是默默地抱著蕭雪,輕輕撫著她因抽泣而且顫動的雙肩。

    蕭雪哭了一會兒,突然抬起頭來,說任哥,我聽你的!

    然後猛地推開任劍,再次轉身飛快地朝外跑去。任劍怎麽也沒想到蕭雪還會再跑,等他反應過來,蕭雪已經拉開門衝出房間去了。

    任劍一把抓起桌上那張銀行卡,又追了出去。卻沒想到剛一出門,就被小服務員拉住,說大哥,你們還沒買單呢!

    任劍隨手掏出信用卡,但突然意識到必須馬上去追蕭雪,刷卡太耗時間,便從錢包裏掏出一迭百元鈔票塞到小服務員手裏,說這些夠不夠?多了算你的小費,不夠我回頭來補!

    說罷也沒等小女孩回答,轉身就跑下樓去了。

    任劍追出櫻花閣大門,看見蕭雪剛好攔下一輛出租,拉開門正要上車,任劍叫了聲小雪,蕭雪雖然愣了一下,手上的動作卻沒停止,拉開車門就坐了進去。

    任劍快步追到跟前,出租車卻已經啟動,蹭地一下躥了出去。

    任劍手裏捏著那張銀行卡,孤零零地站在那裏。他呆呆地看著出租漸漸遠去,好久好久都沒有動一下。

    從這以後任劍跟蕭雪再也沒見麵。任劍和歐陽子青離開陽州前一天,他還是用掛號專遞把那張銀行卡寄給了蕭雪,然後用手機把密碼發給了她,並告訴了蕭雪,他已經離開陽州。

    蕭雪痛苦了好些日子,接到任劍寄來的卡之後,她本來不想接受,但卻已經無法再聯係到任劍。

    蕭雪最終還是接受了任劍的好意,晚上沒有再去歌廳陪唱。畢業之後蕭雪也離開陽州去了外地,而且再也沒有回來。

    早上離家之前陳小薇就給她爸媽說好,今天下午她可以去接喬喬,讓他們就踏踏實實在家裏歇息一天。

    上午陳小薇和朱建國去訂購了最後一批醫療器械。

    這批器械大多是輔助器械,主要是供陳小薇使用,所以朱建國也就特別尊重她的意見。簽完合同之後,陳小薇下午沒什麽事,於是就應了市醫院外科一個好姐妹之約,兩人一起去逛商場。正逛得高興,卻突然接到診所裝修場所一個電話,說是他們施工時不小心,把衛生間裏水管弄斷了,現在滿屋子都是水,讓她趕緊去現場看看。

    陳小薇接到電話馬上就去了現場,路上又給朱建國打電話說了這事。她到現場沒多久,朱建國也趕了過來。

    整整忙了大半個下午,等搶修好水管,又對現場損失情況進行了評估,然後又開始和施工方就賠償問題討價還價。把這一切搞定,陳小薇才突然想起要接喬喬的事,一看時間已經快六點了。

    陳小薇這才心慌了,趕緊和朱建國打個招呼就要往外跑,朱建國卻一把拉住她,說小薇你別著急,我和你一起去接喬喬吧。

    陳小薇很驚訝地看著他,說你跟我一起去?什麽意思?

    朱建國卻淡然一笑,說我正好順路,也想去看看喬喬。已經有好幾個月沒見喬喬了吧?我還欠著她一頓麥當勞呢!

    聽朱建國這麽一說,陳小薇也想起來了,有一次她帶喬喬去醫院看病,當時朱院長就答應過喬喬,要請她吃漢堡。也難為朱建國還記著這事,於是陳小薇也就沒再說什麽。

    兩人說著話匆匆出了門,正要分頭各自去取車,陳小薇一抬頭,卻看見任劍站在幾步之外,正冷冷地盯著她,不由得就愣住了。

    任劍並不是個愛管閑事的人,但有些事他卻總是放心不下。這幾天他一邊忙自己那些亂七八糟的事,一邊還惦記著高明這邊。

    此刻任劍來找陳小薇,就是想最後幫高明一次。但當他看見陳小薇和朱建國一起從診所出來那一瞬間,就突然徹底絕望了。

    任劍憋著一股氣,強壓下心頭的怒火,慢慢走上前來,輕言細語地對陳小薇說,師娘,我想和你談談,好嗎?

