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逼仄的房間，放下一張單人床後，能夠活動的範圍也就僅限於人做個俯臥撐什麽的。

    阿力將床頭杠上隻餘下一截指頭長的蠟燭點燃，拾起隨意丟在地上的黑色工裝褲，從左側褲兜裏摸出那條士力架。

    準備好好享受這份美食。

    天知道他忍耐了多久，一直盼著天黑換崗。

    他小心翼翼地將包裝袋拆開，生怕裏麵的食物撒掉一絲。

    “還是夾心能量棒！”

    等看清東西後，他大喜過望，哈喇子止不住從嘴角溢出來。

    他真想一大口咬下去啊，感受那種食物塞滿口腔、甜蜜覆蓋每一個味覺細胞的滿足，可又實在舍不得。

    忍了又忍後，張開口水泛濫的大嘴，用門牙在能量棒上啄下一小塊——

    霎時間整個人激動得差點沒哭。

    實在太好吃了！

    太甜了！

    可是……忍不住了怎麽辦？！

    他努力壓製內心的欲望，下定決心，今天就吃三分之一，絕不多吃，否則剁手！

    這樣想著，能量棒再次塞入嘴中，吃得無比幸福，滿臉激動。

    不不不，不能再吃了！

    已經沒了三分之一。

    他內心嚎叫，可身體完全不受控製，最終隻能做出妥協。

    “嗯，再吃一點，吃到一半的位置，這回絕不食言！”

    可吃著吃著……

    不行，停停停！

    如此反複，在不斷跟自己較勁的過程中，他最終還是吃光了整根能量條。

    旋即，便是無盡悔恨！

    他再也無法嚐到如此香甜可口的美味了，原本今天吃一點、明天吃一點……可以爽上好幾天的。

    “該死！”他狠狠給了自己一巴掌。

    咚咚！

    門外傳來敲門聲。

    阿力從床上彈射而起，趕緊將能量棒的包裝袋塞進褲兜裏，然後又仔細檢查了一下草席——

    忽然，眼前一亮！

    隻見草席上不知何時掉落了一顆花生粒，心頭狂喜，本想將它拾起來吃掉，不過手伸到一半又頓住。

    花生粒上明顯還有些糖渣，這樣一拿可就掉了，於是趕緊趴到床上，伸出舌頭，將那個位置上的花生粒包括周圍一圈仔細舔幹淨，這才心滿意足。

    咚咚！

    “誰啊？”他沒好氣道。

    打擾他享受美食不要緊，還差點抓個現行——他這個門鎖有問題，有時候用力一推就開了。

    平時倒沒什麽，但剛才那種情況可不行。

    避難所裏有規定，不論通過任何渠道獲取的物資，都必須上交物資處，倘若被抓住有私藏的行為，將直接逐出避難所。

    房門被用力拉開，等看到外麵的人影後，阿力不禁楞了楞。

    一個意料之外的訪客。

    進入房間後，池川也沒有繞圈子，開門見山道：“阿力，據說安芹被返祖人咬過這件事，新州市幾乎所有避難者都知道，你應該也清楚吧，我想了解一下具體原委。”

    “不知道。”

    “你最好想清楚了再說。”

    “想清楚了我也不……不……”望著對方突然從褲袋裏摸出的一根能量棒，阿力後麵的話楞是沒說出來。

    他想清楚了。

    可關鍵想清楚了，他也不知道啊！

    當初坤叔把安芹帶回避難所的時候，她脖子上有道恐怖的咬痕，所以此事才鬧得人盡皆知。

    至於被咬的過程，天知道，就她那能耐，誰又敢問？

    “你不知道？”池川蹙了蹙眉。

    阿力無奈點頭，便將自己知曉的情況講了一遍，完了不忘補充一句，“這件事情除了安芹自己之外，應該隻有坤叔了解。”

    又是坤叔。

    池川顯得有些傷腦筋的拍了拍腦門，他是真不像再跟這家夥打交道。

    “誒，川哥川哥，別走啊，你看我知道都告訴你了。”阿力攔住他的去路，一臉希冀。

    池川瞥了眼他的嘴角，笑問：“好吃嗎？”

