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5章 132,臨機應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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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082章 132,臨機應變

    零星卻短促的槍聲,猶如觸電一般讓侯爵整個人立刻緊繃了起來,他顧不得再和身邊的人對話,而是立刻拿起了望遠鏡,向槍聲傳來的方向看去。

    高地上視野非常開闊,所以雖然黃昏時分光線並不好,但他仍舊看到了遠處的情景——原來就在村莊的不遠處,正爆發了一場小規模的戰鬥,一些步兵借助牆根為掩護向對麵開火,而更遠處有幾個驃騎兵正和幾個頭戴白色頭巾的部族騎士纏鬥在一起。

    這些驃騎兵雖然承受了幾天的行軍之苦,但仍舊不減驍勇,他們身上覆蓋半邊身子的短褂,還有胸前線條狀的飾帶,還有閃閃發亮的紐扣,無不炫耀著他們“軍中精英”的自傲。

    而此時,他們正借助自己嫻熟的技術,揮舞著製式馬刀,並且不斷調整著坐騎的姿態與自己的發力角度,向敵人揮砍著。

    不過他們的敵人也絲毫不遜色,這些從小在馬背上長大的遊牧騎士技巧同樣嫻熟,在小隊的拚殺當中居然絲毫不落下風。

    當然,他們也並沒有在這裏拚命死戰的興趣,在短促而激烈的交鋒之後,趁著援兵還沒有衝過來,他們勒馬掉頭脫離了戰場。

    這場短促的交火戛然而止,仿佛什麽都沒發生過一樣——當然,雙方幾具落馬的屍體和重傷員,以及一些因為失去了主人而無助地停留在原地的戰馬,仍舊可以證明剛才廝殺的激烈程度。

    又是一場刻意的襲擾。

    一路上行軍至此,特雷維爾侯爵和他麾下的這支部隊已經經曆過了許多次類似的經曆,其目的並非是為了和法國軍人硬碰硬,而是為了通過這種持續不斷的騷擾,一方麵持續偵察法軍的虛實,一方麵消耗法軍精力,讓它的士氣下滑,就像給猛獸慢慢放血一樣。

    別人可能對這種情境不太熟悉,但是特雷維爾將軍對此卻記憶猶新——因為當年,他就是從莫斯科一路撤回來的。

    在這一場猶如噩夢般的撤退當中,特雷維爾侯爵和他的部下們,一方麵要麵對沿途的寒冷和饑餓,一方麵,還不得不分出更大的精力來應付哥薩克騎兵持續不斷的追擊和騷擾。

    這些哥薩克猶如是跟在身後的蒼蠅,時不時衝過來襲擊饑腸轆轆的大軍,一旦讓他們發現戰機,就會想盡辦法從前後脫節的部隊當中咬下幾塊肉來。

    持續的饑餓,無止境的行軍,以及這種似乎沒有盡頭的戰鬥,也確實讓他們疲於奔命,難以應付,許多人甚至在絕望當中放棄了作戰的念頭,幹脆躺在地上聽天由命,特雷維爾侯爵自己,也是靠著頑強的求生欲以及因為對家人、對家族的眷戀,把自己的精力榨取到了極限,才最後得以返回歐洲,而當他重返波蘭的時候,他身邊的部下已經寥寥無幾了。

    時至今日,當初的噩夢已經過去接近了二十年,但特雷維爾侯爵對此一直記憶猶新,那些淒慘、悲壯的畫麵,也時常縈繞在他腦海中。

    現在,他又在北非,麵對著一群“沙漠哥薩克”了,雖然那時候是冰冷的雪原,這一次是涼爽的荒野,但是他們的做法如出一轍。

    不過,慘痛的經曆,同樣也賦予了特雷維爾侯爵處變不驚的鎮靜和勇氣;更賦予了他應對類似局麵的經驗。

    相比於俄羅斯雪原上淒慘的撤退,如今他麾下的部隊人員、裝備和物資狀態要好得多,完全不是那種絕望的景象;而他的對手,縱使有著和俄國軍隊一樣勇敢的精神,但在物質上卻極度缺乏精良的武器和火力,麵對穩住陣腳的法軍,他們很難攻堅。

    特雷維爾沒有看到未來曆史的能力,他不知道在原本的曆史線上,麵對法國的侵略,逐漸聯合起來的部族武裝,漸漸地學會了如何組織大規模作戰,也擁有了越來越多的武器和人員,並且在優秀的軍事領袖的引領下,他們多次給予法軍軍團重挫,甚至在正規交戰中都能幾次擊敗法軍,造成數千人的傷亡,甚至一度打得法國殖民軍不得不簽訂和約。

    他隻能根據自己目前的情報來預估和判斷,他認為,現在的部族武裝隻能利用自己熟悉地形、騎術精湛所帶來的機動性,對自己的部隊進行騷擾和伏擊,或者襲擊供應線,但隻要自己維持好麾下軍隊的紀律和對側翼以及後方的保護,那麽自己至少就能夠立於不敗之地。

