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五十三章 乞留子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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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年老多病,體重又嚴重超標,劉禪是被晉廷衛士抬到的皇宮門前,身前身後還簇擁著整整三百名全副武裝的禦林軍,同時帶隊的晉軍將領明白告訴劉禪——敢耍花樣,立斬不赦!

    晉廷的朝會還在持續,劉禪並沒有馬上被抬到殿上,躺在軟轎上眺望著金碧輝煌占地麵積遠超蜀漢皇宮的晉國皇宮,劉禪不再悄悄羨慕,相反還直接麵露微笑,浮腫的雙眼中還盡是激動的光芒,因為劉禪知道,如果不出意外的話,自己很快就能成為這座皇宮的新主人了。

    幕幕往事也在劉禪的眼前回放,讓劉禪想起了相父當政時期自己那些無憂無慮的日子,諸葛村夫病亡後初嚐權力的滋味,自己砸鍋賣鐵支持薑維九伐中原的歲月,自己聽信譙周讒言不肯逃亡南中的錯誤決定,還有自己初次聽說還有一名忠臣在南中獨舉漢旗的驚喜與激動,兩滴渾濁的淚水,也悄悄的湧出了劉禪的眼眶。

    艱難的用肥手抹去眼角的淚水,劉禪在心裏提醒自己道:“沉住氣,繼續活下去最重要,隻要能保住性命,這萬裏江山就是朕的了。”

    過了很長時間後,宮內才傳出宣劉禪上殿的旨意,衛士慌忙將劉禪攙起,扶著他慢慢的走上台階,走進司馬炎的金鑾殿,而在金鑾殿上,數以百計的晉廷文武早已肅立兩旁,司馬炎則高坐殿上,冷冷注視著劉禪的到來。

    再是如何老眼昏花,劉禪也一眼看出,僅僅隻是兩個月時間不見,司馬炎仿佛已經蒼老了不止十歲,雙鬢還已生出了白發,劉禪悄悄的幸災樂禍,但還是掙紮著伏地拜倒,以額貼地說道:“罪臣劉禪,拜見陛下。”

    麵無表情的看著劉禪,司馬炎半晌才問道:“卿何罪之有?”

    “臣糊塗,臣該死。”劉禪趕緊答道:“罪臣在成都時,不該讓張誌那個逆賊入仕,應該把這個逆賊直接處斬。”

    “假話。”司馬炎冷笑,說道:“你最後悔的,應該是沒聽你的臣子規勸,跑到南中去投奔霍弋那個老匹夫吧?”

    “臣不敢,不敢。”

    劉禪趕緊頓首,司馬炎笑笑,說道:“抬起頭來。”

    命懸人手,劉禪不敢違抗,趕緊跪直把頭抬起,臉上也再次露出了呆傻的表情,司馬炎則問道:“外麵的事,都知道了?”

    “回稟陛下,都知道了。”劉禪非常坦白,說道:“全城轟動,罪臣就是想不聽到都難。”

    “心裏一定很高興吧?”司馬炎又問道:“是不是覺得要不了多久,朕的這個寶座,就該輪到你來做了?”

    “臣不敢,不敢。”

    劉禪趕緊連連頓首,咳嗽著說道:“陛下,罪臣心裏很明白,張誌那個逆賊就算真的尊臣為主,也肯定是想把罪臣當做漢獻帝對待,要不了多久他就會效仿王莽和董卓,把罪臣取而代之,屆時罪臣的處境肯定比現在還不如。”

    劉禪的巧妙回答提醒了司馬炎,讓司馬炎忍不住生出故意把劉禪留下禍害張誌的心思,所以仔細盤算了片刻後,司馬炎便向群臣問道:“眾卿,爾等以為朕當如何發落劉禪?”

    “陛下,臣以為應當將劉禪留下!”荀勖馬上說道:“事已至此,無論陛下如何對待安樂公都已經是無濟於事,既然如此,不如將安樂公還與偽漢賊軍,讓他去掣肘張誌逆賊,為我大晉王師東山再起創造機會。”

    “臣附議。”馮紞也馬上跳出來讚同,說道:“張誌逆賊野心勃勃,必然不肯甘居人下,故意將安樂公歸還於他,正可讓天下人都看清楚他的虛偽麵目。”

    “臣附議,與其讓奸詐狠毒的張誌逆賊自立為主,倒還不如讓為人質樸的安樂公去牽製於他!”

    司馬炎的兩個寵臣帶了頭,絕大部分的朝臣也紛紛響應,全都力勸司馬炎把劉禪歸還給漢軍,讓劉禪和張誌去窩裏鬥狗咬狗,心中已有這個打算的司馬炎也微微點頭,幾乎就想下定決心把劉禪留下,然而無意間用眼角看了一眼劉禪,看到劉禪臉上露出一絲無法掩飾的喜色時,司馬炎卻突然心中一動,暗道:“壞了,差點上了這些逆臣賊子的大當!”

