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四十八章 涼州兵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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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涼州,武威郡治姑臧,城外的晉軍營地中。

    “開飯了——!”

    伴隨著一聲長喝,早已排成條條長龍的晉軍將士立即就騷動了起來,前麵的士卒依次領取夥食,後麵的士卒則七嘴八舌的打聽,“今天吃什麽?是不是罐頭?什麽罐頭?”

    “兩包壓縮幹糧,一罐午餐肉。”

    得知了今天晚飯的夥食,排在後麵的晉軍將士頓時爆發出了陣陣歡呼,“又有午餐肉吃了!”

    領到了壓縮幹糧和午餐肉以後才熱鬧,一個個方形鐵盒放滿火灶,或是熬著又香又甜的麵粉粥,或是煮著午餐肉燴野菜,晉軍士卒則圍滿火灶,一邊吃著壓縮幹糧和午餐肉一邊聊天。

    “好吃,太好吃了,雖然沒有紅燒肉罐頭好吃,但是比我們原來的夥食好吃一百倍。”

    “我最喜歡肘子罐頭,可惜大漢軍隊送來的太少了,隻有打了勝仗犒賞的時候才吃得到。”

    “除了肘子罐頭,我最喜歡梅菜扣肉,油多肉肥菜香,吃多少都不膩。”

    “好羨慕那些大漢軍隊的兵,聽說他們天天頓頓都有罐頭吃,還是換著花樣的吃。”

    “不止是罐頭,聽說大漢軍隊的兵還可以吃到方便麵、糖果和夾心餅幹,天天都可以喝到可樂,還有甜米酒,日子比我們現在好過十倍。”

    “唉,我如果是大漢軍隊的兵就好了,隻要天天能吃到罐頭午餐肉,打什麽仗我都不怕。”

    晉軍士卒七嘴八舌議論的同時,姑臧城內的涼州刺史府中,晉廷的涼州刺史蘇愉,則正在滿頭大汗的向晉廷派來的散騎常侍王紹賭咒發誓,“王常侍,本官可以對天發誓,涼州刺史府的所有官員也可以提我做證,我真的派了使者繞路羌胡去和朝廷聯係,向朝廷報告我接受漢賊糧草支援的情況,還有解釋原因,隻不過也不知道是那裏出了問題,我的使者沒能抵達洛陽。”

    包括文鴦和皇甫閶等晉軍將領也站出來給蘇愉作證,說蘇愉確實給洛陽派去了使者聯係,隻不過道路太過遙遠危險,所以涼州方麵並不知道使者沒有及時把蘇愉的奏章送到洛陽。

    見涼州刺史府的官員全都站到了蘇愉一邊,又沒有證據證明蘇愉故意瞞報,王紹也隻好暫時選擇了相信蘇愉,說道:“蘇府君,既然你沒有瞞報,那你放心,回朝之後,我一定會向陛下如實奏報這件事,請陛下理解你的苦衷,也請陛下不要追究你接受偽漢賊軍糧食支援的事。”

    蘇愉鬆了口氣,趕緊向王紹連連道謝,王紹也這才又拿出一道司馬炎的詔書,說道:“蘇府君,還有件大事,因為禿發雜胡主動遣使到洛陽請求招撫,陛下已經接受了禿發雜胡的請降,封了禿發樹機能為護戎校尉,詔令你即刻停止討伐禿發樹機能,集結兵力南下,配合朝廷的大軍夾擊偽漢賊軍。”

    “什麽?陛下接受了禿發雜胡的請降?!”

    蘇愉這一驚非同小可,趕緊接過了詔書細看,見內容與王紹的口述大同小異後,蘇愉頓時大聲叫苦,說道:“王常侍,陛下怎麽能接受這個雜胡的請降?這個雜胡擺明了是在行緩兵之計啊,本官得到了張誌逆賊的糧食支援後,在涼州境內連戰連捷,已經把這個雜胡到處亂跑無法招架了,這個時候準許他請降,還封他為護戎校尉,這……,這不是放虎歸山嗎?”

