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sp;“我發自內心地認為，如果有您的幫助，那陛下會更加輕易地成就大業。”

    &esp;艾格妮絲靜靜地聽著夏奈爾的話，表情陰晴不定。

    &esp;其實這種話她之前就已經從埃德加那裏聽過無數次了，埃德加的話術比夏奈爾要厲害得多，但也無法打動她，相反她因為聽煩了，甚至有些厭惡這種陳詞濫調。

    &esp;可是，她也能夠感受得到，夏奈爾對她是無比誠懇的，所以她也不忍心把話說得太難聽。

    &esp;“夏奈爾，您對他的忠誠，我是十分敬佩的，隻不過……我對國內政治一點都不感興趣，也不想給父母親平白無故添麻煩，所以我暫時不能考慮投入到您主人的麾下。”沉默了片刻之後，艾格妮絲小聲回答，“不過，您的話我記住了，以後我會考慮一下的。”

    &esp;以艾格妮絲平常對人的脾氣來說，她肯這樣回複，已經算是拒絕得十分客氣委婉了。

    &esp;夏奈爾知道這一點，但是心裏仍是禁不住有些失望。

    &esp;除了失望之外，她又有些好奇所以，陛下和艾格妮絲小姐之間的糾葛，究竟是何種麵貌呢？

    &esp;若說是朋友，那好像不止於此；可是若說有什麽親密關係，從她的表現來看，似乎也不太像。

    &esp;不會……是陛下一廂情願卻沒得手吧？她腦海中突然閃過了一個荒謬的念頭。

    &esp;她難以置信，因為在她心目中，那個少年人如此卓爾不凡魅力超群，對女孩子理應無往不利才對蘇菲和特蕾莎兩位殿下對他如此傾心，也明確無誤地證明了這一點。

    &esp;所以怎麽可能呢？夏奈爾立刻否決了這個念頭。

    &esp;不過，既然話已經說到這份上了，那她也沒辦法繼續下去了。

    &esp;“好吧……我衷心希望能夠看到您和我們站在一起的那一天……”她忍住失望，朝艾格妮絲點了點頭。

    &esp;因為這個小小的風波，兩個人之前原本融洽的氣氛，頓時就低落了下來，艾格妮絲一時也不知道該說什麽好，所以幹脆就準備中斷對話了。

    &esp;“好了夏奈爾，我想您應該也有很多事情要做吧……？”

    &esp;夏奈爾當然聽得出來這是逐客令，於是她順從地站了起來，向艾格妮絲行禮準備告別。

    &esp;但是在即將離開的時候，夏奈爾突然又開口了。“艾格妮絲小姐，您能不能答應我另外一個請求呢？”

    &esp;“嗯？”艾格妮絲心裏有些不高興了，不過看在夏奈爾如此恭敬的份上，她還是點了點頭，“請說吧不過如果還是和剛才一樣那就免談了。”

    &esp;“不會難為您的，對您來說隻是舉手之勞而已……”夏奈爾搖了搖頭，“陛下最近因為戰事不順而心情煩悶，所以我請您以朋友的身份見見他，為他開解一下……您哪怕隻是給他幾句安慰，我想都能夠讓他心情好許多。”

    &esp;“不行。”艾格妮絲下意識地搖了搖頭，“我過來可不是來為他解悶的。”

    &esp;夏奈爾一直看著艾格妮絲，眼睛仿佛是在問“為什麽不可以？”

    &esp;艾格妮絲的眉頭微微皺了起來，仿佛是在猶豫什麽。

    &esp;在她的內心深處，不也正是曾經這樣想過嗎？

    &esp;最後，她發出了一聲歎息，然後輕輕點了點頭，“好吧，既然您這麽，那我……就”

