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9,一見如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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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隨著兩邊長輩的到來,艾格隆的婚禮籌備工作也到了最後的階段。

    毫不意外,他的嶽母接手了全部事項,而艾格隆的舅公費什紅衣主教則不發表意見,一切以夫人的意願為準。

    亨利埃塔夫人是一個風趣隨和的人,而費什紅衣主教也有著好脾氣,而且因為夫人的年紀和輩分比他差了一輩,,因此他也刻意包容。

    對這個老人來說,重要的是實質而不是形式隻要這樁婚事成立,那麽他的外甥孫就有了一道“護身符”,奧地利人雖然不可能扶他登上皇位,但若有一天他的事業不幸失敗,至少他也有個地方可去,可以在嶽父的蔭庇之下安全地度過餘生。

    對這個久曆滄桑的老人來說,少年人能夠成功最好,但是更重要的是他自己的生命,比起什麽皇位,老人更希望這個孩子能夠平安地活下去,讓這個家族延續下去。

    至於婚禮是怎麽舉辦的,那根本就不重要。

    正因為有兩個長輩在接手操持,所以艾格隆和特蕾莎反倒有閑情逸趣去做別的事情了他們有時候一起結伴出遊,在雅典周圍欣賞古跡;有時候則接見那些有價值的求見者,繼續擴大自己的威望。

    他在希臘的聲望眼下已經極高,想要求見他的人可謂絡繹不絕,艾格隆當然也不可能每一個都接見,所以他甩給了自己新招募的秘書進行篩選。

    這個秘書,就是維托裏奧-埃斯波西托紅衣主教的私生子萊昂-埃斯波西托,他從小就在羅馬接受了極為嚴格的教育,頭腦敏捷而且性格謹慎,辦事也一絲不苟。

    雖然接手工作才隻有幾天,但是他居然做得井井有條,短時間內就把艾格隆身邊的事務都整理了一遍,然後篩選出了有價值的求見者,並且將他們的信息簡短地報告給了主人,讓艾格隆的時間變得更有效率了許多。

    他的工作能力和工作態度,讓他很快就得到了艾格隆的信任,就連特蕾莎也對這位秘書的工作讚不絕口,並且多次當麵表揚了他。

    對特蕾莎來說,她早有心拉攏那些法國人圈子以外的人,如果不是特蕾莎知道他的身份非同尋常的話,她都想要介紹自己身邊的侍女給他了。

    總之,隻經過了極為短暫的磨合,熱情的萊昂-埃斯波西托就融入到了艾格隆身邊的團隊當中,看來隻需要再經過一小段時間的考驗,就可以托付給他真正的機要任務了。

    這一天,艾格隆和特蕾莎正在住所旁邊的小花園當中談天,萊昂-埃斯波西托突然走到了他的旁邊,然後表情有些為難地看著艾格隆。

    “發生什麽事清了嗎,萊昂?”艾格隆停下了和特蕾莎的談笑,然後有些奇怪地看著對方他還是一次看到這位嚴肅的秘書臉上露出為難的表情。

    “陛下,有個俄國人想要求見您。”萊昂-埃斯波西托小聲回答。

    “俄國人?!”艾格隆不禁大為驚訝。

    他第一反應是沙皇莫非看自己不爽,派了刺客過來取自己項上人頭?

    不過這種搞笑的念頭他自己很快否定了第一,沙皇不會幹這種自損顏麵的事情;第二,真要有刺客來了,他也不會大搖大擺地請求通報吧?

    “他是什麽人?”艾格隆很快回複了鎮定,然後再問。

    “他……他說他是個詩人。”萊昂-埃斯波西托略微有些尷尬地回答,“陛下,按理說來這種無聊人士我是沒必要為您通報的,不過這位詩人的派頭倒是挺大,他的法語很好,看得出來受過貴族教育,而且他在我麵前跟我說他跟沙皇挺熟,還對彼得堡的皇宮如數家珍,我……我一時判斷不出他是不是在吹噓,但我覺得他應該算個人物。”

    對萊昂來說,如果訪客跟他談論詩歌,他完全不感興趣,直接會為艾格隆擋下來,免得浪費時間;可是在聊天的時候,他從對方胡吹海侃的話裏,感覺對方來頭很大,很可能是個了不得的人物,所以一時也不敢妄下判斷,於是跑過來跟艾格隆通報,讓主人自己定奪。

    “哦?”艾格隆的心裏,漸漸地生起了一個荒謬的猜想。“這個人……是不是名叫普希金?”

