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9章 194,朋友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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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156章 194,朋友們

    “我請您原諒我拒絕這份榮幸,不是我不為此驕傲,而是在這個時候,我很難去麵對人們的歡呼,這太殘酷了……”

    看到肖邦如此悲傷的樣子,特蕾莎頓時察覺到了自己的疏忽。

    波蘭的遭遇,對她來說,終究還是發生在千裏之外、無關緊要的“小事”;但是對麵前這位音,恐怕就是天翻地覆之災了,要讓他在這個時候笑臉迎人,接受人們的歡呼,確實有點強人所難。

    因為之前長期攜手對抗俄國的“戰友情”,眼下可以說是曆史上奧地利和俄羅斯兩個帝國關係最好的時期,以特蕾莎的出身和經曆,她不可能對俄羅斯人有過多的厭惡感,雖然心裏有些蔑視俄羅斯人沒文化,但是頂多也就到這裏而已。

    她難以共情肖邦的悲憤,隻能尊重他的民族感情。

    “抱歉……這倒是我考慮不周了。”於是,她向肖邦道歉,“既然這樣,那我就宣布您身體抱恙,不方便出席,您在這裏好好休息吧。”

    “謝謝您的寬宏大量,皇後陛下!”肖邦躬身行禮,誠懇地向特蕾莎致謝。

    在這個年代,藝術家哪怕成名了,也往往需要得到王公貴族們的讚助和接濟,這些王公貴族一方麵慷慨大方地供養藝術家,但是骨子裏卻往往隻把藝術家們看成是高級一些的“家仆”而已。

    就連常年供養貝多芬的利奇諾夫斯基親王,最後也因為類似的原因和貝多芬鬧翻了。

    然而特蕾莎以一國皇後之尊,居然還會這麽體恤自己,允許自己因為私人感情原因而打亂她的安排,這份氣度和“雅量”,確實令人敬仰。

    肖邦雖然是一個恃才傲物的人,但是他並非不通人情的怪物,看到特蕾莎如此照顧自己,他心裏自然也極為感動,更加下定決心要盡自己所能教授學生們,完成皇後陛下的心願。

    他的視線從特蕾莎身邊移動,慢慢地落到了夏露身上,此時這個年幼的孩子,正睜大著眼睛,好奇地和他對視著。

    那些年紀大的學生現在再怎麽努力也已經晚了,頂多也隻能到現在這個水平而已;以後就悉心培養這個孩子吧,看得出來皇後陛下很喜愛她,所以讓她成為自己最優秀的弟子,那就相當於回報這份恩情了。

    但願這個孩子有足夠的天賦,讓她在苦練之後能夠成為一個優秀的演奏家……

    特蕾莎並不知道此刻肖邦所下定的決心,她又旁聽了一會兒少女們的演奏,然後出聲叫停了。

    “好了,排練到此為止吧。孩子們,你們的表現讓我很滿意,現在你們需要休息一會兒,放平心態,等到了傍晚再進行演出,你們隻要能夠拿出今天在我們麵前展現出來的水準,那麽大家就都會滿意了。記得,不要緊張,見證了你們的努力之後,絕不會有人苛責你們或者嘲笑你們的……第一次的演出確實很重要,它會成為你們人生中難以忘卻的時刻,但比起這個,更重要的是享受音樂藝術帶來的快樂,我但願你們能夠在未來的人生當中,繼續享受到這種快樂,就像我一樣。”

    說完之後,她親切地和每一個樂團成員握了握手,給她們以無聲的鼓勵,然後再帶著夏露離開了房間。

    “很感人的話,陛下。”肖邦一邊跟著她離開,一邊在她身旁感慨,“音樂代表很多東西,但本質上,它首先是一種超越階級的快樂。”

    “您可別忘了,我終究是來自維也納。”特蕾莎笑著回答,“我從小就在這種快樂當中長大,也很樂意將這種快樂傳給他人。”

    “總有一天,我也會去那裏的,然後在那裏證明自己,贏得人們的喝彩。”肖邦誌氣滿滿地回答,“也許隻有那樣,我的藝術成就才會真正變得圓滿。”

    “毫無疑問,您肯定可以做到!您的才能可是得到過我和我丈夫認可的,您絕對不必懷疑。”特蕾莎立刻笑著回答,“如果您什麽時候打算動身啟程,我會給我的父親寫信,讓他在那邊好好招待您,您隻需要心無旁騖地用您的演奏去打動每一個,給他們帶來快樂就好了。”

    肖邦本來隻是隨口一說,但是在得到特蕾莎的鼓勵之後,肖邦突然悠然神往——如果自己以後在歐洲各國舉辦巡回演奏,那豈不是很好?

