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七十九章 式耜不屈赴大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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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忽如一夜風雨驟!
    忽如一夜風雨驟第三百七十九章式耜不屈赴大義濟爾哈朗一向為人低調,或者用他自己的話說,叫做夾著尾巴做人。
    正因此,當年他提出“由福臨繼位”的建議,勢同水火的雙方竟都無言以對,不僅確保了皇太極一脈的續統,也化解了大清內耗的危機。
    也正因此,多爾袞非要他跟自己一起輔政,他自然知道多爾袞的心思,愈發“夾起尾巴”。
    顯然地,多爾袞並不相信,不時地也要跟對豪格那樣,借故削他的爵位轉而再給他恢複。
    他自然也知道,多爾袞對他不過就是要顯示他的威嚴和手段,並不會跟對豪格那樣非要置之死地而後快。
    這次命他為定遠大將軍,跟順承邵王勒克德渾前往湖廣協助孔有德,不過就是要他收複湖南,作為給他恢複爵位的理由。
    鑒於此,濟爾哈朗令順承郡王勒克德渾、都統阿濟格、尼堪為前哨,大軍斷後,循序推進,完成既定任務後,即行班師。
    濟爾哈朗見多爾袞焦頭爛額,原以為必要經過誓死相搏,卻不料大軍過處不僅順道鎮壓了山東曹縣的叛亂,俘獲了其首領李化鯨、李名讓等,而且得到了降將劉澤清的反叛罪證,將其誅殺,還生擒了明總督何騰蛟,一路逐敵至廣西全州,再分軍平定了道州、黎平府及烏撒土司,先後攻克六十餘城。
    濟爾哈朗心滿意足,事實也果如所料,多爾袞給他恢複了爵位,皇上賜給金二百兩、銀二萬兩。
    消息傳至武昌,孔有德依命分兵,自己率部南下攻打廣西,耿仲明與尚可喜則率部沿嶽陽、南雄、韶州、英德、清遠徑奔廣州。
    降清後,耿仲明多次跟從出征,從未跟孔有德分開過,這次分開,竟隱隱產生了一股不祥的預感。
    至江西吉安時,這預感竟被證實了刑部上奏耿仲明的部下梅勒章京陳紹宗等放縱自己的部下私自藏匿逃人三百有餘,觸犯逃人法,論罪當殺,多爾袞詢問耿仲明,嚴令稽查。
    耿仲明不知多爾袞已給以寬大處理,陳紹宗等人也免了死罪,越想越怕,竟於檄文到達的前一天晚上畏罪自殺。
    多爾袞無奈,隻得由其子耿繼茂接任,兩路大軍同歸平南王尚可喜節製。
    尚可喜軍威大振,一路勢如破竹,望風歸降,抵達廣州後,南明兩廣總督杜永和拒絕投降,尚可喜等圍困十個月之久仍不能破城。
    負責守衛西外城的範承恩,最初為李成棟軍旗鼓,從鬆江接李成棟家眷,至南昌,被王得仁留下數月才到廣東,反正後授都督同知總兵,封陽春伯,因記恨杜永和於班中呼之“草包”降清,城始破。
    尚可喜斬首六千餘級,把餘下的人逐到海邊,溺死者無數,又盡殲廣州少壯男子,死者七十餘萬,史稱“庚寅之劫”。
    聞知何騰蛟殉國,瞿式耜禁不住扼腕歎息,親自兼任督師,陸續收複了靖州、沅州、武岡、寶慶等府縣,但是,瞿式耜很快就不得不正視這樣的現實
    朝廷裏的爭權奪利已經到了無以複加的地步,為了一己之私利,紛紛插手軍隊,隻要手裏多少有了點兒兵,不去想著怎麽收複失地,隻管相互猜忌傾軋,有的甚至企圖牽製瞿式耜。
    受其影響,軍隊更是各自為戰,不聽節製,原何騰蛟手下的大將郝搖旗,因得不到朝官的青睞,一氣之下率部去了夔東,餘者駐城的不戰而逃,兵潰後的搶掠卻肆無忌憚。
    瞿式耜正為之氣憤到了極點,捶胸頓足道“國家把高官厚祿給了這些人,這些人的這般行徑,實在無恥至極,無恥至極!”