    “您怎麽知道?他跟我說他就是這個姓氏!”萊昂-埃斯波西托一臉的震驚。

    接著他又有點釋然,“既然您知道他,那他應該確實是個人物。”

    艾格隆微微有些發呆,因為他還沒有從這個讓人震驚的消息當中恢複過來。

    普希金!這個名字他如雷貫耳,然而今天這個人居然因為仰慕自己而親身過來拜見了?

    我在改變曆史,我在切切實實地成為一個曆史大人物這個少年人,內心當中突然湧現起了一股自豪感。

    “就政治或者外交來說,他不是什麽人物……但是他比俄國所有的這些人物都要寶貴得多。”他小聲對萊昂回答。

    “普希金?他是誰?”旁邊的特蕾莎微微蹙眉,疑惑地看著自己的未婚夫。“他有那麽厲害嗎?”

    也難怪特蕾莎這麽疑惑,如今的普希金尚且年輕,還沒有進入到創作的巔峰期,他的名聲在彼得堡的貴族圈子之外並不顯赫,特蕾莎沒聽說過也很正常。

    “他就有那麽厲害,他現在已經是俄羅斯帝國最好的詩人了,隻是因為年輕所以不為外界所知而已,我在美泉宮的時候,幸運地從俄羅斯使館的人那裏聽說到了他的幾首詩,我認為他的才華不下於拜倫勳爵。”艾格隆隨口跟特蕾莎解釋。

    “真的嗎?”特蕾莎有點不相信。

    對她來說,俄羅斯就是個文化的蠻荒之地,讓她相信這塊土地上居然能孕育一個同拜倫勳爵不相上下的詩人。

    “是真是假,我們親眼見見不就明白了嗎?”艾格隆笑著反問。

    接著他又問萊昂-埃斯波西托,“他有沒有說他是怎麽來到希臘的?”

    “他說了。”萊昂連忙回答,“他之前就對解放希臘感興趣,所以在沙皇決定對土耳其開戰之後,他就申請前往隨軍服役,然後一路來到了保加利亞。然而在那裏沙皇下令停止進軍等待談判,他不想就此打道回國,所以設法從軍隊當中脫離,帶著人輾轉了十幾天來到了這裏。”

    艾格隆終於明白了事情的始末。

    在原本的曆史線上,普希金並未誌願參加這場戰爭可見這是他讓曆史線產生分歧之後,出現的新變化。

    換言之某種意義上來說,就是他,指引著普希金來到了這個地方。

    命運,就是如此的玄妙。

    不管怎麽樣,他都應該見一見遠道而來的客人。

    他不擔心這個“普希金”是冒充的,因為詩人是沒法冒充的,隻要交流幾句就能夠鑒別出真偽。

    接著他看向了自己的秘書。

    “萊昂,馬上把這位普希金先生帶過來吧,我和特蕾莎很樂意見他。”

    萊昂很快領命而去,然後,沒過多久,他又帶著一個年輕人走回來了。

    艾格隆和特蕾莎同時觀察著這個訪客,而訪客在走過來的同時也在注視著他們。

    僅僅看到對方的第一眼,艾格隆就知道這個人是真貨了對方就如同畫像裏的普希金一樣,黑色的卷發、粗眉毛,寬闊的前額,留著絡腮胡子,再加上一臉悶悶不樂的樣子。

    “普希金先生!”艾格隆脫口而出。

    然後他走到了對方的麵前,“我很高興見到您!”

    普希金明顯有些受寵若驚,愣了片刻之後,他馬上伸手握住了艾格隆的手,然後略帶激動地用法語回答,“很高興見到您,萊希施泰特公爵先生……真沒想到您居然知道我的存在。”

    “我雖然從未踏上過俄國的土地,但是我曾經拜讀過您的詩作”艾格隆笑著回答,“我們的軀體會被國境線阻擋,但真正的才華是不受國界限製的。”

    艾格隆暗含的恭維,讓普希金聽了不禁心花怒放。

    是人都有虛榮心,更何況是被這個少年人記住呢!這簡直是他的人生成就了。

    “您說得對!”普希金略帶驕傲地回答。

    普希金確實沒有失望,在兩個人見麵之後,他一直都在觀察艾格隆,在他看來,麵前的少年人確實相貌脫俗不光長得斯文英俊,而且舉手投足之間充滿了魄力,目光炯炯有神,似乎隨時都在等著迎接挑戰。

    凱撒寫下我來我見我征服的時候,估計也是這番做派吧?