    “他們絕對不是想用劉禪掣肘張誌逆賊,是在故意賣人情給劉禪,因為隻有哄得朕把劉禪留下,他們才有機會繼續到賊軍那邊去享受榮華富貴,也隻有騙得朕給劉禪留一條活路,張誌逆賊以後才會看在劉禪的麵子上,不再追究他們為朕效力的罪責,讓他們繼續入朝當官,手握大權!”

    忽然明白了晉廷群臣堅持留下劉禪的原因,司馬炎又在心裏說道:“不行,絕對不能把劉禪留下!朕已經決定遷都鄴城,如果把劉禪留下,那麽這些對劉禪有救命賊子為了他們在洛陽的產業家人,就肯定不會真心實意的跟著朕走,或許朕還沒逃過黃河這些賊子就已經跑得幹幹淨淨!也隻有把劉禪處死,斷了這些人的後路,這些逆臣賊子才會乖乖跟著朕到鄴城去重建大晉,重整旗鼓!”

    想明白了這個關鍵,司馬炎終於開口,說道:“好了,安靜,眾卿不必正話反說,朕知道你們是在正話反說,想提醒朕這個劉禪擅長隱忍,喜歡將大政委托於人,即便把他還給偽漢賊軍也毫無作用,隻會白白便宜了他,也隻有把這個劉禪和他全家處死,偽漢賊軍才會群龍無首,四分五裂,朕明白你們的意思了。”

    劉禪目瞪口呆,晉廷百官也個個張口結舌,全都沒有想到司馬炎能夠顛倒黑白到這個地步,司馬炎則是不由分說,又說道:“也罷,既然眾卿都認為劉禪該殺,朕就遂了你們的意。來人,拿一把刀給賈充賈卿,讓他當著朕和百官的麵,親手處死劉禪!”

    殿上衛士唱諾,立即將一把刀遞到了晉廷頭號重臣賈充的麵前,賈充看了傻眼,顫抖著說道:“陛下,臣不是劊子手啊?”

    “今天朕要你當這個劊子手。”司馬炎微笑回答——賈充不僅是晉廷頭號重臣,還是晉廷官員最大黨派的首領,讓賈充親手處死了劉禪,徹底斷了他的退路,賈充自然得帶著一大堆晉廷官員堅定支持司馬炎。

    都是人精,賈充當然馬上就明白了司馬炎的打算,也頓時心中猶豫萬分,遲遲不敢去接衛士手中的利刃,司馬炎見了冷哼,說道:“賈卿為何還不動手,難道賈卿也想給自己留一條退路?”

    聽到這話,賈充難免打了一個寒戰,不得不趕緊接過利刃,腳步艱難的走到劉禪麵前,劉禪的胖臉蒼白,趕緊向司馬炎哀求道:“陛下饒命,陛下饒命。”

    司馬炎懶得理會劉禪的哀求,隻是從賈充喝道:“再不動手,與劉禪同罪!”

    無奈的吸了一口氣,第一次後悔自己在朝臣中影響過於重大之餘,賈充也隻能是手起刀落,將利刃重重的捅進了劉禪的胸膛,劉禪全身一震,悶哼一聲,浮腫雙眼睜得滾圓,死死的盯住了賈充,賈充則心中暗歎,心道:“不要怪我,我是被逼的,你也看到了,真正害死你的人,是那些急著想給他們自己留活路的匹夫!”

    在心中說罷,賈充抽出長刀,轉身向司馬炎行禮說道:“回稟陛下,臣已遵旨誅殺了劉禪。”

    司馬炎滿意點頭,說道:“辛苦卿家了,增邑千戶,封魯公。”

    賈充心中苦笑著道謝,司馬炎則又轉向羊祜的堂弟羊琇,吩咐道:“羊卿,即刻率軍趕往安樂公府,將劉禪的全家誅殺,無論男女老幼,都不許留下一個活口!”

