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3,應付了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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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說完之後,特蕾莎接過了蘇菲的信,然後拆開了仔細閱讀。

    出乎她預料的是,雖然信裏是在祝賀艾格隆的成功,但這封信非常簡短,而且上麵全是客套話,看不出半點感情色彩,如果不是筆跡和署名確實是蘇菲的話,特蕾莎幾乎懷疑它可能是梅特涅代筆的。

    她終究還是放下這段孽緣,不再耿耿於懷了嗎?特蕾莎產生了這樣的想法。

    此時她的心裏也頗有些百味雜陳,有歡喜也有悵然,但更多還是欣慰。雖然蘇菲曾經當麵羞辱過她,但是她也不至於因此而記恨,相反看到蘇菲漸漸地從人生低穀當中走了出來,她反而也鬆了一口氣。

    畢竟,過去的恩怨糾葛都已經過去了,從此以後兩家人在兩邊各過各的日子,這樣不就挺好嗎?

    定了定神之後,她放下了蘇菲的信,然後順手拆開了皇帝和父母的信件。

    看皇帝的信件時,特蕾莎隻是略微一掃,畢竟這肯定都隻是官方的客套話而已她也不會放在心上,而父母的信,她卻看得極為仔細。

    父母親的信中沒有太多祝賀的話,觸手可及的皇後冠冕,對他們來說並不如女兒本身重要,在信中字裏行間都是對特蕾莎的溫情和鼓勵,還勉勵她接下來一定要做好應盡的義務,為家庭、為這個即將被她統治的國家奉獻自己的一切。

    在信的末尾,父母還告訴她,如果可以的話,他們打算讓阿爾布雷希特訪問巴黎,參加女婿女兒的加冕儀式,並且以此來表示對她的支持。

    這封溫情脈脈的信,看得特蕾莎幾乎要掉下眼淚來,雖然她現在已經長大成人,而且都馬上要生育二胎了,但在父母心中,她永遠還是那個沒長大的孩子,他們為她的一切擔心,並且時時刻刻為她著想。

    這才是家庭,權力和富貴並沒有扭曲掉她的人生,她很幸運地擁有了這一切。

    還能有什麽更多的要求呢?

    特蕾莎好不容易才忍受住了情緒波動,沒有在大使麵前失態,她放下了信件,然後重新看向了大使。

    “我的弟弟想要過來拜訪我,是經過官方同意了嗎?”

    “是的,殿下。”大使連忙回答,“皇帝陛下體恤您與家人分別良久,所以特意破例的。雖然大公夫婦身負重任不能輕易離境,但是您的弟弟自然不會受到任何限製。當然,這一切的前提是得到法國政府的允許……”

    “我會讓塔列朗給他們放行的。”特蕾莎斬釘截鐵地回答,“他不光是我的弟弟,也是哈布斯堡皇室的代表,那他就應該得到應有的禮遇,我絕不允許有誰慢待了他。”

    在這個年代,雖然皇室出訪別國並不頻繁,但在之前也並非沒有先例,比如1777年,當時已經是神羅帝國皇帝的約瑟夫二世悄悄來到了巴黎,拜訪了自己的妹妹安托瓦內特和妹夫路易十六(當然這三個人後來的結局都不怎麽樣)。

    得到了特蕾莎如此友好的回應,大使心中自然也是滿心歡喜。

    更讓他滿意的是,雖說她還並沒有官方的身份,但是她此時待人接物時,儼然已經有了幾分皇後的氣度,而這份氣度,也正是奧地利所需要的。

    雖然經過梅特涅在維也納和會的一番操作,把萊茵蘭給了普魯士,並且把熱那亞給了撒丁王國,讓奧地利和法國不再直接接壤,也沒有了直接的領土衝突風險,但是,法蘭西依舊是奧地利永遠無法忽視的大國,它的體量、它的實力以及它多年來多展現出來的勃勃生機,一直都讓奧地利極為忌憚。

    波拿巴家族即將重新在法蘭西上台的消息,更加加重了這種忌憚,而在這樣的情況下,特蕾莎公主就顯得不可或缺了。

    這位哈布斯堡家族的公主,雖然已經嫁了出去,但畢竟對祖國還會存有幾分感情,而且從她一直以來的種種表現來看,她也確實非常重視家庭和親情——如果她坐上了皇後的尊位,那必然就會讓奧地利更加容易和法蘭西拉近關係。