    “好吃！”阿力用力點頭。

    池川手一抖，還是將東西扔給了他，畢竟也不差，再一個，在紅河避難所腐化一個保安頭目，絕對有益無害——

    現在看來，他們或許真得在這邊待一陣。

    “謝謝川哥！”阿力激動萬分。

    又能再次享受那份有些上頭的香甜了。

    不過這回絕對要省著吃！

    ……

    雨後的清晨空氣清新。

    吃了一碗牛奶泡燕麥後，池川獨自一人來到運動場上，本想跑兩圈來著，可望著眼前的景象，腳步實在無法移動。

    避難所裏正在準備早餐，運動場一角用鐵架和幾片石棉瓦搭設有一間廚房，裏麵有磚石和水泥砌成的、還算像模像樣的灶台，五六名衣衫襤露的男女正在灶台前忙活。

    有人從一隻白色塑料大桶中取水，倒進一口大鐵鍋中——這種塑料桶昨晚池川在運動場上見過。

    毫無疑問，裏麵裝就是昨夜的那場雨水。

    其他人則主要負責處理食材——一隻隻肮髒的老鼠。

    不時有其他人從體育館各個角落出現，手裏拎著老鼠夾或老鼠籠，有些是空的，有些有所斬獲，麻利送到廚房那邊。

    然後負責處理食材的人，則將老鼠剝皮，去掉內髒，用清水隨便衝洗一下，再剁成一小塊一小塊的，扔進大鐵鍋中——

    老鼠肉湯。

    這就是紅河避難所的幸存者們，今天的早餐。

    廚房周邊早已圍聚了一圈人，那一張張麵黃肌瘦的臉、一雙雙昏暗無神的眼睛，死死盯著那口大鐵鍋，垂涎欲滴。

    嘔！

    目睹這一幕的池川著實幹嘔了幾聲。

    本來元氣滿滿的身體，也瞬間變得無精打采。

    “其實今天是幸福的一天。”身後突然傳來聲音。

    池川彎著腰，詫異回頭。

    是穿著一套黑白相間、有點像校服樣式裙擺的安芹。

    她望著廚房的方向，好像自言自語地說：“得感謝昨天那場大雨，外麵的不少老鼠都跑了進來，否則不會有這樣的收獲，至少今天每人能分到一兩塊肉。”

    “你、不會也吃這個吧？”

    不知為何，池川的眼神下意識落在她那粉嘟嘟的小嘴上。

    安芹搖頭。

    “其實事到如今，我已經不太介意了，不過坤叔不讓，露台上每天有一隊人專門用已經發黴不能吃的麵包渣，去捕屋雀什麽的，我吃那個。”

    幸好幸好。池川心想。

    “坤叔跟我說，你們中肯定有人也具備特殊能力。”

    安芹突然扭過頭，用水汪汪的藍寶石大眼睛看著他，“昨晚那頓晚餐……放心，我沒有跟他講。我猜測應該就跟你們的能力有關吧。”

    她說到這裏頓了頓，冰冷的臉上多出一股懇求之色。

    “幫幫我們吧，現在外麵的食物已經越來越難找，再這樣下去，肯定有人會被活活餓死。”

    池川楞了楞，坦白講，他沒想到這姑娘會這麽善良。

    因為她給到人的感覺太冰冷了，仿佛對任何事情都不屑一顧。

    她在求我——這讓池川心中有些欣喜。

    就是那種能在喜歡的女孩麵前一展所長的感覺。

    他無法拒絕。

    “跟我來。”

    安芹如萬年寒冷的臉陡然綻放，池川一下看呆了。

    她笑了，雖然稍縱即逝。

    但是，真美！

    兩人一前一後走進後方的通道。

    “你們避難所有多少人？”

    “126個。”

    規模倒是不小。

    池川點點頭後，掏出隨身的小本本，寫下一行字，然後手一捏，撕下的紙張消失不見。

    安芹從後麵看到他的動作，但不知道在幹嘛。

    池川突然停下腳步，四周已經沒有人。

    他右手一翻，手中已經多出一隻沉甸甸的白色塑料袋，快有呦呦那麽高，裏麵熱氣騰騰。

    安芹寶藍色的雙眼瞬間睜大，險些驚呼出口。

    那是一大袋雪白的饅頭！

    “喏。”池川伸手遞過。

    “你放下，我自己拿。”

    一袋饅頭被安芹顯得有些費力的提起後，池川手中再次出現一袋。

    兩大袋新鮮出爐的刀切饅頭，剛好252隻，每人兩隻。

    “謝謝！”安芹由衷道。

    “隻要是你開口，我永遠不會拒絕。”池川嗬嗬笑道。

    安芹微微一怔，冰冷的臉蛋上突然浮現一抹紅暈，趕緊低下頭，不敢再看他。

    “我替避難所所有人謝謝你了。”

    說著，艱難提著兩袋饅頭，盡可能地加快速度轉身跑向外麵。

    不多會兒，池川便聽到通道口那邊傳來驚喜的狂歡聲。

    這個清晨，對於紅河避難所而言，無異於一個節日。

    無比驚喜的節日。

    池川不自覺地笑了笑，站在原地哪兒都沒去，因為不出意外的話，很快就會有人找過來。

    倒不是覺得安芹會出賣他。

    實際上他認為不會，昨晚的事情她不是也沒告訴坤叔嗎？

    正如明柯所說，這姑娘不是碎嘴的人，也懂得感恩。

    隻是坤叔那幫人但凡不傻，即便安芹不開口，也會聯想到自己等人身上。

    這麽多饅頭非同小可，還是剛出爐的熱饅頭。

    誰能造出來？

    避難所裏要有人有這個本領，不早就使出來了？

    果不其然，僅僅幾分鍾後，通道口那邊便傳來一陣倉皇的腳步聲。

    幾隻身影顯現，為首的正是坤叔。

    此刻右手抓著半隻刀切饅頭，嘴裏不停咀嚼，滿臉幸福的表情。

    “在這！”

    有眼尖的人注意到池川，乍乍乎乎，仿佛發現了什麽一尊神祇般。

    驚喜而敬畏。

    “小兄弟，你可太讓我驚喜了！”坤叔眼皮耷拉的小眼睛裏，精光四溢，刺眼奪目。

    “別一驚一乍的，找個地方，咱們談談，就咱們倆。”池川淡淡道。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