    “王常侍,這個時候不能停戰啊。”皇甫閶也趕緊說道:“我們死了那麽多人,耗費了那麽多錢糧,好不容易把禿發雜胡打得草原西域的到處亂跑,下一步隻要找到他的主力所在,馬上就可以一戰而定,這個時候停戰的話,等於就是前功盡棄啊。”

    其他晉軍文武紛紛附和,全都極力反對這個時候與禿發樹機能停戰,還列舉了禿發鮮卑在涼州的種種暴行,證明禿發鮮卑是一條養不熟的餓狼,王紹卻是不動聲色,說道:“蘇府君,你們是心情在下理解,但是在下也沒有辦法,陛下既已降詔,你就必須依詔而行,否則的話便是抗旨,後果如何你想必應該十分清楚。”

    蘇愉遲疑,皇甫閶則是趕緊說道:“府君,能不能上一道奏章挽救一下?禿發雜胡連戰連敗,部眾離散嚴重,現在我們隻要找到了他的主力,就可以輕而易舉的把他殲滅,這個時候放棄的話,我們之前就白白辛苦了。”

    “府君,末將也認為應該上個奏章挽救一下,爭取勸陛下改變主意。”文鴦也說道:“我們這個時候如果集結南下去打隴西,禿發雜胡不但馬上就會卷土重來,還有可能乘著涼州空虛的機會趁火打劫,最好的辦法,應該是先幹掉禿發雜胡,然後再考慮南下不遲。”

    蘇愉心中猶豫,晉軍文武則紛紛規勸,都建議蘇愉上表說明情況,力勸司馬炎改變主意,不要給了禿發樹機能卷土重來的機會,蘇愉見眾人都是這麽勸說,內心深處也確實不願前功盡棄,便一咬牙說道:

    “王常侍,並非本官抗旨不遵,是陛下遠在洛陽,不知道涼州的現在情況,這個時候放棄討伐禿發雜胡,等於就是前功盡棄。所以這道詔書我暫時不能依令行事,我要先上表朝廷,向陛下說明了情況,力勸陛下收回旨意,然後再聽陛下的新旨意行事。”

    言罷,蘇愉還又在心裏補充了一句,“隻要拖住一段時間,我就趕緊收拾了禿發雜胡,先剪除了隱患再說。”

    “可是陛下的意思是,蘇府君你必須立即依詔而行。”王紹冷冷說道。

    王紹沒能嚇住蘇愉,考慮到自己接受漢軍的糧草支援後肯定已經上了司馬炎的黑名單,前途已經徹底無望,與其接受了詔書後被罷官免職,倒還不如涼州的軍民百姓拚上一把,所以便又是一咬牙,說道:“將在外,君命有所不受,本官身為涼州刺史,必須要為涼州的長治久安著想,所以這道詔令,我暫時不能執行,必須要等我先上表向朝廷說明了情況以後再說。”

    見蘇愉堅持,王紹也不勉強,隻是說了幾句閑話便告辭回去休息,蘇愉也這才鬆了口氣,向眾將吩咐道:“抓緊時間探察禿發雜胡的主力所在,爭取在陛下送來第二道詔書前滅掉禿發雜胡,鏟除我們背後的隱患。”

    晉軍文武紛紛唱諾,全都表態堅決支持蘇愉的這個決定不提。

    蘇愉當然嚴重低估了司馬炎的手段,兩天後,晉廷的武威太守郭劼,忽然找借口邀請蘇愉到他的家中用宴,平時與郭劼處得相當不錯的蘇愉不知是計,登門拜訪時還給郭劼帶上了一份禮物,然而進到郭劼的家中後,迎接蘇愉的卻並不是什麽熱情款待,而是突然衝出將他包圍拿下的太守府差役,還有王紹麵無表情拿出的司馬炎密詔。

