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夠再見到你，真是太好了……”
    特蕾莎的感慨，讓夏奈爾心裏也隨之一酸。
    她即使為兩個人多年的交情而感慨，也是為了自己如今的窘迫處境而心酸，可謂是百感交集。
    感慨了片刻之後，夏奈爾又仔細地上下打量特蕾莎，把她現在的樣子，和心中前世那個少女特蕾莎的樣子印證對比。
    印象裏，初見特蕾莎的時候，她是有些清高冷漠的，而現在11歲的特蕾莎，看起來卻沒有一點生人勿進的“高貴感”，反倒是洋溢著一種令人親切愉快的氣場。
    這恐怕不僅僅是因為年紀的緣故，更是因為和陛下相處時的幸福吧……
    兩年多的相處，陛下被改變了，但特蕾莎本人又何嚐沒有被改變呢？
    她再一次確認了這個世界的真實。
    也好，青梅竹馬的兩位陛下，再也不會有那持續多年的爭吵和怨念了，他們可以更加幸福地過完這一生。
    帶著這樣的想法，她又輕聲開口了，“我剛剛已經被愛麗絲帶著見了陛下，我很感激您和您的家人，你們把他照顧得很好，我放心了。”
    “我們是什麽人你還不清楚嗎？本來就不用擔心。”特蕾莎先是一笑，但是看著夏奈爾沉重的表情，她也感受到了夏奈爾此刻心中的沮喪。
    然後她就想到了，她的幸福，有一部分是用夏奈爾的犧牲作為代價的。
    要說一點愧疚都沒有，那自然是不可能的。
    於是，她又繼續說了下去，“夏奈爾，我很抱歉，因為我提前和他相遇，剝奪了你在他身邊照顧的機會，我知道我給你造成了很大的傷害，我……我以後會彌補的，你依舊可以留在我們身邊。”
    夏奈爾相信特蕾莎的話是真心的，她沒有必要騙自己，更不會嫉妒自己，可是，就算這樣，她失去的東西也是無法挽回的了。
    好在，事到如今她也接受了現實，既然注定已經失去，那就盡量去挽回自己能夠挽回的東西吧。
    “也就是說，您允許我留下來，對嗎？”她滿懷希冀地問，“剛才我麵見陛下的時候，他說他感謝我的功勞，想要挽留我，但是他說前提條件必須是您同意。”
    “他真這麽說的嗎？”特蕾莎又驚又喜。
    得到了愛麗絲的點頭確認之後，特蕾莎一下子高興得說不出話來了。
    畢竟上一世殿下想要親近誰，什麽時候想過要問自己的意見了？
    沒想到，現在的殿下，年紀輕輕就已經有了未婚夫的自覺了。
    一想到這裏，她恨不得現在就跑過去，抱著殿下的臉啃一口，好好獎勵他的“懂事”。
    好在她畢竟沒忘了現在的環境，所以在片刻的失態之後，馬上反應過來了，板起了臉，裝作思考了片刻。
    “是這樣嗎……”接著，她用平靜的神態點了點頭，“那好吧，夏奈爾，我當然很樂意你留下來了。不過，我們得想想方式方法，畢竟我身邊的人都是爸媽安排的，突然多了一個生麵孔，還是不知道底細的外國人，爸媽他們肯定會起疑心的——”
    特蕾莎不知道，對麵兩個人在她身邊服務了那麽多年，察言觀色的本事早就已經練出來了，因此她此刻的狂喜早已經被她們看破，隻是誰都沒有說破而已。
    你真的能夠堅持到新婚之夜才品嚐禁果嗎？愛麗絲在心裏暗笑。
    在表麵上她倒是一臉的嚴肅，立刻就幫特蕾莎解除了麻煩，“殿下，這一點您倒是不用擔心，我已經和夏奈爾商量好了，隻要您點頭同意她留下來，我就讓她扮演我的女仆。以後我來拜訪您家的時候，也可以把她帶過來，這樣的話大家也可以時常見麵。”
    特蕾莎知道，這是目前最好的解決辦法，可是她還是覺得委屈了夏奈爾，畢竟從殿下的貼身女仆一下子“降級”成了愛麗絲的女仆，哪怕隻是扮演的，那也是很讓人同情的。
    更何況，夏奈爾剛剛還幫助自己狠狠挫敗了蘇菲的計劃，是自己的大功臣，結果非但沒有拿到獎賞，反而還降級了，這如何不讓人寒心？
    也就是夏奈爾過於忠誠所以沒有意見，換別人可能早就翻臉了。