    短促的交戰結束了,一切歸於平靜,而這時候,天色已經在慢慢變黑,夜晚就要降臨了。

    而這時候,特雷維爾將軍一邊向副官命令全軍就地紮營休息,一邊催促他去收集幾隻偵察騎兵小隊所帶來的消息。

    而在同時,法軍士兵也在剛才小規模廝殺的戰場上清場,己方重傷員被帶回紮營地進行救治和休息,敵方的重傷員直接給了個痛快,隻留下了兩個看上去傷勢還不太重的傷員帶回去審問——他們注定也得不到人道的對待。

    帶著軍隊深入到不熟悉的地方,又有過俄羅斯的慘痛經曆,所以特雷維爾侯爵自然極為重視偵察工作,生怕被敵軍趁隙襲擊,所以他讓麾下的龍騎兵分出幾個小隊,散在側翼和前方不斷進行偵察,這些輕裝騎兵天然也適合這樣的工作。

    每到紮營之前,特雷維爾都要從這些四散的偵察小隊當中收集情報,了解敵人的大致動向和位置,以備萬全。

    騎兵小隊的消息很快就被收集到了將軍的麵前,和往常一樣,在臨睡前他將自己麾下的幾個主要軍官叫到了自己帳篷這裏,召開一次小型會議。

    很快,幾位軍官被一一召集到了將軍的麵前,因為連續的行軍,他們的臉上都有著陽光下的曬痕和掩飾不住的疲倦,但其中的大多數人,還保持著剛剛出征時的那種“饑渴感”。

    顯然他們也和侯爵一樣,在歐洲大陸保持著和平的情況下,渴望著在這個“新天地”當中幹出一番事業來。

    在略微觀察了一下幾位部下之後,特雷維爾侯爵麵色沉著,然後不緊不慢地開口了。

    “諸位,根據連續幾天得到的情報,以及審問俘虜得出的信息,我猜測,因為我們的出擊,附近一些部族已經聯合了起來,他們的人現在已經集合在了一起,並且正跟隨著我們行動,大概此刻也正等在暗處,尋求狠狠修理我們的機會吧。”

    他的話,並沒有引起在場軍官們的恐懼,反而讓不少人興奮了起來——畢竟,他們一路走到這裏,隻不過燒了不少村莊而已,殺敵卻為數甚少,根本對不起這麽興師動眾的陣仗,更換不到他們想要的“功勳”,如今聽到接下來終於有一場仗要打,

    “我的想法和你們一樣,我也希望我們的敵人,能夠從黑暗當中跳出來,和我們正正式式地幹上一場,因為以現在的形勢,我希望盡快就給他們狠狠一擊,讓他們短時期難以恢複過來,更不能發動對我們的進攻。”特雷維爾侯爵不緊不慢地繼續說了下去,“不過……”

    一聽到將軍的話裏有轉折,眾人紛紛豎起了耳朵聆聽將軍的指示,而將軍也沒有賣關子,而是向這裏的後輩們傳授著自己的經驗,“根據我在西班牙和俄羅斯的經曆所見,哪怕一支裝備簡陋的遊擊隊,隻要在熟悉的地形當中、而且指揮得當的話,也可以如魚得水,並給我們這些正規軍帶來嚴重的殺傷;因此,我們雖然渴望作戰,但我們不能毫無理由地輕視我們的敵人,畢竟任何敢於用生命捍衛家園的人都是值得敬重的,他們有能力殺死我們,正如過去那些人一樣。”

    特雷維爾侯爵的話並沒有人敢於反駁,畢竟他既是主官,也確實是戰功卓著的老前輩,他的話分量重到沒有人敢於有異議。

    就在這時候,在駐紮營地之外,又響起了一陣陣槍聲和呼喊聲。

    騎兵的馬蹄密集地拍打在鬆軟的地麵上,激發起了一陣陣輕微的顫抖,連營帳內都能夠感受到。

    在月光下,火藥的閃光和金屬的反光交相輝映,共同奏鳴了一場沉悶而激烈的搏殺。

    特雷維爾侯爵停下了話頭,而是和其他人一樣,靜靜地聆聽著不遠處的動靜。

    和黃昏時一樣,這一場襲擊也沒有持續多久即告終,法軍的騎兵再度驅逐了前來騷擾的部族騎兵。

    不過,在場的每個軍官都能夠感受到,這兩天,部族騎兵的襲擊越來越頻繁了,而這種頻繁的襲擊,也意味著他們的指揮官希望讓法軍難以休息,再結合侯爵剛剛的“他們恐怕想要和我們打一場”的判斷,確實讓軍官們心裏產生了一種“山雨欲來”的緊張感。

