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慶功會？”
    當聽到這個消息的時候，住在巴黎郊外豪宅中的瑪麗亞，一時間臉色變得難看了起來，就連手中把玩的珠寶，頓時也變得好像黯淡無光了。
    她煩悶地將貴重的寶物扔到了沙發一角，然後皺起眉頭冷笑了起來，“好啊，真是了不起！疫情都還沒結束呢，就著急忙慌地給她辦慶功會了！還要大操大辦，把她兒子也帶上……哼……陛下真是有心了呢！”
    在茶幾對麵的沙發上，正襟危坐查理親王瞟了一眼瑪麗亞公主的神色，然後擠出了一個輕鬆的笑容，殷勤地安慰了她。
    “雖然疫情尚未完全平複，但是明顯已經得到了控製，艾格妮絲女士在此期間居功至偉，大家有目共睹，陛下想要獎賞她也是非常正常的……”
    “哼！”瑪麗亞冷哼了一聲，臉上仍舊老大不高興。
    自從瑪麗亞搬入到新建的豪宅以後，這裏就成為了她享受富貴生活的私人王國，時常舉辦奢華的社交沙龍，宴請各路名流前來捧場。
    而親王，就是她的常客。
    不談金錢上和人情上的關係，兩個人都和特蕾莎關係惡劣，本身就有“抱團取暖”的需求，在艾格隆的主動促成之下，他們迅速地就成為了政治上的同盟。
    兩個人結為同黨之後，彼此優勢互補，如今，親王一邊插手海軍事務，一邊自己親自興辦實業，而瑪麗亞則在幕後支援，雖然現在還不算顯山露水，但是假以時日，他們顯然將會成為一股不容小覷的政治勢力。
    不過，雖說有錢有勢，但是瑪麗亞卻深知自己並不受人愛戴，如果說，法國人民對特蕾莎是“略有冷漠”、但還保持著最基本尊重的話，那對於自己這位任性揮霍的外國公主，那就隻能用“聲名狼藉”來形容了。
    如果沒有對比的話，瑪麗亞其實倒也無所謂，畢竟有皇帝庇護，沒有人能把她怎樣，可是如今看到艾格妮絲如此風光，她是真的不爽。
    而看到瑪麗亞如此不爽的樣子，親王心裏又是暗暗歎氣。
    差不多得了，你怎麽好意思不爽的，要不是艾格妮絲那邊不願意摻和政治，我早就想辦法找她的門路投靠了……
    在心裏吐槽之餘，他臉上還是擺出了那副溫聲安慰的樣子，“您何必這麽在意呢？說到底，她能得到的也隻有虛名罷了，而您卻能坐享富貴。再說了，您又有什麽理由不滿呢？殿下，我並不是在指責您，但是我試問一下，您能夠和她一樣任勞任怨，每天穿梭在窮街陋巷當中嗎？您能夠像她一樣，不計代價地奉獻自己的家資，去搭救那些受災的民眾嗎？
    我不是在指責您什麽，我也做不到這個，我知道告訴您，您既然做不到，就不能因為她做到了而氣惱，她雖然有陛下的背後支持，但能夠得到這樣的名望，是實至名歸的，我們都隻能為之祝賀。”
    親王的話，讓瑪麗亞的臉色越發難看了，但是一貫心高氣傲的她卻沒有反駁，因為她知道，這都是正論。
    和艾格妮絲比“行俠仗義”，那確實不可能比得過。
    不過，在黨派之內，也隻有親王，才有資格在瑪麗亞麵前如此直言不諱，其他人哪有這個膽子。
    其實，在她心裏，嫉妒艾格妮絲的大出風頭還是在其次，她真正嫉妒的是，特蕾莎，艾格妮絲，還有遠在維也納的姐姐都已經有了孩子，而且眼看都有“光輝”的未來，兩位未來的皇帝自不必說，就連艾格妮絲，這次也給兒子掙了好大的臉麵。
    反觀自己卻膝下淒涼。如今自己眼看就要奔三了，卻無從體會身為人母的快樂，這實在是太不甘心了。
    雖然心裏已經氣得七竅生煙，但是這話又不能在外人麵前明說出來，瑪麗亞心裏越想越是氣悶難受。
    最後，她反倒是發泄一樣地瞪了親王一眼，“您以為我不知道這些嗎？還需要您來教？”