    正罵著,他的侍從武官匆匆進來,道“啟稟大人,馬已備好了,咱們走吧。”
    瞿式耜一愣,問道“去哪兒?”
    侍從武官道“出城啊,清兵打過來了,已破了全州,正全力向桂林殺來。”
    瞿式耜記起,侍從武官昨天就向他報告過了,他已命守城將士全力守城,不由奇道“怎麽?守城兵力不足?不妨組織百姓協防。”
    侍從武官憐惜地看著他,搖了搖頭,道“都跑了,連仆從們都跑了!”
    瞿式耜不敢置信地反問了一句“都跑了?”,見侍從武官點了點頭,忍不住哈哈大笑起來,笑畢,不失蒼涼道“走吧,都走吧,式耜不能走,式耜是留守,堅決不肯走的。”
    說著,徑自坐了。
    侍從武官勸道“大人乃國家棟梁,一身關係國家安危,突圍出去,還可號召四方愛國誌士,再幹大事。還有,二公子經曆千難萬苦,從常熟趕來看大人,隻需暫避一下,父子就能見麵了。”
    瞿式耜正色地道“我沒有守好這個地方,對不起國家,還顧什麽子女!好了,別說了,你也走吧。”
    說完,不再搭理他,整了整衣冠,端坐著。
    侍從武官知他決心已定,再多說亦無用,遲疑了一下,自顧走了。
    他剛走,即有一人進來,話也不說,隻顧去坐了,卻是桂林總督張同敞。
    張同敞,字別山,湖北江陵人,名相張居正曾孫,1642年奉崇禎之命慰問湖廣諸王,順道調兵雲南,執行完所有差事,北京、南京相繼失陷,又奉隆武帝命令,往湖南抗擊清軍。
    途中,獲知汀州陷落,除西南一角以外,均被清軍所占,隻得依靠何騰蛟先在武岡立住腳。
    永曆帝即位後,張同敞轉道廣西投奔永曆帝,因其“詩文千言,援筆立就”,永曆帝授為翰林院侍讀學士,後經師父瞿式耜舉薦,被任命為永曆政權兵部侍郎兼翰林院侍讀學士,總督廣西各路兵馬兼督抗清任務,跟瞿式耜、王夫之、金堡一同堅持抗清。
    從靈川回桂林,聽說城裏人已走空,隻有瞿式耜沒走,
    張同敞立即泅水過江,趕到留守衙門,見瞿式耜這模樣,立即了然其心意,決心立下。
    瞿式耜看了他一眼,道“我是留守,有責任守好這地方,‘城存與存,城亡與亡’。今天,為國家而死,死得光明磊落。你不是留守,為什麽不走?”
    張同敞道“老師不走,同敞豈敢獨走?要走,一起走,要死,就一起死,您難道不允許我和你一起為國殉難嗎?”
    說著,徑去取了酒和酒杯,斟滿了,又道“這麽多年了,總算有閑暇了,咱們師徒喝一杯吧。”
    瞿式耜懂他,知拗不過他,隻得與之對飲。東方漸白,清兵衝進衙門,要捆綁他們,瞿式耜道了句“我們不怕死,坐等一夜了,用不著捆綁。”,跟張同敞昂首闊步走出衙門。
    孔有德知這兩個人的分量,威逼利誘勸降無功,不得已又以“出家即可活命”相勸,再遭兩人痛斥,仍不肯死心,把兩人分開關押,卻讓之能夠互通消息,試圖進一步勸降。
    不想兩人竟以詩相合,瞿式耜寫道“莫笑老夫輕一死,汗青留取姓名香。”,張同敞則回應“衣冠不改生前製,名姓空留死後詩。”。
    孔有德無奈,又截獲了瞿式耜暗約焦璉攻城的密檄,終於動了殺機,這兩個以蘇武、文天祥自比,於桂林風洞山仙鶴嶺下慷慨就義,靖江王朱亨歅則在西門外民房中被縊死。
    死後,已經出家為僧、法名性因的原明朝大臣金堡出麵安葬了兩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