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一徑離開之後，常笙畫站在原地，良久都不動彈，也不說話。

    寧韶明靜悄悄地回到她身邊，和她保持同一個姿勢——呆。

    常笙畫回過神來，看到的小獅子便是這副神遊太虛的模樣，不由得笑了一下。

    察覺到她的視線，寧韶明快把自己飄走的魂抓回來，小心覷著常笙畫的表情。

    常笙畫的表情淡淡，一如既往看不太出個究竟。

    怕她心情不好，寧韶明便故意湊過去撒嬌道：“常小花，你居然叫我走開，你跟關一徑有什麽悄悄話是我聽不得的嗎？”

    常笙畫佯裝一本正經地胡說八道：“對啊，說你壞話呢，你別偷聽。”

    寧韶明深感好心沒好報，翻了個白眼，“哦。”

    常笙畫這下是真的笑了，“‘哦’字是冷暴力喲，寧中隊，還沒結婚呢，你就這樣對我，不太好吧？”

    “……”寧韶明一臉懵逼，“我怎麽冷暴力你了，說個‘哦’字也是錯嗎？”

    常笙畫一副“信我得永生”的表情，“對啊，單說一個‘嗯’‘哦’‘嗬嗬’之類的字都屬於是冷暴力……嗯，某個專家說的。”

    “哪門子的專家？神經病專家麽？”寧韶明黑線道，“跟你是同行啊？神神叨叨的。”

    常笙畫挑起眉頭，“不好意思啊，我是研究精神病的。”

    “不要摳字眼！”寧韶明的眼皮子使勁跳了跳，“現在的人怎麽毛病那麽多，動不動就上綱上線，我上次個短信祝端午節快樂，非要糾正我說什麽端午節安康才對，開開心心吃個粽子就好，較個毛病的真啊，天天快樂不好麽，人家清明節一開始還是踏青節呢，真要算起來的話清明節多快樂啊！”

    他唱作俱佳，把事情娓娓道來，憋屈的表情做得活靈活現，看得常笙畫笑到不行。

    寧韶明見把她逗樂了，精神一振，再接再厲地又說了一些自己的糗事。

    “……還有啊，‘多喝熱水’有什麽問題？本來喝水就能解決的問題，還要我甜言蜜語在精神上安慰她麽？有這個閑工夫罵我，還不如趕緊去倒杯熱水喝一喝，真的是……”

    常笙畫忽然眼睛一眯，“寧小明同誌。”

    說得正起興的寧韶明眨眨眼睛，“哈？”

    常笙畫似笑非笑，“你跟誰說了多喝熱水，對方要你甜言蜜語安慰她？”

    一不小心說太嗨就說漏嘴了的寧韶明：“……”

    常笙畫的眉頭揚起三十度，笑得純良，“嗯？”

    寧韶明隻覺得後背一涼，忙不迭解釋道：“那是好幾年前的事情啊，殲龍接了個替什麽大會看場子的任務，有個負責溝通工作的女軍官非要我的私人號碼……”

    常笙畫“嗬嗬”兩聲，“還挺受歡迎的嘛，寧中隊。”

    “……又不是我招惹她的，”寧韶明扁了扁嘴，“她也是有病，一結束工作就給我短信說她胃疼，我就回了句讓她多喝熱水，然後她就罵我死直男，過後還給我找麻，專門給殲龍分最辛苦的任務……我很冤枉啊，這關我什麽事，我又不是醫生，還能給她治胃病不成？”

    常笙畫默默地看著他。

    寧韶明被看得有點後背涼，“我真沒幹壞事啊，我也是無辜的……”

    常笙畫突然就哈哈哈笑了起來，“你真的是注孤生啊寧小明！”

    寧韶明一頭黑線，“啊喂……這麽幸災樂禍真的好麽！”

    常笙畫的眼睛都笑彎了，“哎呀，難怪寧中隊單身這麽多年，原來是跟女孩子相處的技能沒有點亮啊。”

    寧韶明不服氣地道：“我現在不是單身了！還不是追到你了！”

    “難道……”常笙畫瞬間露出一臉凝重。

    寧韶明茫然，懷疑自己是不是說錯了什麽話。

    結果常笙畫說：“不是我追你的麽？”

    寧韶明：“……”

    常笙畫被他一言難盡的表情逗得再次笑了起來。

    寧韶明不樂意了，“等等啊，什麽叫做你追的我？明明是我表白的！”

    常笙畫聳了聳肩，“可是我先喜歡你的啊。”

    “哦……嗯？啊？！”寧韶明瞪大了眼睛。

    常笙畫笑眯眯的，一點兒都不覺得自己在說什麽很嚇人的話，“我先喜歡你的啊，寧小明同誌。”

    寧韶明的嘴巴都變成了“o”型，結結巴巴地道：“什、什麽時候？”

    常笙畫想了想，“去表彰大會的時候，我就想明白了。”

    表彰大會？他們還一起跳舞的那一次？！

    寧韶明整個人都有點風中淩亂了，“你沒跟我說過啊……不對，你壓根兒就沒有表現出來吧，你那天還凶我了！”

    他還記得那天常笙畫無端端就心情不好，半天都沒給他好臉色，寧韶明不得不耐下心來哄她，免得自己的舞伴跑掉了，害得他被其他如狼似虎的女兵們給淹沒了。

    常笙畫一臉淡定地道：“我那天剛現自己有點喜歡你，所以心情不怎麽好。”

    寧韶明雙眼瞪得圓圓的，“你嫌棄我！”

    常笙畫歎了一口氣，“的確挺嫌棄的……”