    “您知道就好，我隻是善意提醒下而已。”親王隻是淡然一笑，無所謂地聳了聳肩。“有氣的話您在私下裏說說就罷了，千萬別在外麵流露出來，免得自惹麻煩。”
    瑪麗亞自幼就是這樣的脾氣，如今情夫是皇帝，姐姐眼看也要得勢，更是氣焰高漲。在艾格隆麵前可能還會收斂一下，但是麵對其他人，哪怕是皇帝的堂兄弟，她也懶得收斂自己。
    而經過兩個人的合作，瑪麗亞頤指氣使的性格親王領教了多次，早已經習慣了。
    他向來有成大事者的氣魄，忍受這麽點小氣不算什麽，隻要能夠帶來兩個人的聯盟實質上的好處，他並不會在意。
    當然，瑪麗亞也隻是在私下裏發泄一下而已，她腦子並不傻，拎得清輕重。一個特蕾莎就已經把她整得夠嗆了，如今艾格妮絲聲勢大漲，要是把她也得罪死的話，那自己的日子真的就沒法過了。
    她也知道，自己不可能把艾格妮絲拉攏到自己這邊來一起針對特蕾莎（之前已經嚐試過但失敗了），但是，隻要讓兩個人之間保持“中立”關係，對自己也是有好處的。
    很快，她就控製好了情緒，平靜了下來。“我知道自己該怎麽幹。我帶著會去祝賀艾格妮絲的，並且想方設法地討好她，其實您說得對，她配得上這些。”
    “您能夠這麽想，那我就放心了……”親王心裏鬆了一口氣，“我也會這麽做的。之前她舉辦慈善義賣會的時候，我囊中羞澀所以沒有參加，怕出手太少丟了親王的臉麵，這一次怎麽也該表示表示了，不然的話也難免別人說閑話……”
    “嗬嗬……哈哈……”瑪麗亞忍不住笑出聲來了。
    親王在自己麵前刻意強調自己囊中羞澀，她怎麽可能不知道其中的意思？
    無非是想要借花獻佛，拿自己的東西送人情罷了。
    “您還真豁得出去啊，跟一位女士索要禮物，去送給另外一位女士！”瑪麗亞忍不住嘲諷了起來。
    “這不是為了我個人，而是為了我們共同的利益，殿下。”麵對嘲諷，親王臉不紅心不跳，反倒是一副吃定了的樣子，“我能夠討到女士和陛下的歡心，就更能夠鞏固自己的地位，更何況，慷慨如您，又怎麽會介意給我這點小小饋贈呢？”
    他知道，雖然自己離不開瑪麗亞的庇護，但是瑪麗亞也需要自己這個能幹事能掙錢的“抓手”，在瑪麗亞容忍範圍之內，自己隻管伸手要就是了——畢竟，在囂張跋扈目中無人的外表下，瑪麗亞也有一顆精於算計的心髒，她知道自己應該怎麽做。
    果然如同他所料，瑪麗亞在嘲笑了片刻之後，也沒有發脾氣，而是眯了眯眼睛。
    “罷了，這次就如您所願吧，不過您一定要記得這份饋贈——也隻有我，幫過您那麽多忙了。”
    說完之後，她隨手把自己剛才把玩過的一枚寶石吊墜扔到了親王的身邊。
    雖然她好像並不在意，但是從寶石的體積和光澤來看，這絕對是價值不菲的珍品。
    “我會永遠記得的，殿下。隻要您有吩咐，我一定為您辦到，過去如此，今後亦然。”親王恭恭敬敬地垂首道謝，然後收下了這份珍貴的饋贈。
    當然，它在他手中也存留不了多久，馬上就會轉送給艾格妮絲。
    在親王收下吊墜之後，瑪麗亞又麵無表情地掃了對方一眼。
    兩個人之間並沒有多少情誼可言，隻有利益算計，所以哪怕已經交情匪淺，但是終究算不上朋友。
    瑪麗亞心裏清楚，雖然對方口口聲聲“永遠感恩”，但是如果有一天自己失勢，或者他有了更好的合作對象，那麽他一定會毫不猶豫、而且毫不愧疚地把自己撇開，奔向新的前途。
    正因為如此，所以她對對方也沒有什麽好感，每次和他相處時間一長，她隻覺得厭倦煩悶。
    “您還有什麽其他事嗎？”她婉轉地下了逐客令。
    “其他的都沒有了，隻有一件——”親王的表情重新變得嚴肅了起來。
    “什麽？”瑪麗亞追問。
    “愛麗絲女士已經按照當初的協議，把資金都漸漸地轉移到了我們工廠的賬戶上來了……”親王耐心地陳述。
