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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奉化節度使林岱於七月二十七日乘船抵京,周宣、靜宜仙子、林涵蘊、林黑山、祁宏到白鷺洲碼頭迎接,林岱赫然發現長女道蘊未著道裝,是淡雅的閨秀妝扮,未遮麵紗,臉色如六月蓮花,那種含羞婉約之態讓老父林岱感覺有古怪。

    林岱隨從甚多,不可能住到翔鸞坊來,自去莫愁湖畔安歇,當晚賢婿周宣到莫愁湖畔向嶽父林岱請安時,神情有點尷尬,已經娶了林岱一個女兒,這會又開口求婚,非把林家女兒娶光不可,周宣自己都覺得有點荒唐。

    還是林涵蘊給他解了圍,直言說:“爹爹,姐姐與周宣情投意合,姐姐要還俗嫁給周宣,請爹爹恩準。”

    林岱雖有預感,也驚訝了好半晌,方問:“賢婿,你不懼流言蜚語?”

    周宣自然要慷慨表白一番,說得林岱連連點頭,賢婿周宣是洪福之人,也隻有他才能娶道蘊。

    林岱大喜,出家的女兒還俗,雙雙嫁入平南郡王府,這是好事啊,二女嫁一夫,姐妹倆可以互相幫襯,在平南郡王府勢力也大些。

    周宣又說:“小婿絕不會委屈了道蘊姐姐,待國喪過後,便求小周太後賜婚,定要風風光光迎娶道蘊姐姐。”

    林岱甚是欣慰。

    七月二十八日,兵部尚書、洪州郡公陳鍇從昭武軍回京,昭武節度使不敢違逆大勢,遣子入京為質,其餘節度使或親自來京,或遣長子、判官攜表章、貢禮入京慶賀李堅登基,唐國上下真是一片安定繁榮景象。

    七月二十九日,傳來蜀宋趙德芳駕崩的消息,割據川、湘近三十年的蜀宋滅亡了,趙烜的宋國此時基本統一了中原河洛地區,相比遼國和唐國來說,宋國國力最為強大,但這次唐國新君即位,宋國派來以宰相寇準為首的龐大使團,表示對唐國的重視,而宋國副使是殿前司都虞候楊宗保,楊宗保隻是五品武職,本來是沒有資格擔任副使的,就是因為他與唐國聲望如日中天的周宣有交情,是以入選。

    宋國已得知大遼丞相韓德讓親來祝賀李堅登基,又知韓德讓與周宣有翁婿之親,宋國君臣對遼、唐兩大重臣聯姻頗懷戒心,是以此番派宰相寇準出使唐國,目的是不能讓遼、唐結成聯盟共同對付他們宋國。

    楊宗保當晚便以私人身份來見周宣,說起戴名穆桂英的劉守真,楊宗保道:“已訂下婚約,佳期在十月初八。”

    周宣道:“那我到時要來討一杯喜酒喝。”

    楊宗保卻麵露難色,悄聲道:“周兄,你還是不要見為好,這段時間她常常獨自出神,說總覺得忘了什麽事,兄弟我也是又愛又怕哪,說不定哪天她就記起她是劉守真了。”

    周宣道:“記起來也無妨,她恨的是我,對你沒什麽可恨的,還有,你要抓緊啊,讓她生下一男半女,不就萬事大吉了——到時我讓流蘇代我參加你的婚禮,流蘇與穆桂英是姐妹之親哪。”

    ……

    八月初一,李堅正式即位,改元永和,林岱加封江州郡公,子林鋒、林鐸各有升遷,其餘百官俱有封賞。

    八月初二,李堅在大興宮抱元殿接見寇準和韓德讓,周宣自然也要參加,三方各代表自己國家合縱連橫,最後達成三國互不侵犯以及互通貿易往來的《金陵之盟》,這盟約能維持多少年,那就要看三國形勢有無變化,強弱勢分,維持不了實力均衡,就沒有和平,但至少未來十年,是有暫時的和平的。