    “……”寧韶明做出傷心欲絕狀，“你果然是壞人……”

    常笙畫像是摸軍犬大哥一樣摸了摸他的腦袋，嘴角一勾，“乖。”

    寧韶明扁了扁嘴，“是不是我沒有現我喜歡你，你一輩子都不會說出來？”

    常笙畫不想騙他，便保持了沉默。

    寧韶明沮喪地垂下了腦袋，“果然……”

    “別想太多，”常笙畫笑了笑，“我隻是想象不到自己談戀愛的樣子，我的生活都被計劃好了，我討厭計劃之外的東西，不喜歡無法估計的影響因素，所以我不想改變現狀，在這點上，你比我有勇氣去接受改變。”

    所以，你走出了第一步，剩下的九十九步都讓我來就好了。

    寧韶明眨了眨眼睛，“那你喜歡這個改變嗎？”

    常笙畫不置可否，“我以為我已經表達得很明顯了。”

    寧韶明盯著她在夜色下顯得有些清冷的輪廓，忽然道：“我覺得我做得很對。”

    常笙畫一下子沒反應過來，“嗯？”

    “我是說那天的表白，”寧韶明低聲說，“我做過很多很衝動的事情，有的會後悔，有的沒做好，隻有這件事，我給自己滿分。”

    常笙畫笑了起來，“這麽自信啊，寧中隊，就不怕以後後悔了？”

    寧韶明認真地道：“我長這麽大，隻喜歡過你一個人，就算以後……我也不後悔，常小花，你很好，真的。”

    ……你讓我覺得，每一天都那麽美。

    縱然他們的感情不得善終，可是這段回憶仍然是寧韶明跌宕流離的一生裏，那抹為數不多的亮色。

    常笙畫從不曾真正去幹涉他的人生，但是她教給了寧韶明足以獲益終生的東西，無論他們的結果如何……他愛她，也感激她教會他學會如何去愛，如何去守護自己心中的珍寶。

    常笙畫定定地看著他毫無閃避的眼睛，寧韶明的每一句話都真誠得讓人心動。

    “其實我剛才說錯了，”常笙畫彎了彎嘴角，“寧小明，你的嘴那麽甜，不太可能注孤生。”

    ——反倒是我這個人啊，生來就是孤獨的，刻薄又傲慢，自私又小心眼，還有這一股誰也沒辦法糾正的控製欲，簡直是個天生的孤家寡人。

    她就是個天生的壞人，至今沒走歪路，也不過是放不下骨子裏那點不屑與人為伍的傲氣。

    偏偏有隻小獅子站在她麵前，那麽認真地說，她很好。

    全天底下，也就隻有這麽一個人會覺得她好，也就這麽一個人值得常笙畫對他好。

    寧韶明那麽由衷地感激著常笙畫，可是常笙畫想，他一定不知道，其實從來都和世界格格不入的她，從他身上才真正學會了如何去過正常的生活。

    他們誰都不是誰的恩人，誰也沒有成就誰，誰也不拖欠誰。

    相遇，本就是一件奇妙到科學都無以解釋的事情。

    夜色太朦朧，遠處的篝火照不亮這片空地，隻有頭頂的星辰將星光撒落下來，寧韶明沒有看到常笙畫此時眼裏過分溫柔的神采。

    寧韶明還在抱怨道：“我隻對你嘴甜好麽，別說得我好像到處勾搭女孩子似的……關一徑那是在造謠！”

    常笙畫故作懷疑道：“你沒有勾搭？證明一下唄。”

    寧韶明有點懵逼，“這要怎麽證明啊？”

    常笙畫笑了，“那就請我去跳個舞吧。”

    寧韶明愣住了。

    他依稀記得，那天表彰大會的晚宴上，常笙畫也是這麽跟他說的。

    寧韶明也跟著笑了起來，彎腰伸手，做了個優雅的邀舞的動作，即使沒有西裝沒有軍禮服，他的架勢也十分好看，洋溢著一股迷人的神采。

    “這位美麗的女士，”寧韶明含笑道，“你願意賞臉陪我跳支舞嗎？”

    這裏沒有絢麗的燈光，沒有優美的舞曲，甚至隻是一片雜亂的空地，隻有遠處隱隱約約有士兵們拉軍歌的熱鬧聲響，恐怕世界上最簡陋的跳舞場地就是這裏了。

    常笙畫卻是微微一笑，把手搭在了寧韶明的掌心裏，認真如同他們正被萬人矚目。

    寧韶明將常笙畫拉入懷中，舞步旋轉，他哼著曲兒，帶著她跳了起來。

    他這段時間還是私底下有練過的，暗搓搓想著再和常笙畫跳一次，沒想到機會這麽快就來了，寧韶明小心地注意著自己的舞步，掌心貼在常笙畫的腰上，緩緩地收緊，最後徹底把她擁進懷裏。

    常笙畫輕笑一聲，靠在寧韶明身上，將主動權全都交給了他。

    寧韶明吻了吻她的頂，眼裏溢滿深情。

    星光閃耀。

    他牽著她在叢林深處的空地裏漫步起舞，他們的影子依偎在一起，親密無間，令人豔羨。

    不遠處的大樹後頭。

    劉興原本打算過來找兩個boss回去一起嗨歌，見到空地上在跳舞的兩個人之後，他就捂住了身旁齊葛的嘴巴，拖著他靜悄悄地跑了。

    跑遠之後，劉興和齊葛對視一眼，不約而同笑了起來。

    打擾人談戀愛可是會被驢踢的，他們還是識趣一點比較好，嗯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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