    在短促的襲擊再次被擊退之後,臨時營地又恢複了平靜,眼見沒有人質疑自己剛才“政治不正確”的話,特雷維爾侯爵繼續說了下去,“如你們所見,這段時間,這些煩人的蒼蠅一直都跟在我們身後,我們的敵人洞悉我們的動向,他知道我們在哪兒,也知道我們正在去向何方;而我們對他們的情況卻所知不多,隻能得到大致的情報,而這些情報因為他們的快速流動,往往很快就過時了……所以,現在是他們掌握著主動,他們可以為我們選擇一個戰場——這對我們來說,絕不是什麽好兆頭。”

    特雷維爾侯爵一開始行動的初衷,是為了盡快抓住附近部族軍隊的主力,然而一舉粉碎之;然而他沒有料到,雖然他給對手們帶來了慌亂,但是對方很快就穩住了陣腳,然後堅定執行了後撤,沒有在一開始就硬碰硬,而是通過拉長己方行軍距離、同時一路上連續襲擾,來疲憊和弱化己方的軍力。

    戰爭就是這樣,從沒有什麽軍事行動能夠一板一眼完全按照計劃的最優狀況執行,因為己方是人,往往會因為各種原因掉鏈子;對手也是人,他們也會有他們的計劃和盤算,所以計劃的最初階段往往順風順水,但到了中間卻總是意外頻出,而這個時候就需要指揮官通過自己冷靜的頭腦和堅定的意誌,來做出一個個決定,最終來決定戰事的走向。

    眼見情況和預估的不同,特雷維爾侯爵也改變了戰略——他繼續進軍,同時不間斷地偵察周圍的敵情,絕不給對手可趁之機;而在同時,他一路上大肆破壞,給對手帶來越來越大的損失。

    他帶著部下一路上到處破壞村莊,一方麵確實是為了和副官所說的“為未來的法蘭西農夫開拓生存空間”,但另一方麵,也是以此來逼迫敵軍盡快和自己交戰。

    阿爾及利亞現在並不是一個國家,而是一個名義上被奧斯曼蘇丹所統治、實際上四分五裂被一個個部族所分割的地區,因此部族的利益才是每個人優先考慮的事項。

    雖然現在因為法軍的入侵,一些部族已經選擇了在大敵當前的情況下聯合起來,但是他們的“國家”或者類似於國家的政治實體還遠未成形,因此當特雷維爾侯爵一路大肆造成破壞的時候,受損嚴重的部族必然會激烈要求交戰,而對方的指揮官也難以壓服己方內部的呼聲,否則就有聯盟破裂的風險。

    當年俄羅斯人麵對拿破侖皇帝可以一路撤退上千公裏,但最終俄軍內部激烈的呼聲,還是促使俄軍和法軍打了斯摩棱斯克和博羅季諾會戰,因為眼見自己國土被蹂躪,軍隊內部無法容忍不交戰而一直撤退下去(哪怕這種撤退其實是對己方有利的)。

    俄羅斯有國家文法有沙皇在位都是如此,現在這個地方就更加如此了。

    而現在,看上去一切條件都已經成熟,也許是覺得法軍力量已經衰弱,也許是按捺不住內部的激烈請戰呼聲,總之對麵確實準備和自己幹上一場了。

    這當然是特雷維爾侯爵想要看到的局麵,但是在同時,他又不願按照對方的心願決戰。

    特雷維爾侯爵做事一向膽子大,但是同樣也是一位細心的將領,他既體恤下屬,也嚴厲地要求自己和部下執行好每一個細節,他信奉一個屢試不爽的原則:交戰的勝利往往屬於準備更充分的一方。

    他厭惡喪失“主動權”,更討厭在敵人的預設時間、預設地點和敵人交戰,因為這意味著莫大的風險,哪怕不輸也會帶來驚人的損失。

    “諸位,現在恐怕我們的對手,已經在前路的某個地方嚴陣以待等著我們了,而我們不能遂了他們的心願。”沉吟片刻之後,侯爵做出了決定,“我們就地紮營,如果到後天他們沒有進一步動作,那我們就往回撤。”

    “回撤?”他的話引發了一陣詫異,誰也沒想到身為行動的策劃者,侯爵口中居然會說出這樣的話。

    “沒錯,這會讓他們大吃一驚,如果他們想要逮住我們,他們就必須改變部署,然後再跑上比我們更遠的路,然後試圖在我們的歸途上截擊我們,這會讓他們疲於奔命,對我們有利。”侯爵回答。

    “那……如果他們覺得這樣不利,讓我們就這麽回去呢?”一位軍官大著膽子問。

    “那我們就回家,雖然這有點虎頭蛇尾,但是至少要比一頭紮進伏擊圏,揮霍你們的性命要強。”侯爵理所當然地回答。“不過,我認為,他們一定會來的,畢竟,血債要血償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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