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午時分，烈日當空。

    但已經不如前一陣那麽炎熱，早晚的溫差明顯有了變化，夏天的尾巴正在悄然縮起。

    黑色防爆車行駛在逐漸擁堵的洲際公路上，實在開不快，有時還不得不下車清理一下堆積在路麵上的障礙物。

    這是臨近大型人類聚居地的征兆。

    所以開得特別費勁。

    老胡剛換了明柯的班，不過這家夥坐在副駕駛座上瞪著個眼睛，似乎並沒有休息的意思。

    “想什麽呢？”

    池川不由問道：“你不是做夢都想來普林市嗎，這馬上就要到了，怎麽又不高興？”

    “沒有。”明柯微微側頭，“我隻是突然想到一個問題。”

    “什麽？”

    “你之前說魂器的作用各有不同，就跟超凡者的能力一樣，對吧？”

    “沒錯。”池川有些納悶，不明白他到底想說什麽。

    這些事情都是昨夜去門洞打鐵時，與光頭哥閑聊時掌握的新知識。

    池川的這把水晶匕首，其能力可以總結為兩個字：飛、穿。

    能夠飛翔在空中迅速穿刺目標。

    但如果下回能再遇到一把魂器匕首，其能力並不見得就是這個。

    “你說完這話之後，我想到了波西小鎮沃伯聞的莊園，準確地說是裏麵的大量古董。你說那裏麵、會不會有魂器？”

    池川眼前一亮。

    “不是沒有可能！你的意思是，那些古董裏至少藏有一件魂器，而它擁有某種可以驅散返祖人的能力？”

    明柯輕輕頷首道：“你想想看，既然鎮上人員沒問題，也沒有呦呦這樣的存在，翁斯教授調查這麽久都沒結果，恰好那裏又有一大堆古董……用我們平時辦案的思路講，這是一個重要調查方向。”

    “有道理。”池川表示讚同。

    這會兒也就是沒辦法聯係翁斯教授，不然真想給他去通電話。

    明柯似乎猜到他在想什麽，笑著說：“倒也不遠，不到三天的路程，咱們先去看看普林堡壘是個什麽狀況，如果一切順利，又要在這邊待一陣的話，不用等到返程，抽空過去一趟也行。”

    但他隻猜到其一，並未猜中全部。

    隻是覺得小川對這種稀奇古怪的事情向來興趣盎然。

    池川嘿嘿一笑，“嗯，就這麽定了。”

    如果真存在這樣一個寶貝，既然知道了，自然要趕緊弄到手，遲則生變，指不定會被其他人捷足先登。

    至於東西取走後，波西小鎮的人怎麽辦，那是後話。

    窗外的景色明顯開始出現變化，不再是鬱鬱蔥蔥的樹林，或者雜草叢生的荒野，漸漸能看到一個個村莊，一座座小鎮，而且分布越來越密集。

    通過一段上坡路後，前麵出現蜿蜒盤旋的立交橋，視線越過它們，可以看到遠處一排排高樓大廈聳立於天際。

    普林市。

    他們終於到了。

    副駕駛座上的明柯攤開一張地圖，作為賓澤州首府，普林市相當大，擁有九個大區，每個大區裏又有數不清的社區和街道。

    而所謂的普林堡壘位於哪裏，他們並不知道。

    倘若漫無目的地尋找，將是一個非常浩大的工程，還容易有遺漏。

    所以他決定先前往更有可能的地方碰運氣。

    “直接去和平大道對吧？”開車的老胡詢問。

    普林市他也不是第一次來，做不到邊邊角角都熟悉，但一些重要地段還是知道的。

    “嗯。”明柯點頭。

    州政府所在的和平大道，那裏聚集了賓澤州幾乎所有的政府重要部門，是他推測的最可能尚未淪陷的地方。

    至於“堡壘”從何而來，暫且就不知了。

    而且還有一點加深了他的推測。

    那就是來自布林等人的那段廣播錄音。

    普林堡壘正在吸納傳染病方麵的專家，明顯在致力於研究和攻克這場恐怖的瘟疫，一般人豈會這麽做？

    他篤定此事絕對有政府人員在主導。

    拐入一段立交橋後，防爆車駛離洲際公路，也就正式進入普林市區範圍。

    街道開始出現，遍地狼藉，柏油路上到處散落著垃圾，拋錨的汽車橫七豎八堵在街頭，很多地方都無法通行。

    大批返祖人從兩側的樓宇、巷口中湧現出來，佇立在人行道上靜靜打量著這輛鋼鐵房子。

    “你們發現沒有，前麵有些路麵被清理過。”開車的老胡突然說。

    前往州政府所在的和平大道的路肯定不止一條，但老胡開著開著卻發現，旁邊街道雖多，但不用下車清理就能通行的線路，似乎僅有一條。

    “那就說明我們的推測沒有錯！”

    明柯表情略顯激動道：“別忘了真安會那幫人還在四處亂跑，而他們的總部似乎就在普林堡壘裏麵，他們要出去就必須清理道路，我們現在過來的這個方向，跟那波前往鎮北侯墳墓的真安會教眾是一致的。”

    池川不禁有些我們還得感謝真安會。”

    “那我就沿著他們清理的路走了。”老胡嘿嘿笑道。

    “嗯！就沿著這條路線走，別管地圖，目的地應該是和平大道錯不了！”

    就算錯了也沒關係，和平大道隻是他們的推測，但這條路必然通向普林堡壘。

    事情陡然變得非常簡單，大家的心情都很不錯。

    就這樣大約行駛了一個多小時後，街道兩旁的樓宇逐漸變矮，不再有那種數十層高的摩天大樓，最高的房子都沒超過十層。

    這表明他們正在接近政府要地。

    這種地方周邊不允許建高樓幾乎是常識。

    遠遠的，一堵灰撲撲的高牆進入他們的視線。

    “堡壘？”