    “陛下聖旨,令武威太守郭劼出任涼州刺史,原涼州刺史蘇愉抗旨不遵,暗中勾通偽漢賊軍,心懷不軌,著即拿下問罪,涼州文武若有違抗者,立斬不赦。欽此。”

    王紹宣讀了這道詔書後,得意洋洋的郭劼先是命令將蘇愉打入武威大牢,然後又迫不及待拿著司馬炎的密詔跑到涼州刺史府走馬上任,召集眾官宣讀司馬炎的詔書,結果涼州的晉軍文武聽了當然都是大吃一驚,可是又不敢違抗旨意,隻能是乖乖的山呼萬歲。

    再接著,早就垂涎刺史寶座的郭劼當然是馬上提拔了自己的親信好友,又立即派人聯絡禿發樹機能,給他送去司馬炎冊封他為護戎校尉的詔書,同時接管蘇愉留下的涼州兵權,立即著手準備南下隴西攻打漢軍的事宜。

    這麽重大的消息當然馬上就在晉軍隊伍中傳開,這段時間來一直在吃著垃圾食品的涼州晉軍將士本來就對漢軍充滿感激,聽說又要南下去和漢軍開戰,又聽說蘇愉是因為接受了漢軍的糧食援助而獲罪,晉軍將士當然是個個大為不滿,加之又有許多早就心向漢軍的晉軍將士乘機煽風點火,晉軍士卒的不滿很快就化為了滔天怒火,無不反對恩將仇報再與漢軍開戰,迅速出現了嘩變的苗頭。

    甚至就連紀律最好的文鴦所部也是如此,蘇愉入獄的第四天上午,吃過了一頓普通飯食後,許多的晉軍將士便紛紛湧到了文鴦的帳前,強烈要求文鴦率領他們救出蘇愉,繼續征討禿發鮮卑,不要南下去和漢軍開戰。

    事情實在太大,文鴦也不得不親自出麵安撫晉軍士卒,然而晉軍將士卻根本不聽,全都隻是奮力喊叫道:“蘇府君是好人,他為了我們不顧嫌疑接受大漢軍隊的糧食,幫我們度過了糧荒,我們不能眼睜睜的看著他被冤枉進大牢!”

    “大漢軍隊對我們有恩,我們不想再和大漢軍隊打了!”

    “禿發雜胡是我們的仇人,殺了我們無數漢人,還要封他當官,簡直沒天理!”

    “文將軍,你帶個頭吧,帶我們去救蘇府君,我們不想再和大漢軍隊開戰了!”

    類似的叫喊聲此起彼伏,被無數怒火衝天的晉軍將士包圍在中間,即便是經曆過許多大風大浪的文鴦也感覺束手無策,結果就在這個時候,遠處的營地中忽然響起了一陣巨大的歡呼聲音,同時還有無數晉軍士卒快步衝向了那個方向,文鴦辨別方位,很快就確認是晉軍騎督皇甫閶的營地中爆發騷亂,也頓時心中一沉,暗道:“出什麽事了?”

    謎底很快揭開,沒過多少時間,好幾名晉軍士卒就快步衝到了文鴦的營地中,衝著包圍文鴦的晉軍將士大聲喊叫道:“兄弟們,好消息!皇甫將軍答應了!他答應帶我們去救蘇府君!想救蘇府君的,想繼續吃罐頭午餐肉的,快跟我們走啊!”

    話音剛落,文鴦所部士卒馬上就爆發出了一陣驚天動地的歡呼聲音,然後迫不及待的衝向皇甫閶的營地,文鴦卻是大驚失色,他的心腹親兵也趕緊建議道:“將軍,情況不對,我們最好馬上回城!”