    &esp;也許對她來說，這也是得到了一個說服自己的理由吧——

    &esp;已經入夜了，幽冷的月亮無情地灑落在這片大地上，默默地見證著人間永無止境的對立和廝殺。

    &esp;為了防止夜間喧嘩引起騷動，軍營當中實行了嚴格的管控紀律，所以整個營地都已經陷入到了寂靜當中。

    &esp;就在這一片寂靜當中，艾格隆在衛兵的護送下，回到了自己的營帳當中。

    &esp;整個白天，他一邊和自己的心腹部下們商討接下來的方略，一邊親自視察埃德蒙-唐泰斯和他挑選的敢死隊，可謂忙碌至極。

    &esp;所以現在身心俱疲的他回到營帳之後，隻想著在夏奈爾的伺候下快點躺下睡一覺。

    &esp;然而，出乎艾格隆意料的是，此時夏奈爾卻不在這裏。

    &esp;他頓時就有些生氣，因為他吩咐過夏奈爾不要亂跑，以免引發騷動，結果卻沒有想到她沒有服從命令。

    &esp;除了生氣之外，他更多的是疑惑，為什麽一向唯命是從的夏奈爾，突然會不聽自己的話

    &esp;他的疑惑很快就解開了，因為營帳的簾子很快就被掀開了。

    &esp;“陛下~”夏奈爾滿麵笑容地向艾格隆行禮。

    &esp;艾格隆沒有回話，而是滿麵疑惑地看著她。

    &esp;因為，借助昏暗的油燈光線，他分明看到，站在外麵的並不僅僅隻有夏奈爾一個人而已，還有那個穿著男裝的少女。

    &esp;“艾格妮絲？”他驚呼了一聲。“居然是你！？”

    &esp;“看到我有那麽奇怪嗎？”艾格妮絲沒好氣地反問。

    &esp;“那倒沒有……”艾格隆反應了過來，然後做出了一個邀請的手勢，“請進。”

    &esp;於是兩位少女都走了進來。

    &esp;營帳的麵積並不大，所以等她們都進來之後，三個人的距離變得相當接近，彼此都能夠注視到對方的目光。

    &esp;尤其是艾格妮絲，表情當中既有尷尬，又有些許的喜悅，更有強行裝出來的冷漠，實在精彩紛呈。

    &esp;“我可以知道發生了什麽事情嗎？”艾格隆笑著問。

    &esp;“這個就要問問您的好女仆了”艾格妮絲沒好氣地回答，“她一個勁兒地跟我說最近您煩惱至極，希望我能夠盡朋友的立場，來給您開解一下。”

    &esp;艾格隆看向了夏奈爾，而夏奈爾隻是笑而不語，屈膝向他行禮。

    &esp;看到兩個人這副樣子，艾格隆大概也明白了過來。

    &esp;夏奈爾肯定添油加醋地在艾格妮絲麵前渲染自己有多麽煩惱，然後請求艾格妮絲過來給自己說點好話。

    &esp;“謝謝你。”明白過來之後，他點頭向艾格妮絲致謝，“這份心意我領情了，你放心吧，我還不至於為了這點事就頹廢下來，相反我現在充滿了鬥誌。”

    &esp;“是啊，我知道，以您的意誌力，一時的挫折是絕對不會打倒您的。”艾格妮絲輕輕點了點頭，“不過即使如此，我仍舊想要告訴您，我衷心地期盼您能夠獲得勝利，並且祝福您接下來也一切順利，帶領夏奈爾、我的姐夫，還有那麽多誓死追隨您的人走向輝煌。我親眼見證了您的勝利，也目睹了所有那些為勝利而付出的代價，我相信這些代價都是有意義的，而您就是賦予它意義的人。”

    &esp;艾格隆微微有些動容。

    &esp;類似的阿諛奉承他已經聽了太多，可是從艾格妮絲口中說出來的時候，卻好像具有了特殊的激勵，讓他原本低沉的精神也為之一振。

    &esp;“我會的……艾格妮絲，我絕不會讓你，讓所有人失望的。”他大聲回答。

    &esp;“那就好。”艾格妮絲笑著點了點頭。

    &esp;接著，兩個人陷入到了沉默當中，而夏奈爾當然也知趣地沒有插話。

    &esp;最終是艾格隆打破這份寂靜。

    &esp;“艾格妮絲，能陪我出去散散步嗎？”他提議。

    &esp;“嗯？”艾格妮絲明顯有些意外，接著，她下意識地搖了搖頭。

    &esp;艾格隆明白，此時她肯定是想起了上次一起打獵時那些“不愉快”的回憶。

    &esp;“我知道，我們之間還有些小小的芥蒂，不過我認為這並不會影響到我們的友情。”為了不讓她動搖，他立刻又說了下去。“既然您是來安慰我的，我也承這份好意，我隻想和您在月光下走一走，以便驅散心頭最後的烏雲……您能夠再給我這份賞光嗎？”

    &esp;在他誠懇目光的注視下，艾格妮絲最後隻能無奈地笑了笑，“如果您覺得還沒有到需要就寢的時候，那我陪您走幾步吧。”