    正是出於這種心理,所以奧地利在官方態度上對特蕾莎自然極為友好,當年那些不愉快的事情都已經煙消雲散,盡管她並非皇帝的女兒而是侄女,但此刻從實力地位出發,她已經是最尊貴的公主殿下,是家族的驕傲。

    如果特蕾莎公主能夠坐穩皇後的寶座,並且施展自己的影響力,那麽她就可以讓奧地利多了幾分依仗。

    當然,哈布斯堡家族幾百年來到處聯姻,路易十四的母親就是哈布斯堡的公主(如果不是不幸碰上大革命的話,路易十七國王也是),但這並不妨礙法國繼續和哈布斯堡家族交戰,他們也絕不會天真到單純靠著嫁女兒就可以得到和平與尊重,所以皇帝和梅特涅的自然也做了兩手策略——利用特蕾莎去接近未來的法國宮廷,同時暗中繼續提防法國。

    正因為兩邊都非常滿意,所以這次覲見可謂是賓主盡歡,在來到尾聲時,大使突然放低了聲音,“還有一件事我要向您稟告,殿下。”

    “您請說吧——”特蕾莎立刻回應。

    “實際上,這是梅特涅首相要我向您轉達的口信。”大使小心翼翼地說了下去,“他說塔列朗親王這個人雖然奸猾狡詐,但是從來不做糊塗事,所以他反而可以確保整個國家對內對外都穩定下來,您可以暫時信任並且倚重他。不過親王畢竟年事已高,對於他之後的事情,您應該早做打算。”

    “早做打算?”特蕾莎一時沒有明白他的意思。

    “就是為塔列朗親王退休或者病故做準備。”大使索性把話說得更加直白了,“依照梅特涅對羅馬王陛下的了解,一旦塔列朗退場,他就絕不會再任命任何一位強勢的首相,因此他會在自己的親信之中挑選後繼者,而您如果早點為此做準備的話,不妨暗中扶植您認為最合適的人選,讓他得到宮廷的信任,這樣的話在後塔列朗時代,您就可以維持著對政府的影響力。”

    特蕾莎一想這倒是有道理。

    梅特涅玩了一輩子政治,看人看物都相當準,他的判斷肯定也有參考的價值。

    而站在特蕾莎的立場上,雖然她並不貪戀權力,但上次與艾格隆的衝突,讓她痛切地感受到了“議價權”有多麽重要,為了在丈夫麵前有底氣,她覺得自己也必須去掌握住一點權力。

    這不是為了和丈夫爭權奪利,而是為了讓夫婦能夠一直恩愛下去。

    “我明白了,請您替我轉達對首相閣下的感謝。”

    “願您往後繼續心想事成。”話說到這裏,大使畢恭畢敬地再度向特蕾莎行禮,然後告退離開。

    在送走了來自於自己母國的大使之後,特蕾莎微微感到有些頭暈目眩。

    一方麵,身懷六甲的她,不堪長時間和別人談話的勞累;另一方麵,剛才父母親的信件牽動了她的心弦,以至於影響到了她的氣血。

    被艾格隆安排在她身邊隨侍的夏奈爾,看到特蕾莎此時的樣子,也不禁有些心疼。

    “公主殿下,要不您今天就到這裏為止吧……您最近一直都很勞累,是時候休息了。”

    “謝謝你夏奈爾,現在可不是休息的時候,我和殿下需要爭分奪秒去穩定人心,無論是國內還是國外的。”特蕾莎一邊閉目養神,一邊以虛弱的聲音回答,“我可不能耽誤了大事。”

    “可是……”夏奈爾還是有些猶豫,“您畢竟懷著身孕,為了孩子還是應該多休息才對。”

    “這個孩子會理解自己母親的,如果他真的配得上皇子之尊的話。”特蕾莎斷然地回答,也由此拒絕了夏奈爾的提議,接著她又勉強打起了精神,再問夏奈爾,“接下來的安排是什麽?”