    陳小薇為水管的事差不多忙了整整一個下午,心情本來就不好,眼下又急著要去接喬喬,再一看任劍那副麵孔,氣也就不打一處來,也寒了臉,說任劍,我知道你要談什麽,我可以明確告訴你,不用談了!還有,我已經不是你師娘了,請不要再這麽叫,我聽著別扭。

    任劍沒想到陳小薇竟然這樣說話,一時間就沒了台詞,便轉過臉去惡狠狠地瞪著朱建國。朱建國跟任劍不熟,根本不知他是哪路神仙,也不知任劍為何要惡狠狠地瞪著他。但既然任劍叫陳小薇師娘,想必和她關係很近,也就沒和他計較。

    陳小薇卻明白任劍此刻心裏在想什麽,便推了朱建國一把,說朱院長,你先取車去吧。待朱建國轉身走後,陳小薇又說任劍,麻煩你轉告高明一聲,我和朱院長清清白白,沒他想像得那麽肮髒!

    說罷便也轉身就走,再沒給任劍說話的機會。

    陳小薇和朱建國各自開著車,一前一後到來喬喬學校門口,卻沒看到喬喬人影。陳小薇一急直接就衝進學校傳達室裏,正要開口問看門師傅,卻見喬喬正坐在桌前埋頭趕作業,心裏一塊石頭才落了地。

    陳小薇都沒顧上和看門師傅說話,情不自禁地叫了聲喬喬,疾步上前,抱住喬喬就親。喬喬被搞得莫名其妙,又被媽媽弄得有點喘不過氣來,等陳小薇鬆手之後,才問媽媽,你怎麽了呀?

    陳小薇說喬喬,你嚇死媽媽了!你怎麽不在外麵等我?

    喬喬很委屈地一撇嘴,說我在外麵等了好久,媽媽你都沒來。

    陳小薇趕緊說,對不起對不起,喬喬,媽媽有事耽誤了,都怪媽媽不好,都是媽媽不對。

    看門師傅在一旁默默看著這一幕母女情深,沒忍心打攪她們。陳小薇幫喬喬收拾好書包,領著她往外走的時候,喬喬叫了聲媽媽,想說什麽卻又沒說。陳小薇當時卻正忙著和看門師傅告辭,也根本就沒注意到喬喬這個有些特別的舉動。陳小薇拉著喬喬的手一出學校大門,就看見朱建國正站在那裏等著她們。喬喬看見朱建國就有些奇怪,說媽媽,怎麽朱伯伯也來了?

    朱建國一聽喬喬這話就笑了起來,說喬喬,朱伯伯可是專門來請你吃麥當勞的哦,你說好不好?

    喬喬聽了這話卻沒敢應聲,便抬頭去看陳小薇,陳小薇卻很和藹地笑著問喬喬,說那你想不想去呢?

    喬喬隻是一個勁地點頭,卻沒好意思說話。

    陳小薇說,那還不趕緊謝謝朱伯伯?

    喬喬於是就小聲說了一句,謝謝朱伯伯。

    朱建國輕輕撫了撫喬喬的頭,說其實啊,喬喬也不用客氣了,這不是朱伯伯早就答應過你的嗎?喬喬還記得嗎?

    喬喬當然記得,於是又點了點頭。

    陳小薇和朱建國簡單商量了一下,然後各自分頭上了車。陳小薇帶了喬喬頭前先走,朱建國開車隨後,三人兩車一前一後匆匆離去,直奔翠湖公園。但他們卻怎麽也沒想到,剛才高明的車就停在離他們不遠的拐角處。高明一直坐在車裏,悄悄地注視著他們的一切。

    陳小薇剛才在傳達室裏,忽略了喬喬欲言又止那個細節,其實喬喬那會兒就是想告訴媽媽這件事,但想到姥姥和媽媽都說過,不許她給高明打電話,又怕陳小薇生氣。結果喬喬想說沒敢說,而陳小薇也沒問。假如陳小薇知道高明要來學校,還真不知道會如何對待他。