    “這不是好事嗎？為什麽您一臉的沉重？”瑪麗亞疑惑地問。
    “錢到賬了當然是好事，但是如此順利，卻沒那麽讓人安心了。”親王搖了搖頭，然後又歎了口氣，“愛麗絲女士，也不是個好對付的人啊……”
    “那不是理所當然的嗎？如果她沒有點能耐的話，又怎麽可能同時被陛下和特蕾莎一起重用？”瑪麗亞譏笑地反問。“不過說到底，您也沒有必要如此忌憚一個深宮婦人吧……”
    “忌憚倒是不至於，但是卻也不得不在意。”親王表情仍舊嚴肅，“我以前和愛麗絲女士來往不多，對她並不了解。可是經此一事之後，我卻明顯看到她既有野心，又心思縝密，真不是一個好對付的人。如果單單是她那也就罷了，但是，她親妹妹可是艾格妮絲……艾格妮絲女士雖然並無野心，但是如果姐姐有事的話，恐怕她也不會袖手旁觀吧？”
    說了這些之後，他最終做出了總結，“所以，我仿佛又看到了一股冉冉升起的新勢力。雖然她行事低調，不如我們那麽張揚，但是在宮中、在陛下身邊卻根深蒂固，我們可不能忽視啊……”
    “所以，您想做什麽呢？”瑪麗亞反問。
    “我的意思是，不如利用這個機會，幹脆好好拉攏愛麗絲女士一把算了。”眼見時機成熟，親王也說出了自己的盤算，“反正工廠的事情，愛麗絲已經摻和了進來，不如我們幹脆就把人情做到底，讓她得到更多的好處，這樣一方麵她肯定會更加品嚐和我們合作的甜頭，以後更加有積極性；另一方麵，拿了我們那麽多好處，以後她肯定會有所回報的，別忘了她所處的位置，可是非常緊要的啊……”
    說完之後，他看著瑪麗亞，言下之意已經極為明顯。
    以瑪麗亞的智力，親王講到現在，不用說她也已經明白其中的潛台詞了——那就是利用這次的機會，離間愛麗絲和特蕾莎。
    就算愛麗絲對特蕾莎極為忠誠，但是己方的饋贈也算是一個把柄，愛麗絲哪怕為了保住自己，也會暗中幫點忙。
    隻要把愛麗絲的立場也拉到中立，特蕾莎想要對付自己就更加沒有辦法了。
    瑪麗亞越想越是有道理，忍不住又瞥了親王一眼。
    類似的想法，其實她心裏也有過，隻是並沒有如此清晰和縝密而已。
    看樣子，親王其實早就在私下裏盤算好了這一切，現在隻是借助話術，一點點說服自己而已。
    而且，他顯然讓自己根本沒有拒絕的理由。
    瑪麗亞又回想了一下，感覺自己從剛才開始，就一直好像在被親王引導，無論是喜怒，都仿佛被一種無形的力量所牽製，仿佛……他早就預料到一切了一樣。
    這個人，比想象中還要厲害。
    一瞬間，在瑪麗亞的心中，對自己這位同黨反倒是充滿了忌憚。
    她心高氣傲，自然非常討厭被人牽著走的感覺——姐姐和艾格隆算是例外，她心甘情願雖然也滿腹怨言。
    那兩個人就罷了，你算什麽，能使喚我？
    在瑪麗亞心中，自己和對方並不是平等關係，自己才算是黨派的“首領”。
    以後要盡量少跟他直接來往，免得在不知不覺當中又成了他的棋子。
    看來，隻有自己的情人艾格隆，才能夠壓得住他。以後最好要通過陛下來使用他才好。
    一瞬間，瑪麗亞的心中閃過了好幾個念頭，但是表麵上卻沒有再露出什麽痕跡，隻是拿出了慣常的嘲諷笑容。
    “您倒是精於計算啊。”
    “那沒辦法，我壓力太大，隻能殫精竭慮考慮將來了。”親王歎了口氣。
    “什麽壓力太大，您是親王，是陛下重用的堂兄，您要是壓力太大的話，那其他人怎麽活？”瑪麗亞冷笑，“我看您是想要的太多。”
    “這一點我也承認。”親王坦率地點了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