    雖然現在並不是一個合適的時間,但是終有一天自己可以去實現這個願望。

    不過,那是以後的事情了,現在肖邦更想實現的是另外一件事。

    他微微遲疑了一下,然後最終下定了決心,再度向特蕾莎發問。

    “皇後陛下,我聽說,最近有一位俄羅斯詩人,在您的宮廷、在巴黎名聲大噪。”

    特蕾莎有些驚訝為什麽肖邦會突然提起這個,不過她還是點了點頭,“是呀,這位詩人是我和皇帝陛下的朋友,我們都很敬佩他的才能。”

    肖邦對艾格隆夫婦的做法並沒有意見——畢竟他們喜愛文學藝術,自己也算是一個受益者。

    他介意的是“俄羅斯”這個國家。

    “那麽……能讓我去見見這位詩人嗎?”他鼓起勇氣問。

    “為什麽?”特蕾莎反問。

    接著,她又有些遲疑地看著肖邦,似乎在猶豫什麽。

    她倒不是不願意讓兩個人相見,而是在眼下這個時間點上,俄羅斯和波蘭正鬧得不可開交,肖邦對任何俄羅斯人肯定都沒有什麽好感,如果他在見到普希金之後兩個人鬧出什麽矛盾,那最後為難的還是自己夫婦。

    麵對特蕾莎質疑的眼神,肖邦深深歎了口氣。

    “我對兩位陛下的眼光絕不會質疑,所以我哪怕沒有見過他,我都會深信那位詩人才華橫溢,絕不會浪得虛名;但正因為我相信他堪稱俄羅斯文化界的翹楚,所以我越發想要見他,我想要從他的口中,了解俄羅斯人的精神、俄羅斯人的理想,我想要弄清楚,為什麽他的祖國非要摧毀、奴役我的祖國不可,為什麽就不能和我們所有人和平相處,讓我們成為彼此敬重的鄰居?隻要能夠問出這樣的答案,那我就足可以滿意了,陛下。”

    沒錯,肖邦提出這個要求,就是想要找俄羅斯詩人爭論的。

    他對普希金本人並沒有什麽敵意,但是普希金眼下在巴黎名聲大噪,一時間成為了“俄羅斯文化代表”,在無形當中,已經形成了一個輿論招牌作用。

    而他如果和普希金論辯,那麽在外界看來,就會抽象成“波蘭”和“俄羅斯”兩個國家的爭辯。

    在他看來,如果自己靠著一己之力,把這位俄羅斯大詩人搞得啞口無言、下不來台,那無疑就是波蘭的偉大勝利,就算不能改變波蘭眼下的命運,至少也可以提振遺民們的信心,在歐洲文化界製造出同情波蘭的輿論;就算自己無法贏下這種口舌之爭,那自己也不會有什麽損失,至少也可以讓世人看到,波蘭即使淪亡,它的文化精英也絕不會對俄羅斯人精神上投降,一樣可以成為曆史上的美談。

    當然,這也是一種無奈之舉,波蘭人在武力上已經被俄羅斯徹底壓倒,它唯一能夠做的,也隻剩下在精神上抵抗,堅決拒絕成為沙皇的恭順臣民罷了,這也是他們最後的抗爭。

    肖邦想得甚為周到,但是難題卻擺在了特蕾莎麵前。

    在她心中,波蘭和俄羅斯的紛爭,跟自己並沒有太多關係,她對這兩個國家,也談不上什麽喜歡或者厭惡;而肖邦和普希金,在她心中都算得上是朋友,她也欣賞他們的才華橫溢,更加欣賞他們那種驕傲而又坦蕩的性格。

    正因為如此,她並不願意看到這兩個人發生衝突。

    於私,這會有傷朋友之間的和氣;於公,這也許還會造成什麽外交事故。

    正因為如此,她陷入到了猶豫當中,沒有立刻表態。

    肖邦一直注視著特蕾莎的表情,看到她如此為難,於是他帶著歉意躬了躬身。

    “抱歉,陛下,我可能提出了一個非分的要求,如果這讓您感到為難的話,那我可以收回。”