    “巴伐利亞的大使要覲見您。”夏奈爾無奈地回答。

    “那就讓他過來吧。”特蕾莎小聲回答,“眼下我們最顧忌的就是國際觀瞻,可不能怠慢了這樣的人。”

    “不,不行……殿下。”夏奈爾卻一反常態拒絕了特蕾莎的命令,“您就算不肯中斷日程去休息,那也得再歇一會兒,我看您現在真的有點虛弱。”

    女仆如此罕見的強硬態度,讓特蕾莎一時有些吃驚。

    “請原諒我的失禮,殿下。但我是奉了陛下的命令在侍奉您的,因此,陛下將您的安危暫時托付給了我,所以我必須盡忠職守。”夏奈爾嚴肅地看著特蕾莎,然後彎腰躬身向她請求,“所以我請求您,為了不讓我辜負陛下所托,至少再休息一會兒吧!您如果覺得我僭越無禮,那請等陛下回來之後讓他處罰我就是了。”

    夏奈爾說完之後,垂首站在原地,雖然畢恭畢敬但全無讓步之意。

    特蕾莎不禁苦笑了起來。

    在追隨了艾格隆這麽久之後,夏奈爾已經被他們夫婦當成了半個家人了,況且這下也是在為自己著想,她又怎麽說得出斥責的話呢?

    而且,歸根結底,她是艾格隆的人,她號令不動,也不可能代替艾格隆去處罰。

    “好吧……既然這樣,那我就聽你的。讓這位大使再等一刻鍾吧。夏奈爾,你看著時間,到點了就把他帶過來。”

    “遵命。”夏奈爾這才重新露出了笑容,俯首聽令。

    很快,一刻鍾過去了,而特蕾莎經過短暫的休息,又總算恢複了一點精力。

    在大使被帶到她麵前之後,她微微頷首向對方表示了親切。

    雖然在禮儀和態度上無可指摘,但是巴伐利亞終究不是她的祖國奧地利,這次覲見雖然禮節備至,但彼此都保持著客氣的距離。

    這位大使同樣也對特蕾莎畢恭畢敬,在說了一大堆客套話之後,他才終於提到了自己此行的目的。

    “奧古斯塔公主要來拜訪羅馬王?”特蕾莎略微有些驚訝,不過她很快就又平靜了下來。

    作為歐仁親王的遺孀,聽到義弟“鹹魚翻身”,她想過來祝賀一下也很正常。

    更何況,丈夫死後,她還要撫養孩子們長大成人,為了給孩子們謀前程,他也很有動機來加深和自己一家人的關係。

    對此,特蕾莎當然樂見其成,她也沒有理由去反對寡嫂的訪問。

    所以,她立刻就客氣地答應了這一趟旅途。

    “奧古斯塔公主是我和殿下的親人,更是我們極為尊敬的人,她能過來看望我們是我們的榮幸,我們非常樂意接待她,而且會盡一切禮遇來照顧她和她的家人。不過,現在時間有些不巧,殿下正在外出巡遊,恐怕要過一段時間才能夠返回巴黎來。”

    “這個不妨事的,殿下。”大使連忙回答,“奧古斯塔公主既然是探親,自然不是急於一時,她一直都仰慕和懷戀巴黎的風物和繁華,所以在這邊居住一段時間權當旅行也很不錯。”

    “這樣就最好了。”特蕾莎點了點頭,“我會讓人給她準備配得上她身份的寓所的,她可以盡管享受這一趟的旅途。”

    在寸土寸金的巴黎,想要找個地段好、奢華寬敞的豪宅並不容易,不過眼下對特蕾莎來說卻隻是舉手之勞而已,她隨口一句話就能安排下去了。

    當然,此時的特蕾莎並不知道,在奧古斯塔公主的隨行人員當中,還有一位她深為厭惡、絕不想再見到的人存在——而瑪麗亞同樣也知道這一點,所以她事前就為自己找好了姐姐作為這一行的掩護,在特蕾莎還沒有回過神來的時候,她已經被隔空算計了一次,甚至還幫瑪麗亞找好了未來享受奢靡生活的寓所。

    人生就是這樣處處充滿了不可預測的意外。

    此時的特蕾莎當然不知道這一切,她繼續沒精打采但又禮節備至地敷衍著這位大使,對久經訓練的她來說,這並不是什麽難事,應對非常得體,也為自己夫婦又掙到了不少國際印象分。

    時間在不知不覺當中流逝,很快又到了大使即將告辭的時候,而到了這時候,大使欠了欠身,然後向特蕾莎小聲說,“我國國王非常高興地看到他最好的兩位朋友即將君臨法蘭西,他一直都熱切地盼望著兩位的成功,如今他終於如願以償……”

    接著,他又露骨地向特蕾莎表示,“等您加冕儀式的時候,他將非常樂意派正式代表前來祝賀。”

    “我和艾格隆也非常關心國王這位朋友。”特蕾莎同樣鄭重回應,“您放心,巴伐利亞如果遭遇到了任何困難事,那我們都會樂意幫他排憂解難。我們從來都不會辜負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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