    &esp;艾格隆對夏奈爾使了一個眼色，而夏奈爾心領神會，笑著點了點頭，接著她首先走出了營帳，讓衛兵們稍微散開了一點，留給了艾格隆和艾格妮絲足夠散步的空間。

    &esp;接下來兩個人走出了營帳，然後漫步在了外麵的空地。

    &esp;因為營帳設立在高地上，所以他們在這個山坡上漫步的時候，足以看到這片土地上的夜景。

    &esp;艾格隆沒有說話，而艾格妮絲隻是打算陪他解解悶，所以也沒有主動開口，於是兩個人在夜空下，圍繞著小小的丘陵轉了一圈。

    &esp;走了一小段路之後，艾格隆停下了腳步，然後他隆站在一處坡地上，目光上下移動，將這一切盡收眼底。

    &esp;往上仰望，是接近圓形的月亮，以及那漫天的璀璨星辰。

    &esp;往下俯瞰，是營地和遠處要塞當中的星星篝火。

    &esp;“很漂亮，不是嗎？”他像是問人，又像是自問。

    &esp;“與其說漂亮，倒不如說悲涼。”艾格妮絲平靜地回答，“我們，以及所有的一切，都不過是天空下那些渺小的灰塵罷了……”

    &esp;“這可不像是你會說出來的話。”艾格隆有些訝異。

    &esp;“那您覺得什麽才像是我應該說的話呢？”艾格妮絲反問，“我確實對自己非常自信，但我知道……有些東西是單憑個人能力所無法撼動的，我經曆過命運的狂潮，親眼見到過自己家人顛沛流離，我隻能承認它的偉力。”

    &esp;“所以，與其等著被狂潮撕碎，或者隨波逐流，為什麽不選擇駕馭狂潮呢？”艾格隆反問，“命運不止對你無情過，對我也同樣無情，可是那又怎樣？我不服氣，我絕不認輸！如果注定要我完蛋，至少我也得親自下場賭過一把之後才能承認失敗，我要痛痛快快地活下去，要麽就痛痛快快地滅亡，兩種結果我都不會後悔。”

    &esp;接著，他伸手指向了遠處閃耀著密集而又黯淡的燈光的邁索隆吉翁要塞。

    &esp;“在我的路上，有什麽東西阻擋在腳邊，那就一腳把它踩碎就好了！我對待朋友和對待敵人都會予以最認真的態度。你信不信？今天我在希臘攪風攪雨，過得不久之後，整個法蘭西都得因為我而風雨交加？”

    &esp;艾格妮絲一時沒有回答，因為她心裏知道，少年人所說的，恐怕都是會成真的。

    &esp;在說完這一番狂妄的肺腑之言以後，艾格隆一時沒有再說話，而是重新看向了大地。

    &esp;黑夜下的大地，是如此寥廓，但是又如此孤寂，仿佛被眾神拋棄了一樣。

    &esp;但是這個少年人心裏堅信，眾神絕沒有拋棄自己，命運就在他自己的手中，整個世界也將在等待著被他塑造。

    &esp;而此刻，留在他身邊的少女，也將成為這個被塑造的世界不可或缺的一部分。

    &esp;是的……此刻的陪伴注定短暫，但是他不想失去，所以他要把這種短暫變成永恒。

    &esp;如果留戀和艾格妮絲相處的時光，那就把她留在自己身邊不就好了？

    &esp;我失去過太多，所以我拒絕失去，討厭失去……是的，我不能再失去什麽了。

    &esp;他突然感覺鼻子有些發酸。

    &esp;接著，他慢慢地抬起頭來，然後注視著艾格妮絲。

    &esp;在月光下，他的雙目閃動著令人側目的光亮，猶如是點燃了的火炬一樣。

    &esp;“謝謝你，艾格妮絲……”他悠然說。

    &esp;“您……您怎麽了？”艾格妮絲突然沒來由地感到不安。

    &esp;“你剛剛做了一件傻事，艾格妮絲。”艾格隆露出了一個微笑，然後柔聲對她回答。

    &esp;“什麽？傻事？！”艾格妮絲頓時氣得火冒三丈，“我好心好意來安慰你，結果你倒這麽說我？”

    &esp;“不，我不是這個意思”艾格隆搖了搖頭，“我是說，您對我展露出了這樣的好意，反倒是讓我……讓我更加舍不得你。”

    &esp;這句話一出口，艾格妮絲頓時臉色一變。

    &esp;她往後稍稍退了一步，然後戒備地看著少年人。“您想要做什麽？”