    哪怕不提多年的交情，她畢竟當過皇後那麽多年，也知道恩威並施才是馭人之道，她不能讓忠心的手下這麽寒心。
    “夏奈爾……我很抱歉，真的委屈你了，我明白你對此是付出了多大的犧牲，我也很清楚，你之前是幫了我多大的忙，我隻是因為現在手頭東西太少，所以無法給你足夠的獎賞而已。你放心，隻要我們離開奧地利，我就會立刻把你放在我和殿下的身邊，也許很多東西已經無法再挽回了，但是我們還可以給你更多，總之，你別灰心，我絕不會虧待你的！”
    特蕾莎的話說得非常誠懇，她雖然現在隻能畫大餅，但內心裏卻打定主意會履行諾言。
    聽完特蕾莎的話之後，夏奈爾總算心情也好了不少。
    雖然自己已經不再是最初的追隨者了，但終究不會被拋棄，以後還依舊可以得到陛下的垂青，這已經是目前最好的解決辦法了。
    “皇後陛下，謝謝您。”她重重點了點頭，感激地向特蕾莎道謝。
    在彼此對未來達成了共識之後，三個人心情都好了不少，彼此之間互相對視，既有萬千感慨，卻又有著對未來的憧憬。
    過去的君臣名分並沒有隨著記憶消散，但現在因為重活一世，好像又多了幾分閨蜜之情。
    “夏奈爾，你把整個事件的經過都告訴我吧，我還在雲裏霧裏呢。”片刻之後，特蕾莎又問。
    夏奈爾這下也沒有隱瞞，把整個事件的經過，包括自己怎樣挖掘寶藏，已經和愛麗絲商量等等，一股腦地都告訴給了特蕾莎。
    “原來你還瞞著我那麽多事！”特蕾莎不由得瞪了一直隱瞞自己的愛麗絲一眼。
    而愛麗絲隻是嘻嘻一笑，並不緊張。“抱歉，特蕾莎，我隻是不想讓夏奈爾為難而已……”
    特蕾莎也知道，夏奈爾隻忠於殿下，無論對蘇菲還是自己，都隻是尊敬但並非唯命是從，在那種環境下，她想要提防自己也很正常。
    就結果來看，雖然她失去了寶藏的控製權，但她本來就沒有那麽在意這個。
    更何況爭奪戰當中自己本來已經棋差一著，是愛麗絲在那樣的絕境當中，臨機應變勸夏奈爾跳反，並且忽悠到奧地利來，這已經是超水平發揮了，實在不能苛責她更多。
    所以特蕾莎也隻是佯裝惱怒，並沒有真的發火。
    “以後可別瞞著我了，難道在你眼裏我會那麽是非不分嗎？”她隻是淡然提醒了一句，很快又轉開了話題，“那埃德蒙他們現在在哪兒？”
    “他們現在在意大利，還在等著我們的消息。”夏奈爾立刻就回答了這個問題，“殿下，我正好還有件事要告訴您……”
    於是，她將愛麗絲“讓伯爵先經營這筆寶藏”的提議，以及剛才陛下同意了這個提議的事，也轉告給了特蕾莎。
    雖然這事關巨額的財富歸屬，但是特蕾莎卻毫無波動，渾然無事。
    畢竟，她本來就不在乎錢，更何況曾經手裏還掌管過皇室基金，擁有著難以計數的財富，什麽稀世珍寶和藝術品也都是隻是她隨手的玩物而已，區區一個寶藏還真的不夠觸動她的神經。
    她之前想要控製寶藏也不是為了貪圖財富，隻是為了多一個讓殿下感恩自己的籌碼而已，既然計劃已經失敗（同時卻成功地和殿下約定終身），那寶藏對她來說，真的就隻是一個可有可無的身外之物。
    “寶藏本來就是殿下的，既然殿下同意就代表了我的意見。”於是她想也沒想地就認可了，“況且，伯爵的為人和能力，我是深有了解的，我相信他可以把這筆財富運用得很好。不過，在這段時間裏，我們需要和他有密切的聯係……”
    對，現在雖然年幼，但確實也應該未雨綢繆了。
    有伯爵在外經營，就等於到時候起手就有了一把好牌，上一世做的事情，這一世完全可以做得更好，更順利。
    “過幾天我就會去一趟意大利，把陛下的意見告訴他，然後把寶藏也交接給他。”夏奈爾連忙回答，“到時候我們會約定好以後聯係的方式，以後我們就可以定期和他書信來往，他在外麵收集到了什麽情報，也可以告訴我們。”
    說完之後，三個人都忽然沉默了，她們麵麵相覷，然後不約而同地笑了出來，而且彼此之間都有一點興奮和得意之色。