    羊琇的官職是中護軍,職責是統領禦林軍,也隻有讓羊琇的手上沾滿劉禪全家的鮮血,他才會乖乖的率領禦林軍保護司馬炎全家北逃,而不會生出其他的異心。

    羊琇唱諾後,司馬炎又吩咐道:“眾卿都回去準備吧,今夜二更在廣莫門集合,然後隨朕一起北狩鄴城,衛將軍平原王司馬幹留守洛陽,為朕爭取時間。”

    劉禪一家的鮮血很快就染紅了安樂公府,然後到了當天晚上二更時分,在六千禦林軍的保護下,司馬炎帶著妻子兒女和文武百官乘車從廣莫門出城,連夜向著北麵逃亡。

    然而十分可惜的是,司馬炎嚴重低估了張誌對局勢的預見能力,事實上早在漢軍大破晉軍主力的當天晚上開始,張誌就已經在洛陽各道城門的外麵布置了暗哨,徹夜堅視各道城門的動靜,所以司馬炎出城逃亡沒過多久,漢軍暗哨就已經飛馬趕回了漢軍營地,把有大隊從廣莫門出城逃亡的情況稟報到了張誌麵前。

    收到這個消息,張誌當然不敢有任何的怠慢,趕緊命令騎兵準備傾巢出擊,然後又馬上把漢軍騎兵的正副主將張筏和趙統叫到麵前,向他們吩咐道:“如果不出意外的話,出城的賊軍肯定是往平陰方向逃亡,所以你們要全力向著平陰方向的追擊,那怕是追到平陰,也要把這支賊軍追上!追上了以後,如果司馬炎在賊軍隊伍裏,爭取抓活的!”

    張筏和趙統一起抱拳答應,立即飛奔出去統領漢軍騎兵大舉出擊,張誌則微微的鬆了口氣,心道:“希望能夠抓到司馬炎,抓到他事情就好辦得多了。”

    漢軍騎兵沒有讓張誌失望,天色即將微明時,漢軍騎兵成功在洛陽通往平陰的大路上追到了司馬炎的逃亡道路,羊琇雖然馬上領兵迎擊,然而在洛陽養尊處優多年的晉廷禦林軍,又如何能是已經通過實戰考驗的漢軍騎兵對手?交戰還不到半個小時,勢如猛虎的漢軍騎兵就已經成功殺潰了晉廷禦林軍,還在亂軍中陣斬了羊琇。

    最後,是趙雲的長子趙統親自從車上揪出了穿著常服的司馬炎,而悄悄向漢軍騎兵指出司馬炎座車的也不是別人,正是司馬炎的寵臣荀勖。晉廷百官也大部被擒,同時落入漢軍魔爪的,還有司馬炎的皇後楊豔和他的十幾個子女。

    司馬炎被漢軍生擒活捉的消息,還有劉禪全家遇害的噩耗,是同時稟報到了張誌的麵前,聽到這個噩耗,大漢頭號忠臣張誌當然是慘叫了一聲,當場暈厥了過去,好不容易被救醒後,張誌又捶胸頓足的嚎啕大哭,不管誰勸都毫無作用,最後還是閻宇這麽提醒,才讓張誌安靜了下來。

    “大將軍,洛陽城中還有三萬守軍,有可能傾巢出擊營救司馬炎,老夫建議,我們最好馬上派遣一支軍隊去增援張筏將軍他們。”

    “趙全,你馬上率領三萬軍隊去接應張筏他們,一定要把司馬炎押回來。”張誌趕緊下令,又痛苦的哭喊道:“我要親手把這個狗賊千刀萬剮,淩遲處死!為我們的陛下報仇雪恨!”

    閻宇的建議十分正確,收到了司馬炎被漢軍騎兵生擒活捉的消息後,急紅了眼的司馬幹確實派遣一支軍隊北上營救,好在趙全率領的漢軍援軍搶先一步與漢軍騎兵會合,聯手輕鬆殺潰了晉軍的救兵,成功將司馬炎一家和數十名晉廷高官押回漢軍營中。再接著……

    再接著,大漢忠臣張誌的滔天怒火當然是幾乎可以將洛陽全城點燃,才剛見到司馬炎,張誌就提著一支馬鞭衝了上去,親自揮鞭抽打司馬炎,還一邊抽一邊哭,口中大罵司馬炎不斷,心如死灰的司馬炎則不躲不閃,隻是冷冷看著張誌這個天下第一的偽君子,嘴角還不時冷笑,非常清楚張誌表麵上痛恨自己,心裏卻肯定對自己感激涕零。

    大家都是明白人,就別假惺惺的惡心人了。

    也正如司馬炎所料,雖然張誌喝令將司馬炎綁在柱子上,要親手用小刀把司馬炎割死,然而在閻宇、薛讓和爨穀等人的極力規勸下,張誌還是不情不願的收回了命令,改為喝令道:“馬上給司馬幹下詔,命令他開城投降!再給被你們晉賊控製所有州縣去令,命令他們全部易幟降漢!幹得好了,本將軍可以考慮給你留一具全屍!”

    “乞留子孫。”

    司馬炎回答得不卑不亢,張誌猶豫了一下,還是點頭說道:“可以饒你子孫,還保證他們這一輩子衣食無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