    高明為了喬喬的事,心裏一直很煩。他最近去過陳家兩次,每次都悄悄站在樓下一個拐角的地方,隻想看看喬喬。或許是因為時間趕得不巧,所以都沒能如願。

    高明特別希望能遇上一個機會,單獨和喬喬說幾句話。之前他用公共電話給陳小薇家打過幾次,每次運氣都不好,都是前老丈人或前丈母娘接了,根本不許喬喬碰電話。

    下班時高明很猶豫,要不要再去一趟陳小薇家,還沒想好手機卻突然響了起來。高明瞥了一眼,是個陌生的座機號碼,本沒打算接,正想摁斷,但不知道哪根神經短路,卻誤按了接聽鍵。

    高明還沒開口說話,卻聽見了喬喬的聲音。喬喬說爸爸,我是喬喬呀,你幹嗎不接我電話?

    高明心裏一熱,眼睛就有些濕潤,趕緊就問喬喬,你在哪兒?

    喬喬說,我在學校門口等媽媽來接我。

    高明說為什麽等媽媽來接你?姥姥姥爺呢

    喬喬說,早上媽媽說她今天有時間可以接我,就讓姥姥他們別來了。可是放了學我在學校門口等了好久,媽媽都沒來。

    高明一聽就有些急了,說那,喬喬你在哪兒打電話?

    喬喬說,這是學校大門口傳達室的電話,我給看門的老爺爺說,我要給我爸爸媽媽打電話,他就讓我打了呀。

    高明說喬喬,你給媽媽打電話了嗎?

    喬喬說,還沒呢,爸爸,我想你,所以先給你打。

    高明聽了喬喬這話,心裏難受到了極點,一時竟然不知該說什麽才好,愣了一瞬才說,喬喬,好孩子,爸爸也想你。

    喬喬說爸爸,我知道你給我打電話了,可是姥姥他們不讓我接。

    高明說喬喬,他們為什麽不讓你接?

    喬喬說,姥姥說你已經不是我爸爸了,不許和你說話。爸爸,姥姥她們為什麽說你不是我爸爸了?

    高明對丈母娘這種做法非常不滿,可是卻無可奈何,想了想才說喬喬,大人的事,給你說了小孩子也不懂。姥姥說得不對,你記住高明永遠都是喬喬的爸爸就好了。

    喬喬說爸爸,我想你可是老是見不著你,你說怎麽辦呀?

    高明想了想,就說喬喬,爸爸現在來接你,好不好?。

    喬喬說好啊好啊,那你可得快點,要不媽媽來就把我接走了。

    高明說好的好的,那喬喬你別動,等著爸爸。

    喬喬說我等你,爸爸,你一定要快一點啊。

    高明掛了電話,飛奔下樓取了車,就往喬喬學校趕去。一路上他就想,隻有他先到才能接到喬喬,然後給學校看門的大爺留個話,就帶喬喬去吃麥當勞,再和她好好聊聊,看看陳小薇一家到底都跟她說了些什麽。如果太過分的話,他怎麽也得給孩子解釋一下,讓她明白,有些事情並不是媽媽他們說那樣。

    高明雖然心急如焚,怎奈這會兒正是下班高峰時段,一路堵車。等他趕到喬喬學校門口的時候,沒想到陳小薇卻先到了一步。

    當高明看見陳小薇和喬喬走出學校大門的時候,心裏還琢磨著,要不要上前和喬喬說幾句話,沒想到陳小薇拉著喬喬的手,卻朝著一個男人走去。那個男人雖然背朝著高明,但高明卻一眼就認出來了,這個男人是朱建國。

    朱建國原本也確實是因為順路,又惦記著想請喬喬吃麥當勞,才堅持要和陳小薇一起來學校,卻沒想到這事偏偏又讓高明撞上。

    高明心裏非常生氣,也就沒有露麵,而是遠遠地停了車,看著朱建國和陳小薇母女說了一會兒話,然後就各自上了各自的車,開車離去。這場麵雖然沒讓高明抓到什麽把柄,但不知為怎麽,他心裏仍然覺得像吃了蒼蠅一樣,極其惡心也極其難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