    因為她們知道，以後她們可以鋪就怎樣的未來。
    她們都不是什麽驚才絕豔的天才，但她們已經有了一輩子的經曆作為參考，她們深知怎樣運作一個宮廷和一個龐大的機構，甚至還有著超過幾十年的認知，她們親眼見過工業革命給這個世界帶來了何等翻天覆地的變化，甚至因為經營皇室基金的時候還深度參與過許多項目。
    這就等於，她們現在就成了任何君主都夢寐以求的“智囊團”，而她們現在聯合在了一起，守候在了年幼的皇子身邊，就等著他慢慢長大，然後帶著他，追隨他，去把“夢境”當中的一切變成現實。
    多麽刺激，又多麽溫暖。
    在這種微妙的時刻，特蕾莎幼小嬌弱的身軀，突然打了一個哈欠，接著懶洋洋地說。
    “不知道為什麽，我反而很迷戀現在的時光，皇後我做了太多年了，做小公主的日子倒是過一天少一天，更何況還有父母家人陪伴在一起……一想到現在的殿下以後會變成那個威權自重的皇帝，我就格外珍惜現在的他。”
    特蕾莎的話聽起來有點“矯情”，但是愛麗絲卻非常認同她。
    隻有真正長大過的人，才知道曾經的少年（少女）時光是多麽寶貴。
    “皇後陛下，您說得對。們現在也都還不到20歲呢，不是每個人都有機會重新找回這樣的時光的。”她深感認同地點了點頭，“想要做偉人的話有的是時間，但至少現在，我覺得我們應該好好享受一下時光。”
    “那我們就說好了，在殿下逃走之前，我們就享受這些美好時光吧，大家彼此好好相處，別再為一些無聊的事情搞出意氣之爭。”特蕾莎笑著說，“你們過去是我的好助手，現在不僅僅如此了，你們更像是我的親人，你們了解我的一切，我也了解你們……我們會一起過得很開心的。”
    你是皇後，大家都捧著你，你當然願意大度了……愛麗絲心裏吐槽。
    不過，她確實也沒有心思在這個時候瞎折騰，隻要特蕾莎承認自己新的地位、陛下也喜歡她，那就夠了。
    不是每個人都有機會重新年輕的，她也有很多想要體驗的事。
    “我倒是願意響應您，可是就怕有人不願意呢。”於是，她笑著提醒特蕾莎。
    一聽到愛麗絲意有所指，特蕾莎臉色微微一沉，不過很快她又重新笑了起來。
    “她們想要折騰就隨便她們吧。如果她們願意就此助手，不再糾纏，那最好；如果她們以後不依不饒，那我也不會客氣，總之，她們絕不是我們的對手，我們隻要以後團結在一起就行了……”
    在她看來，隻要沒有殿下拉偏架，她從來就不怕蘇菲姐妹。
    現在，殿下已經站在了自己這一邊，自己加上愛麗絲和夏奈爾，更是穩占上風。
    哪怕就算艾格妮絲以後也加入進來，那她也隻可能會站在姐姐那邊，隻會讓人數差距變得更加懸殊而已。
    所以，她還需要害怕什麽呢？
    “那她們如果願意好好相處，您還能夠接納她們嗎？”愛麗絲冷不丁地問。
    這個問題倒是讓特蕾莎愣住了。
    和這對姐妹“好好相處”？這是她從未考慮過的問題，甚至想想都覺得好笑。
    “那到時候再說吧！”想了片刻之後，她小聲說，“反正我從沒有想過要主動害她們，都是她們找上我。”
    “好，我明白了。”愛麗絲輕輕點頭。
    接著，她又展演一笑，“既然要享受青春，那我們現在做什麽好呢？”
    對這個問題，特蕾莎倒是有點想法。
    “當年，我在宮中讓那些貴女們組了樂團，其實我挺羨慕的，因為我童年沒有什麽朋友……”
    聽到這個回答之後，愛麗絲的臉色也突然變得悵然起來。
    她的寶貝女兒，可是那個樂團中當之無愧的明星呢……可惜，注定要很久很久以後，才能重現那份風采。
    女兒，這次先讓媽媽露一手。
    “這個好辦。”接著，愛麗絲笑眯眯地看著特蕾莎，“現在我們不是很年輕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