    車內每個人眼睛都瞪得大大的，透過車窗玻璃向外麵打量，包括行動艙裏的安芹三人也一樣。

    “我上次過來這邊還沒有這堵牆。”明柯臉上有股訝異之色。

    雖然目前距離稍遠，但參照周邊的建築物就能知道，這堵牆的高度至少超過七八層樓房。

    而且它並非一段，在他們視線可及的範圍內，一直延伸著。

    “應該類似於一個院子，圈住了很大一片土地，以這樣的圍牆高度，返祖人確實難以逾越，稱作堡壘不算誇張。”池川思忖著說。

    “難以想象他們是怎麽建起來的。”老胡咂舌道。

    “肯定是末世之前建的。”

    明柯短暫震驚之後，便開始分析起來，“想建造這樣一堵圍牆，需要投入巨大的人力和物力，還要利用大量工程器械，放在現在，不提別的，單是鬧出的動靜都能使計劃擱淺，除非他們也具備控製返祖人的能力，但這是個偽命題，所以隻能是末世之前建的。

    “據說這場瘟疫最早爆發在國外，一些高層領導明顯更清楚其中原委以及厲害關係，或許為了避免民眾恐慌、社會秩序崩潰加速，故意瞞著不說也有可能。

    “當他們意識到瘟疫不可控的時候，便立即下令修建了這樣的堡壘。如此看來，幸存的人類或許比我們想象中多一些，這種堡壘應該每個州府裏麵都有。”

    池川嘴角一揚，“這是個好消息。”

    而老胡卻罵罵咧咧道：“媽的，這幫高層，既然早知道瘟疫不可控，為什麽不下令全國都修建這樣的堡壘？放在末世之前並不困難！”

    明柯長歎口氣道：“第一因素應該還是我剛才說的，怕造成大範圍恐慌，加速社會分崩離析的速度。第二點的話，應該或多或少抱有一些僥幸心理。還有，或許瘟疫傳播的速度太快，時間上不允許。又或者真的是決策上的失誤，誰知道呢。”

    老胡依舊怒不可遏，破口大罵。

    池川拍了拍他的肩膀，接著明柯的話頭補充道：“即便末世之前在全國範圍內都建造了這樣的駐點又有什麽用，瘟疫不是通過空氣傳播嗎，沒有高效的手段和完美的應對預案，裏麵一樣有可能成為返祖人的大本營。”

    老胡嘴唇翕合，不再罵了，一時說不出話。

    “沒錯！”

    明柯點頭附和，“小川這話說到正點子上了，地方政府缺乏應對重大危機的能力，就算建好一座座堡壘，也難以把守。老胡你要明白一點，裏麵但凡有一個人感染，整座堡壘可能就完了。”

    “好吧，當我沒罵。”老胡苦笑搖頭。

    這時車輛已經逐漸接近灰撲撲的水泥高牆，而池川等人也發現一些異樣，周圍的返祖人明顯變少，連貓在角落裏打量他們的都沒幾隻。

    原本大家還顯得不明所以，不過很快，他們就明白了原因。

    前方出現一幅恐怖的畫麵：

    街道兩側，不算太高的樓宇上麵，隨處可見懸掛著的一具具返祖人屍體，有些已經變成幹屍，有些還血淋淋的，除去這些外，還有一條條葫蘆串——

    那是一顆顆返祖人的頭顱串聯而成的。

    一股腐臭自外麵彌漫至車內。

    嘔！

    “這也太凶殘了吧！”綺南趴在隔斷窗口，捂著口鼻發出模糊不清的聲音。

    “不這樣他們怎麽能嚇退返祖人。”池川沉吟道。

    “可他們明明待在高牆裏麵。”

    池川沒有理會她，眼神已經透過前擋風玻璃，瞥到斜對麵一角。

    那裏有條小巷子，裏麵三五個人影陸續走出來。

    這還不算完，然後是對麵的巷口、更前麵的巷口，甚至是一些樓宇裏麵，包括車輛後麵的各個角落……

    出現了不少麵黃肌瘦、衣衫襤褸、髒汙狼藉的人。

    男女都有，形象各異。

    唯一相同的是，所有人手裏都持有弓弩刀刃等武器，表情不善。

    “我們成了獵物。”明柯沉聲道。

    “這幫人怎麽在外麵，沒進堡壘？”老胡眉頭緊鎖。

    “顯然是進不去。”

    池川將躺在懷裏明顯已經醒了，就是不願起來的呦呦扶正身形，“之前那個真安會教眾不是說過嗎，可以帶我們進入堡壘，這就證明進去有一定門檻。”

    “怎麽搞池川大人，衝過去？”老胡扭頭詢問。

    “別急。”池川擺手道：“堡壘裏麵是個什麽情況，咱們現在一無所知，正好通過這些人了解一下。”

    車輛緩緩停下，街道前後難民打扮的人影也越來越多，他們涇渭分明，三五成群，並沒有簇擁在一起，甚至互有戒備，應該隸屬於不同的小團體，手持武器，小心翼翼靠近過來。

    待到都快臨近車輛，當他們發現裏麵的人絲毫沒有動作之後，膽子明顯更大了一些。

    一些人嘴角勾起獰笑，下意識加快步伐，就在這時，防爆車的正副駕駛車窗，以及乘客艙右側車窗，同時降到一半。

    黑色的鋼絲網罩後麵，兩把斯威格手槍、一把姆雷特-p41微衝的槍管，露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