    相對來說,《金陵之盟》對唐國最有利,唐國可以借此時機滅吳越、伐南漢,有充分的發展空間。

    宋國使團在金陵呆了六日便啟程回開封,韓德讓卻繼續留在金陵,韓德讓要等愛女與周宣大婚後再由海路回遼國南京,婚期已經定下,是八月十二。

    小周後聽到周宣請求由她出麵將林道蘊賜婚給他,不禁笑將起來,問道:“宣侄,那女道士林道蘊不是不肯嫁嗎?去年本宮就曾對她說過要把她賜婚給你,她不願意——你說沒用,讓林道蘊親來見本宮。”

    林道蘊盛妝入宮,小周後在花萼相輝樓接見她,與她密談良久,這才滿麵笑容召周宣覲見,說道:“很好,慕容流蘇、羊小顰、林道蘊都要本宮賜婚,我這個姑母成了媒婆了,斛珠可莫要恨我!”

    周宣陪笑道:“公主賢惠,與眾女相處都極融洽。”

    ※※※

    八月十二,平南郡王周宣由太後娘娘賜婚迎取三位妻子之事可謂一時之盛,其繁華熱鬧以至於很多年後都在唐國灑肆茶坊間流傳,造成的不良後果是,那些娶妾的男子都很煩惱,因為那些妾侍都搬出平南郡王周宣為理由,說周宣是所有妻妾一律平等,貴為公主也不例外,所以她們也要求與正妻平等,每每妻妾爭鬥,鬧得雞犬不寧,那些深感煩惱的男子便腹誹周宣道:“平南郡王縱然文采風流,可畢竟是海外蠻夷啊,什麽八妻平等,簡直是亂我中華禮儀!”

    就在周宣大婚之後的次日,南漢劉守素也派遣使臣來恭賀唐國新君即位了,南漢偏遠,得到李煜駕崩的消息已經是七月中旬,待趕到金陵,李堅登基大典早已過去,但李堅還是以禮想待,鄭重接見。

    南漢使臣便是上次出使宋國的葉飛白,周宣與他是舊相識了,心知葉飛白此來必問越秀公主劉守真的消息,果然,當夜葉飛白便備了一份厚禮來翔鸞坊拜見周宣,寒暄數句就直奔主題,問:“王爺可知敝國越秀公主的消息?”

    周宣道:“自三月在開封別後,並未再見過貴國公主,難道貴國公主又北上了?”

    葉飛白盯著周宣,想要看出周宣言語的真偽,但周宣神態從容,語言毫無破綻。

    葉飛白皺眉道:“在開封,敝國公主並未隨小臣回國,而是留下了。”

    周宣詫異道:“留下了?那我倒是不知,我沒幾日就帶內子北上尋親了。”

    葉飛白躊躇了一會,終於實話實說:“王爺,在下實言相告,敝國公主留在開封就是為了要跟著王爺——”

    周宣驚道:“跟著我幹什麽?”

    “這個這個——”葉飛白道:“反正敝國公主是跟定你了——王爺莫不是把敝國公主主藏起來了?金屋藏嬌?”

    周宣板著臉道:“葉使臣,莫要胡亂猜測,說實話,越秀公主我是躲之不及,誰敢藏她!”

    葉飛白想想也是,愁眉苦臉道:“那又去了哪裏,一點音信也沒有?急煞了盧仙姑。”

    周宣思索道:“你是說貴國公主想要跟著我是嗎?糟糕,那隻怕凶多吉少!”

    葉飛白忙問究竟?周宣道:“你不知道四月初黃決決堤嗎?淹死數萬人,我那時正行在巨野山間,若不是機警,早已隨滔滔洪流而逝了。”

    葉飛白臉煞白,半晌說不出話來。

    ……

    就在南漢使臣到金陵的第三日,漳州刺史、漳州侯盤玉姣從海路進京麵聖,代表近百萬閩地山哈對唐國新君表示效忠。

    皇帝李堅對閩地山哈一族很重視,厚加撫慰,在抱元殿賜宴,並敕封未來的盤氏大族長、盤玉姣兩個月大兒子盤天祥為長泰縣侯、授從六品通直郎。

    賜宴之日,周宣也在,但並未看到兒子盤天祥,盤玉姣對他也是一副下官見上官的樣子,畢恭畢敬,周宣一直找不到單獨的機會與她說話。

    賜宴畢,周宣邀請盤刺史到翔鸞坊作客,李堅道:“對,盤愛卿對朕的禦妹清樂公主有恩,宣表兄理應請她。”

