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1章 190,推心置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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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148章 190,推心置腹

    “也許您倒是可以從中出一些力。”

    麵對伯爵滿懷期待的眼神,普希金對這個突然的轉折感到有些不知所措。

    僅僅在片刻之前,這位伯爵還在想盡辦法從自己這裏挖掘“涉外陰謀”的蛛絲馬跡,但是轉眼間就來了個原地轉向,諂媚地邀請自己一起致力於“法俄友好”,這種變臉的速度之快、之嫻熟,不愧是一個經驗豐富的外交官。

    雖然心裏對伯爵的惺惺作態感覺有些厭惡,但是對於伯爵的提議,普希金卻感覺到了極大的吸引力。

    作為一個詩人,他並不熱衷於金錢和權勢,但是對名譽卻看得挺重。

    在之前,他已經在俄羅斯文壇上聲名鵲起,成為了國內公認的最好的詩人;而眼下,他得到了皇帝夫婦的青睞,在法國居然也創下了偌大的名頭。

    在這種情況下,如果自己再促進暗中出力促進法俄關係重歸正常,讓波拿巴家族與俄羅斯人和解,那麽自己豈不是可以得到更大的名望?

    而且在他看來,這件事,對兩國人民也都百利而無一害——兩個飽受戰火摧殘的國家,彼此放下過去的仇怨然後化敵為友,這不是非常完美嗎?

    正因為如此,他心動了。

    當然,他還記得,自己僅僅在剛才還是說“我和他從不討論政治”,他也不想這麽快就自食其言。

    “先生,我很高興,您居然願意致力於兩個國家的和解,我很樂意為此出力……不過,您想必已經看出來了,我終究並非是一個外交官,無法涉足到外交事務當中。”

    對伯爵來說,這種回應,無異於就是同意了。

    於是他心裏頓時竊喜。

    “您不必我們的職業感到有什麽神秘或者敬畏,先生,以您的口才和智力,照我看來很輕易地就能勝任一個外交官的工作。”他笑著向對方回答,“況且,實際上,我也不需要您從事什麽複雜的事情,您隻需要作為一個中間人,做為我們俄羅斯和皇帝陛下之間非官方的溝通渠道就好了……有些話,通過冷冰冰的公文說出來,往往不如通過朋友說出來更動聽,不是嗎?”

    也許是怕普希金聽不懂,他就繼續解釋,“那些君王們和首相們,往往需要身邊人作為傳遞信息的渠道,去做一些他們不能大張旗鼓做的事情。如果您在和他的來往當中,有意無意地透露一些有利於法俄友好的消息,也許就會令他對俄羅斯的態度有所改觀。而反過來說,如果他真的想要重新恢複兩國關係,他肯定會第一時間先通過身邊人來進行試探……您不就是一個這樣的合適人選嗎?”

    雖然伯爵說得還是有些隱晦,但是普希金這下子差不多弄明白了。

    對君王們、或者對一國政府來說,最重要的就是臉麵(說好聽點就是威望),所以他們在大張旗鼓做某件事之前,會希望先通過隱蔽的、非官方的渠道進行試探和接觸,以此來摸底,搞清楚對方的態度。

    隻有雙方在私底下接觸然後一拍即合了,才會正式轉入到官方渠道當中——這樣就可以避免大張旗鼓然後一無所獲的丟臉情況了。

    在如今這個法俄“準斷交”的背景下,如果法蘭西皇帝陛下真的打算重新拉近法俄關係,那麽他先通過身邊的俄羅斯朋友對俄羅斯官方進行試探,在邏輯上完全說得通——甚至可以說,這樣做才合理。

    那麽,換句話說,作為一個知名的俄羅斯貴族和詩人,好像自己就是一個如此合適的人選——如果通過自己,私下的試探成功了,那就大張旗鼓地恢複邦交,親善友好;如果失敗了,那這件事就從未存在過,都是自己在瞎忙活,他可以把責任推卸得一幹二淨。