    &esp;“別這樣，艾格妮絲……您知道這毫無意義的。”艾格隆搖了搖頭。

    &esp;雖然他並不想做什麽，但不知道為什麽，他故意就想逗弄一下艾格妮絲。

    &esp;所以，他板起了臉，做出了一個危險的表情。“別忘了，在這裏我可以為所欲為。”

    &esp;“您瘋了嗎？”艾格妮絲皺了皺眉頭。

    &esp;“難道我錯了嘛？這裏我有幾千部下，他們遵守我的一切命令，哪怕我讓他們去出生入死他們也沒有怨言所以我為什麽不能為所欲為？親愛的小姐，在這裏我的意誌就是一切！況且……哪怕我們公平對決，難道您就能贏得過我了嗎？所以，不要再做無謂的抵抗了，和我一起麵對這片星空吧……”

    &esp;在他滿麵笑容的注視下，艾格妮絲發現自己心裏有些恐懼了。

    &esp;誠如他剛剛的狂言，這裏有幾千號人，而且都對他唯命是從，他真想要對自己做什麽，那自己幾乎不可能有抵抗之力。

    &esp;除非現在就把他擊倒……

    &esp;於是她的腦海中已經在考慮如果擊倒這個少年人了。

    &esp;可是，上次她重創這個少年人，是因為打了對方一個猝不及防，但是這一次對方肯定早有準備，所以當然不會讓她再度輕鬆得手。

    &esp;如果手中有一把劍，那倒是好很多，可是現在她偏偏又什麽武器都沒帶。

    &esp;如果要拚拳腳力氣的話，她肯定是打不過麵前的少年人的……

    &esp;在月光下，少年人似笑非笑的臉，帶著些許的譏嘲，仿佛在說“掙紮也沒用的，一切聽我的吧”

    &esp;這張俊美的臉是那麽可惡。

    &esp;為什麽我居然會傻到聽從夏奈爾的話，自己跑過來招惹他？一瞬間，她的心裏充滿了懊惱和痛悔。

    &esp;正當艾格妮絲一邊戒備一邊暗自心驚的時候，她發現年前的少年人突然大笑了起來。

    &esp;“艾格妮絲，你現在的樣子真是可愛，就跟被人捏了尾巴的貓一樣……哈哈哈哈……”

    &esp;大笑的他一直站在原地，沒有做出任何動作來。

    &esp;正如艾格妮絲所害怕的那樣，艾格隆知道，如果現在自己動手用強，艾格妮絲肯定是無力抵抗自己，他真的可以為所欲為。

    &esp;可是他不想這麽幹，因為他知道，如果他這麽幹了，哪怕這一次得逞，那接下來就將和艾格妮絲不死不休，而且以後絕沒有再重新修複關係的可能性。

    &esp;他一向是個目光長遠的人，當然不會為了片刻的歡愉而損失未來的利益。

    &esp;他想要得到的，是她，而不是片刻的歡愉。

    &esp;“你何須對我擺出如此戒備的表情？難道你認為我會跟你動手，對你暴力？不……艾格妮絲，你太小看我了。”艾格隆微笑地看著她，“像我這樣的人，使用個體的暴力是自辱身份，更何況對一位少女這麽做了，我不會讓自己丟失應有的尊嚴的。我會使用更高等級的暴力，讓萬事萬物都最終隨我心願運轉。”

    &esp;沒有等艾格妮絲問，他就繼續說了下去，“人類創造了文明，然後又創造了國家，把權力歸於一小撮人身上，毫無疑問這很不公平，但是卻又是唯一可行的辦法，因為隻有這樣才能夠讓國家運行下去……所謂權力和權威，不過是維係這種運行模式的手段而已。人類是偉大的，可以創造一切讓人難以想象的造物；但是人類又是渺小可悲的，因為他們隻能把自己托庇於國家的卵翼之下，哪怕被欺壓甚至被殘殺也無能為力，隻能瑟瑟發抖地等待著太平盛世的降臨，在權力麵前你選擇了隨波逐流等待命運的宣判，而我要告訴你，我選的是把權力搶到自己的手中，既然注定有人要被碾為齏粉，那我選擇自己絕不成為其中之一！”

    &esp;說完了這段話之後，他又驕傲地看著艾格妮絲，“你現在躲得掉，是因為我的權威還不夠，但是終有一天我會得到整個法蘭西，我會主宰這個國家的一切……那時候你就躲不掉了，我會把你擁在懷裏，嗬護你並且親吻你，把我現在想做卻沒做的事情一一做完，我會做到的，艾格妮絲，請給我一點時間吧！我相信不會太久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