    盤玉姣退出大興宮,便帶著二十餘名男女山哈隨周宣去翔鸞坊,兩個人各自乘車,也沒機會說些親密話。

    周宣覺得盤玉姣神色有點奇怪,似乎有點幽怨,猜不透是為什麽?怪他給兒子的名字沒取好?

    到了翔鸞坊平南郡王府,盤玉姣受到了熱情款待,清樂公主、慕容流蘇,還有小茴香,都與盤玉姣有交情,尤其是清樂公主,她初為人母,對別個做母親的分外親熱,得知盤玉姣的兒子兩個月大,便問一道來京沒有?

    一旁的紉針看到盤玉姣胸前有濕痕,明顯是乳汁溢出,笑道:“兩個月大的寶寶哪能離開母親,盤大人更舍不得把愛子留在漳州。”

    盤玉姣隻好道:“是帶來了,在館驛呢。”

    清樂公主忙道:“趕緊讓人抱來,我要看看盤大人的兒子——”又道:“盤大人雖是一州刺史,但畢竟是女子,怎好住在館驛!搬到我儲秀園裏來住吧。”

    盤玉姣竭力推辭,說盤虎頭很吵,還有些水土不服,有些拉肚子,不便住到這邊來。

    沒想到平南郡王府人才濟濟,太醫令秦雀立即道:“那更要抱來,我給小侯爺診治。”

    盤玉姣沒法子了,架不住清樂公主、慕容流蘇、秦雀的盛情,隻好命人去館驛,讓盤琪兒抱盤虎頭來。

    大名盤天祥、乳名盤虎頭的小家夥一到,周宣和清樂公主、慕容流蘇諸女全傻了眼,一個個麵麵相覷,總算是明白剛才盤玉姣為什麽百般推托,不讓盤虎頭來了,這盤虎頭濃眉細眼、笑容可掬,活脫脫一個小周宣啊!

    以清樂公主為首的周宣妻子團一個個默不作聲,盯著周宣,看他怎麽說。

    周宣被十幾雙眼睛盯著,額頭冒汗,幹笑道:“這個這個,是長得挺象的,直說了吧,盤虎頭就是我兒子。”

    盤玉姣也知道瞞不過去,她怎麽也沒想到盤虎頭會這麽象周宣,起先生下來隻有一點點象,兩個月過去,小臉蛋長開了一些,眉毛黑起來,眼睛細長起來,隻要見過周宣的人就知道盤玉姣生的是周宣的種,這可就壞了盤玉姣的大事了,她一直不想讓人知道這是周宣的兒子,因為這樣對她想讓兒子最終成為山哈之王、在閩地立國的野心有極大阻礙,山哈人也不會服從一個有著漢人血裔的大族長,可是盤虎頭已經長成這樣了,盤玉姣能有什麽辦法,想想算了,老老實實做她的漳州侯、漳州刺史吧。

    盤玉姣對清樂公主等人說道:“我們山哈族人隻知有母不知有父,你們放心,我不會留在這裏與你們爭寵的,當初我隻是向平南郡王借種而已。”

    這麽一說,清樂公主、秦雀等人就有些同情起這個盤玉姣來,想想她一個女子,真是挺不容易的,都寬宏大度地讓周宣多陪陪這母子二人。

    夜裏周宣與盤玉姣共寢,一番歡愛後,周宣撫著盤玉姣的長腿笑道:“玉姣,你日間說話挺絕情的,真是利用我借種了!”

    盤玉姣半趴在周宣身上,在周宣肩頭輕輕咬著,說道:“那隻是在你那些妻子麵前說的而已,哼!”

    周宣輕輕揉捏盤玉姣的美臀,問:“哼什麽,對夫君不滿?”