    所以,他如此熱情地接待我,不會是從一開始就把我當成了潛在的棋子了吧?後知後覺地想清楚這一切之後,普希金在內心深處,突然又冒起了這樣的想法。

    更悲哀的是,他好像也無法完全否認這種猜想。

    他一直是把羅馬王當成是平等的朋友的,也一直認為兩個人之間的友誼如此純粹,絕沒有摻雜任何雜質——可是,現實終究不會是如此。

    他不是詩人,而是個皇帝,詩歌隻不過是他的業餘愛好罷了,他每天首要的考慮肯定不是詩歌,而是怎樣維護自己的統治,怎樣讓自己的家族可以和各國的王室平起平坐。

    所以他就不可能是純粹的。

    可是這又如何呢?哪怕他確實有可能對自己另有所圖,但兩個人之間的友誼並非是虛假的,他對自己夫婦的熱情也不是虛假的,他確實給了自己夫婦巨大的幫助——甚至可以說,讓他們獲得了想都不敢想的名望。

    作為一個朋友,這就夠了,還能再要求什麽呢?

    讓一個皇帝100%以純粹的友誼來麵對自己,這種奢望注定隻可能是妄想。

    在這一刻,普希金突然回想起了,四年前在希臘時遇到的那個少年,浪漫而又深沉,多情而又冷漠,風度翩翩但又拒人千裏之外……直到現在,他也一點也沒變。

    “普希金先生,您怎麽了?”

    看到普希金突然發了呆,加曼寧伯爵心裏有點不耐煩了,於是他出言催促。

    而這時候,普希金好像也已經醒了過來,他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抱歉,我剛才想到了一些別的事情……”

    接著,仿佛是下定了什麽決心一樣,他抬起頭來看著伯爵,然後一字一頓地說了下去。“伯爵先生,皇帝陛下把我當成朋友,並且對我幫助甚多,所以我是不會背叛他的,如果您以後想要從我這裏得到什麽密報,讓我充當俄羅斯使館在皇帝身邊的線人,那您最好趁早死了這份心,我絕不會做這種有辱人格的醜事——”

    說到這裏,他又話鋒一轉,“但是,如果需要我為俄羅斯祖國美言幾句,讓我致力於促進兩國之間的友好,那我非常樂意去做,而且早就期盼如此了!如果彼得堡那邊有類似的需要,我也可以代為轉達——我們之間也許無法成為朋友,但我相信,在保衛俄羅斯祖國利益這一點上,我們是完全一致的,我可以盡力幫助您。”

    普希金的聲明,讓加曼寧伯爵微微愣了一下。

    這一瞬間,他倒是被普希金這種光明磊落的表態給折服了。

    在短短幾句話之間,什麽可以做,什麽不能做,對方已經劃分了界限,清清楚楚,沒有任何挑撥或者模糊的餘地。

    也許不是一個足夠忠誠於沙皇的愛國者,但確實是個值得佩服的男子漢。加曼寧伯爵心想。

    既然話說到這個份上,那也確實沒有什麽必要再繼續了。

    於是,伯爵站起身來,然後友好地向普希金伸出了手,“我明白您的意思了,那好,以後我們就按照這個界限行事吧……希望我們兩個的期待都能夠成真。”

    普希金也站了起來,和伯爵握了手。

    接著,他以禮貌但冷淡的方式,和伯爵互相道別,並且送伯爵離開了自己的套間。

    等回來之後,普希金還是心事重重的樣子,他走到了妻子的房間裏,而這時候,他的夫人娜塔莉亞正在對著鏡子梳妝打扮。

    “和使館的人聊了些什麽呀?怎麽心事重重的樣子,親愛的。”娜塔莉亞一邊對著鏡子描眉毛,一邊隨口問丈夫。

    “沒什麽,我們隻是說了一些無聊的場麵話而已。”普希金隨口回答,然後走到了妻子的身邊,“娜塔莉亞,你認為皇帝陛下夫婦兩個人怎麽樣?”

    “那還用說嗎?!簡直是世界上最好的人!”娜塔莉亞興衝衝地回答,“他們兩個對咱們可太好了!”

    普希金對妻子的回答早就在意料之中,所以他繼續問了下去,“那麽,你認為,如果有機會的話,我們要不要給他們也幫幫忙?”

    “這還用問嗎?當然應該了!”娜塔莉亞有些疑惑地回答,“難道這樣的朋友,我們能夠怠慢嗎?”