    讓親兵意外,文鴦仔細的盤算了許久後,竟然選擇了留在原地,既沒有飛奔回城逃命,也沒有派人去給郭劼報信。然後不一刻,在人山人海的晉軍將士簇擁下,騎著高頭大馬的皇甫閶就來到了文鴦的麵前,還一見麵就向文鴦說道:“文兄弟,想必你也應該知道情況了,軍心所向,兄弟我別無選擇,你可願意幫我?”

    文鴦笑笑,說道:“皇甫將軍,安定的皇甫將軍,你好心機啊,你的老家安定郡已經舉郡投降了大漢軍隊,家人親族盡被大漢軍隊掌握,現在你率軍嘩變,家人親族安全不說,還想不升官發財都難。之前我還一直奇怪,我們的軍隊裏怎麽會有這麽多人煽風點火,原來原因是出在這裏。”

    皇甫閶的國字臉微微一紅,然後又厚著臉皮說道:“文兄弟,你誤會了,我這麽做與我的家人絕對沒有任何關係,是眾意難違,我不得不如此做,大漢軍隊對我們涼州的將士有恩,我們的將士都不願意再和他們打,司馬炎倒行逆施,不僅不獎勵我們辛苦平叛,相反還把蘇府君下獄問罪,另外還給禿發樹機能那個雜胡封官,我實在是氣憤不過,所以才決定帶著將士們起事。”

    厚著臉皮表明了自己的決定後,皇甫閶又勸道:“文兄弟,跟我們一起動手吧,你和司馬家有深仇大恨,他們接受你的投降,不過是立個牌坊做樣子給天下人看,絕對不會真正重用你。你和後將軍無冤無仇,以你的一身本事,到了後將軍的麾下,肯定能得到重用,不負你的生平所學。”

    看了看把自己包圍得水泄不通的晉軍將士,其實有機會提前逃跑的文鴦微微一笑,說道:“我有得選擇嗎?”

    又過了一段時間後,在皇甫閶和文鴦二將的率領下,三萬多晉軍將士突然直接衝進了姑臧城中,直搗刺史府,把躲在茅廁裏的新任晉廷涼州刺史郭劼拖出來亂刀分屍,同時又衝進大牢,砸破牢房將蘇愉救出,繼而將身著囚衣的蘇愉請到眾軍麵前,一起向蘇愉伏地拜倒,異口同聲的請求蘇愉率領他們易幟歸漢。

    擔心自己身在洛陽的家人,蘇愉當然說什麽都不敢帶這個頭做這個主,皇甫閶等晉軍將領則抱著蘇愉嚎啕大哭,一邊聲討司馬家族的種種罪惡,一邊極力懇求蘇愉同意帶這個頭,無數晉軍將士也跪拜在蘇愉的麵前齊聲高呼,“請蘇府君率眾易幟!請蘇府君率眾易幟!”

    見軍心向漢,又多少有些惱恨司馬炎不分青紅皂白將自己抓捕下獄,更明白自己如果率領涼州全境易幟歸漢,在漢軍那邊怎麽都能混到一個開國元勳的位置,蘇愉把心一橫,還是重重點頭說道:“好吧,既然眾將士全都心向大漢,那老夫就帶這個頭,易幟!歸漢!”

    “萬歲!”歡呼聲衝天而起,再緊接著,無數的晉軍將士還整齊的呼喊了起來,“大漢!大漢!大漢!大漢!”

    就這樣,在時隔五十年之後,也在斬殺了晉廷使者王紹祭旗之後,一麵赤紅色的漢軍旗幟也再一次在姑臧城上冉冉升起,迎風飄蕩。

    再緊接著,蘇愉除了以涼州刺史的身份去令涼州各種郡縣命令立即易幟歸漢外,還有就是趕緊派人南下聯係漢軍,主動請求接受漢軍的號令指揮,另外還有更重要的一件事就是——趕緊再送幾萬車垃圾食品過來!涼州的丘八大爺們,已經被這些坑爹貨給養叼了!離不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