    盤玉姣道:“恨死你了,小家夥那麽象你,壞我大事!”

    周宣知道盤玉姣的野心,哈哈大笑,說道:“我以後可要當心,山哈族男子知道我是虎頭的父親,都要來殺我的。”

    盤玉姣哭笑不得道:“那倒不至於,他們敢嗎?不過我對大蛇王的誓願是徹底被父子二人毀了!”說著,銀牙咬得格格響,說道:“我要報複,我要狠狠和你借種——”

    於是,遍地月光,一室春聲。

    ……

    盤玉姣甚是喜歡三癡的女兒周小昭,便與三癡、藺寧約定,做了娃娃親,約定待虎頭長到六歲便送到金陵讀書。

    ※※※

    永和三年,唐國兵分三路,水陸並進,不到半年,吳越滅國,被劃分為唐國的四大都護府。

    同年,中天八國的張聖大舉進攻劉守素,劉守素向唐國稱臣求援,奉化軍林岱與百勝都護府共五萬大軍過大庾嶺,經過一年的征戰,控製了南漢的大部分郡縣,南漢成了唐國附屬國。

    ※※※

    永和五年,周宣帶著七個妻子、兩個兒子、五個女兒,還有三癡一家,車馬浩蕩,儀杖威赫,再回信州祭祖。

    原上饒縣令李燾官聲甚佳,累遷至信州刺史,知平南王還鄉,率眾迎出三十裏外,故人相見,歡喜自不待言。

    李燾隻有一妻一子,見周宣七位妻子個個如花似玉,兒女活蹦亂跳,極是羨慕,當夜與妻商量,是不是納幾房小妾啊,也讓老李家人丁興旺些?

    李燾那個從宣州跟私奔至此的妻子不聲不響,狂揪李燾耳朵皮,揪得李燾從此絕了納妾的念頭,心想:“平南王那樣的豔福,不是誰都能享用得到的啊!”

    ……

    周宣帶著妻兒站在故鄉的豐溪河畔,心想:“我就在這裏仿蘇州拙政園築一豪華園林,寄身此間,快活一生吧,原先謝氏莊園的賭場我也接下來,辦成唐國第一的娛樂勝地,蹴鞠、圍棋、鬥蟲……樣樣都來,豈不快哉!至於天下尚未一統,那不關我事,哥們不能終生耗費心力去爭霸,滅這個、滅那個,統一中國還要統一全球,為萬世開太平那是不可能的事,兒孫自有兒孫福,我且斟滿眼前杯——”

    “姑爺——姑爺——”

    來福一直稱呼周宣為姑爺,大步過來,一臉驚奇地道:“姑爺可知來福剛才看到了誰?”

    周宣問:“哪個?”

    來福叫道:“是老四先生,他在永豐義莊當管事。”

    “啊!”周宣大驚喜,自四癡不辭而別後,他與三癡到過雁宕山,看到了二癡丁襄夏和五癡,都說四癡曾回來過一趟,住了幾日便出山了,卻原來是在他的家鄉永豐,難怪到處找不著。

    ……

    四癡依舊男裝打扮,小臉壯身材,那自然是布帛纏繞的緣故,正教幾個兒童如何捕捉蟋蟀,忽然聽到身後有人說道:“四先生蟲技有長進嗎?可敢與我一賭?”

    四癡整個人都僵住了,好似被點了穴,不知怎麽的,眼裏頓時湧滿了淚,半晌,才轉過身,看著四年多不見的周宣,沒覺得陌生,好象分別就在昨日,問道:“賭什麽?”

    周宣道:“你還欠我一個賭注,不會忘了吧?”

    四癡道:“沒忘,你說你想要什麽?”

    周宣走近過去在她耳邊說了一句話,四癡象受驚的鹿一般“噌”的一聲就跑得沒影了。

    周宣摸著帛魚袋裏的小瓷瓶,這是他向仙鶴觀公孫九娘要來的,心道:“沒轍,三十六計都沒用,還得出此下策。”

    ……

    (全書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