    麵對妻子的疑問,普希金隻是莞爾一笑。

    娜塔莉亞想法很簡單,作為一個普普通通的貴婦人,她的整個世界就是梳妝台、舞會場(以及未來的育兒房),對她來說,既然皇帝夫婦這麽照顧自家,那麽就是毋庸置疑的大好人,她可不會去考慮種種台麵上台麵下的勾當。

    但是有時候,想法簡單一些可能還是好事。

    他是我朋友,現在對我有恩,如果他想要利用我,那就讓他利用一下好了,反正這也是一件好事,自己樂意充當一個外交上的媒介——反正也不會損失什麽。

    這麽簡單不就行了嗎?

    搞陰謀,自己夫婦絕對不是那塊料,而且兩個人也沒有必要參與到什麽危險的外交陰謀當中,平白無故給自己惹麻煩。但是,做個中間人倒是沒什麽問題的。

    想通了這一切之後,他從背後抱住了自己年輕美麗的夫人。

    “那這段時間你開心嗎?”

    “那當然,開心極了!之前想都沒想過會這麽開心。”娜塔莉亞咯咯笑出了聲來,“親愛的,我們可算是來對啦……”

    “我也這麽認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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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加曼寧伯爵拜見普希金之後的第二天,有關於這場見麵的消息,就被基督山伯爵送到了艾格隆的麵前。

    這倒也並不奇怪,艾格隆並沒有特意派人監視普希金,但是伯爵作為俄羅斯駐巴黎大使館的參讚、眼下俄羅斯在法國的頭號外交官,自然是法國政府的監控對象,一舉一動都有人負責盯梢,所以他去拜見普希金的事情自然也被人記錄了下來。

    對於這個消息,艾格隆並沒有顯得非常驚訝,反倒是有點意料之中。

    他反倒是先問起了伯爵的情況。

    “埃德蒙,你現在還好嗎?工作狀態沒問題吧?”

    眼下伯爵顯然還沒有從悲痛當中走了出來,麵孔當中依舊還是有些憔悴,也比平時更加沉默寡言了一些,但是,他至少已經重新恢複了工作狀態。

    或者說,他寧可熱情飽滿地重新投入到工作當中,以此來忘卻又一次失去至親的傷痛。

    今天,是他例行進宮,來艾格隆麵前匯報輿情的時間,他把伯爵和普希金的見麵這件事,也一並報了上來。

    “我沒事了,陛下……雖然現在我還有些悲痛,但這並不會妨礙到我的工作。”伯爵平靜地回答。

    “那好,他們談了些什麽?”艾格隆轉入到了正題。

    “陛下,他們兩個人是私下見麵的,而且談話對象隻有他們兩個,所以具體內容我們尚且不得而知——”伯爵回答。

    “那麽你猜測會是怎樣呢?”艾格隆追問。

    “我個人認為,可能會牽涉到您。”伯爵老老實實地回答,“畢竟,眼下這個時間點非常敏感,而且眾所周知,您對他頗為青睞,幫助他在巴黎聲名鵲起……”

    伯爵的回答極為中立客觀,並沒有添油加醋,但是卻已經隱含了某種危險性了。

    “那麽你認為,他們會談起某些對我不利的事情嗎?”艾格隆再問。

    “這個可能性並不能排除,陛下。”伯爵鎮定地回答,“從他們交流的持續時間來看,他們肯定聊了挺久,絕不是什麽禮貌的寒暄。所以這就可能牽涉到您了,也許他們在交流有關於您的情報……哪怕普希金先生可能是無意的。”

    “你的猜疑確實有道理。”艾格隆點了點頭,認同了伯爵的分析。

    然後他很快又話鋒一轉,“但我認為,普希金先生不會這麽做……他是個喜歡浪漫的男人,眼裏容不得沙子,更不會允許自己成為一個告密的小人,他也許會犯糊塗做錯事,但是他不會去做對朋友不利的事。”

    看到陛下居然如此相信那個俄羅斯詩人,埃德蒙心中有些訝異,他搞不明白那個年輕人到底有什麽值得信賴的。

    但既然這是陛下的結論,那麽他也隻能接受了。

    “那麽您認為應該怎樣處理呢?”

    “為什麽要處理呢?就當我們什麽都不知道好了……反正也不會發生什麽壞事。”艾格隆聳了聳肩,然後又微微笑了起來,“換個角度來看,這不是挺好嗎?可憐的波蘭回合就要結束了,現在要準備新的回合了。我之前已經做足了姿態,現在是想辦法落地的時候了……就讓我們繼續熱情接待這對夫婦吧,彼得堡會喜歡這種傳奇故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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