    很遺憾他沒有親眼見過拿破侖,但是從他的兒子身上,他看到了那種神采飛揚的自信,和征服世界的氣勢,還有那似乎澎湃而出的行動力可以想象,當年那個偉人隻會猶有過之。

    夠了,這就夠了。

    盡管兩個人才隻認識了一分鍾,但是對普希金來說自己已經不虛此行。

    對感情充沛的詩人來說,片刻的激情就已經足夠帶來滿足了。

    他鬆開了少年人的手,然後向對方行禮致敬,“我長期以來都在仰慕您的才華,所以我一直都想見一見,我們這個時代最有能力也最有雄心的年輕人到底是何模樣……今天我終於看到了,殿下,我希望您以後能夠繼續照耀這個時代。”

    “噗……”特蕾莎看著兩個人一見麵就商業互吹,忍不住掩嘴偷笑。

    她剛剛被艾格隆吊起了好奇心,所以想要看看這位詩人到底是何方神聖,目前她還沒有看到詩才,不過口才倒是已經見識到了。

    正因為聽到了特蕾莎的笑聲,所以普希金也把目光投向了她。

    看清楚了特蕾莎的容貌之後,他微微地點了點頭。

    這兩個少年少女確實很般配接著,他得出了和其他人一樣的結論。

    他很快就恢複了正常,因為他畢竟在彼得堡的上流社會裏混跡了很久,所以無論是美貌少女還是雍容貴婦他都“見識”過很多,公主的美貌對他來說並不足以讓他失態。

    “公主殿下,我很高興能夠得到兩位的接見。”他半是恭維半是真心地說,“我聽說了您的事跡,因此非常敬佩您對感情的忠貞和堅持,您的勇氣和您的容貌一樣值得世人敬佩,我相信您和公爵能夠成就一段佳話。”

    “謝謝您,普希金先生!”這種恭維話特蕾莎自然非常愛聽,所以非常高興地向對方表示感謝。“對了,我剛剛聽到我的未婚夫說,您在沙皇的宮廷當中非常受人喜愛,是一位不亞於拜倫勳爵的詩人……”

    “太過獎了!”普希金微微有些尷尬,連忙搖頭否認,“我目前還無法和拜倫勳爵相提並論,不過我以後會以此為目標努力的。”

    “即使如此,我也已經升起了無比的好奇心了……”特蕾莎笑著回答,“我能否拜讀一下您的詩作呢?”

    “如果您願意賞光過目的話,那倒是我的榮幸了。”普希金從容地回答。“這段時間,因為呆在軍隊裏比較無聊,所以我進行了一些詩歌創作,如果您有興趣的話,我可以呈送給您過目。”

    在離開軍隊駐紮地的時候,普希金就已經想過了,如何來證明自己的身份,所以他把自己這段時間創作的詩歌隨身帶了過來畢竟,沒有被詩作更能證明詩人的身份了。

    如果是旁人,恐怕隻是客套一下,但是特蕾莎真的挺感興趣,於是立刻答應了。

    於是,普希金帶著些許的忐忑,從自己隨身的行囊的當中拿出了詩作,然後遞交給了特蕾莎,讓她當麵閱覽。

    以一個詩人的立場來說,他很討厭被人當麵要求炫技,因為那會讓他感覺自己成為了一個雜耍藝人,對他來說,他的才華是一種噴薄的力量,是描繪世界的手段,並不是為了用來討某人開心而表演的。

    可是,對這對少年夫婦來說,他倒是希望得到他們的認可有些心態比較微妙,三言兩語難以說情,可是他在見到他們之後,真切地希望能夠成為他們的朋友,也為他們所認可。

    畢竟,在一個偉大的時代逝去之後,他所置身於的,是一個平庸得多的時代,真正超凡脫俗的人已經寥寥無幾,他用紙醉金迷來麻醉自己,但是在內心深處他迫切地希望能夠找到靈魂的共鳴,哪怕是在異國他鄉也無妨。

    他希望自己找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