    “不,先生,您稍等一下吧,我和我的丈夫商量一下,看看他的意見如何……”猶豫片刻之後,特蕾莎還是沒有做出決定,她打算聽聽丈夫的意見。

    “好的,謝謝您,陛下,我在這裏等待答複。”肖邦又點頭致謝,然後目送特蕾莎離開。

    此時的艾格隆正在花園裏和普希金聊得開心,一看到特蕾莎帶著夏露過來了,於是走到了特蕾莎麵前。

    “特蕾莎,樂團那邊怎麽樣了?”一邊問,他順手把夏露抱了起來,然後輕輕地捏了捏她的小臉蛋逗著玩。

    “她們非常努力用功,所以沒什麽可擔心的了——”特蕾莎回答。

    “是嗎?那就太好了,我祝她們一切順利。”艾格隆也頗為高興。

    畢竟,宮廷少女樂團是按照他想法落實下去的,雖然他對此並沒有過多過問,但是看到它能夠順利落地,他自然也很開心。

    不過艾格隆馬上察覺到,特蕾莎的神色當中似乎還有別的心事。

    “怎麽了?還有別的事嗎?”於是他又問。

    特蕾莎瞟了一眼站在艾格隆身後不遠處的普希金,然後放低了聲音,用隻有丈夫聽得見的音量小聲說。

    “剛才,肖邦先生跟我提出了請求,說是希望能夠和普希金先生見一麵。”

    “哦?”驟然聽到這個請求,艾格隆也有些意外。

    “那你怎麽說?”於是他又反問。

    “我……我還沒有答應,隻是對他說要問問你的意見。”特蕾莎苦笑著回答,“所以,現在就看你咯。”

    “你倒是機靈,隻想把難題推給我!”艾格隆半是調笑地抱怨。

    他也能夠理解特蕾莎的糾結,因為誰也不想看到朋友們之間爆發的衝突和爭吵。

    不過,艾格隆的心裏,卻又有著不一樣的想法。

    曆史上,這兩個人雖然都名望卓著,但是卻毫無交集,然而,因為自己的橫空出世,他們命運的軌跡卻偶然“交匯”在了一起。

    此刻他們所處的位置,直線距離甚至隻有幾百米而已,而且其中一人還要摩拳擦掌,想要主動接近對方。

    這不是……很有趣嗎?

    也許會發生什麽衝突,但隻要控製到合理範圍內,那非但不會惹來什麽麻煩,甚至可能反而會成為曆史上的美談。

    甚至艾格隆自己都有些期待了。

    “那就答應他吧。”片刻之後,艾格隆回答。

    “什麽?”特蕾莎有些吃驚,“難道你不怕他們衝突嗎?”

    “我們事先跟他們說明,出於友情我們同意兩人的會麵,但希望他們都能夠克製得體,他們會答應的——雖然他們都是暴脾氣,但他們也都是重情義的人,不會讓朋友為難的。”

    說到這裏,艾格隆又話鋒一轉,“而且,特蕾莎,你也知道,肖邦先生是個執拗的人,縱使我們拒絕了他,隻要他想見普希金先生,那麽他終究還有的是機會。與其讓他們私下爭吵,不如讓他們在我們見證的情況下見麵,這樣還比較可控,你說對嗎?”

    經過艾格隆的點撥,特蕾莎也豁然開朗。

    也對啊,要是在宮廷裏兩個人見麵,至少互相還有顧及,不至於鬧出什麽大亂子來;要是私下裏見麵吵架,不管是誰熱血一上頭,然後扔手套提出決鬥……那事情可就徹底不可收拾了。

    在特蕾莎看來,無論是哪一個人英年早逝,都是非常遺憾的損失。

    與其這樣,倒不如就順應肖邦的請求算了。

    “好吧,那我就回去告訴肖邦先生,我們答應他的請求,但希望他看在我們的麵子上,謹言慎行一些……你這邊也勸一勸普希金先生,然後我們再帶著他們重新碰頭吧。”考慮片刻後,特蕾莎做出了決定,“希望他們都能夠理解我們的一片苦心……”

    “別擔心,親愛的,事情不至於太糟糕的……這反倒可能會變成好事。”艾格隆安慰妻子,“世人也許會對此津津樂道的。”

    說完之後,他又看向了身邊的夏露,然後逗弄了一下她的頭發。“小家夥,你倒是眼福不淺,就讓你也來看看好戲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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