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離開

字數:7737   加入書籤

A+A-


    弦歌月自林中縱身飛出,幾個起落至拂清風處落下。

    拍去身上塵土,又撥了頭上枝葉,吊兒郎當的瞥著自己左臂“咱們前賬未清,你這是又添新債啊?”

    果然,他那左臂仍是無力垂著。加上他這兩日並不精心,那骨頭斷合處已然移位。

    斜裏刺出的白骨染著朱紅,看著有幾分駭人。

    “離開,或者吾再送你一掌。”

    “嘖……真是無情,你三番兩次傷我,我都沒說什麽。

    就找你討個債,怎的你還要債上添債?哦……是不是曉得自己冤枉好人,所以打算賣身抵債?”弦歌月先是咋舌,然後拖起長音,故意說的抑揚頓挫。

    明知拂清風不喜,偏要故意刺激他。

    “你……”

    “噢,被我說中了。”

    拂清風蹙眉微瞥“不知所謂。”

    說罷,徑是越過弦歌月離開。

    弦歌月怔了怔,不對啊,這和他預估的有出入,這廝什麽時候如此好說話了?

    轉身急追“喂?你去哪裏?我這傷你不管管,不負責嗎?

    要不是我那天我出手及時,這會你說不定都涼了,哪兒還有人替你抱不平?

    說不定,都跑去人家府上巴結了。”

    “你都說了什麽?”拂清風忽的止住腳步,嚇得後麵的弦歌月差點一頭撞上。

    弦歌月抱著斷臂,陰陽怪氣的搖頭否認“沒有,天地良心,我被你打出穀到現在,可是啥都沒幹。

    一身傷巴巴拖回來,有些人還昧著良心不肯負責。再說,我一個傷殘人士出去能說什麽?

    沒死在半路,那都是我命好,有福星。”

    “少說廢話。”

    “……好吧,隻要你承認我是你的債權人,我就把我知曉的都告訴你。如何?”某人不怕死的再度貼上。

    “吾殺了你,一樣有人告訴吾。”拂清風抬手納真元,四野林蕩蕩。

    “嘁,我都打聽過。你這人喜救不喜殺,少來嚇唬我。”

    爺要不是前兩次吃了沒打聽的虧,能讓你拍這樣?但是,爺不覺得自己有錯,錯的是你,頑固不化,假慈悲。

    “是嗎?吾不殺你,便殺不了你嗎?”拂清風冷哼。

    “什麽意思?”弦歌月聞言,倏然開始警覺起來。

    拂清風隻抬眸一瞥,掌隨風行,喝道“化虛神,納神氣。

    氣化陰陽,四時聽令。

    開。”

    霎時,陣起風雲,天地異變。

    弦歌月看看自己忽的身處在茫茫冰雪之中,登時怒上眉山“拂清風,你陰我?”

    搞半天,他是要用陣法困自己,早知如此,還不如先下手為強。

    卻隻聽見拂清風的聲音在虛空響起“冬雪之氣,有助你冷靜。”

    “把陣打開,爺要出去。”

    “吾從不欠債。”

    “什麽意思?”

    “因為,吾不需要。”

    “……”

    又過了片刻,虛空寂寂,再無聲響。

    弦歌月立在陣中,心內咯噔猛跳。不會吧?這廝真就走了?

    那他怎麽辦?陣法這玩意兒,他不會啊。

    登時揚手掣出佩刀(飛鏡),欲以辟開出路。

    然風雪過後,頓作炎炎赤夏,肌膚瞬間被燎出巴掌大的水泡,一股呲啦鑽心的痛直襲五髒六腑。

    “噗……”弦歌月猛地口吐朱紅,晃了三晃,撲通栽下。

    合眼一瞬,好似仍看到某人自遠處緩步走來。頓時恨的牙癢拂清風,爺總有一天讓你向爺認錯。

    爺沒錯……

    可等他再次醒來時,炎炎赤夏不知何時換成了春雨細絲。

    之前被炎氣所炙的水泡,也已結痂。就連他故意不處理的斷臂,竟也不知何時重新愈合完好。

    弦歌月抹了一把臉上的雨水“呸,這就是你不欠債?”

    說罷,拾起飛境在陣內左衝右突,霎時刀風如芒,氣貫長虹……

    而陣外,拂清風早已不知去向。

    密林中,兩黑衣人蒙麵伏在草叢若久。

    一人道“範四,你說我們還要再等下去嗎?”

    範四道“走吧,那小子也不知是哪裏來的,反正已經被困在裏麵,一時三刻是出不來的。

    拂清風也走了,我們再等下去也沒意思。

    不如現在趕緊回去,把這裏的情況稟告齋主。”

    “好,離開。”

    ……

    柳心齋

    自上次被素鶴攪黃了之後,便一直荒廢著。

    這幾日林卯讓鄒管家帶著手下,把老本營又重新捯飭了一番。

    連著地下的神女殿,也好好修葺一新。

    重新鑄造好的神女像,依舊手托荷葉玉盞作奔月之態。

    滿殿的紅紗,盡顯詭譎旖旎。

    鄒管家匆匆入內,走到林卯身邊,耳語道“範四,六口章回來了。”

    林卯看了眼神女像,回眸道“讓他們稍候,我隨後便至。”

    “是。”鄒管家躬身退下。

    瞥了瞥周遭,林卯湧起幾分唏噓。閨女,別怪爹心狠。

    當初將你嫁與神女,爹雖有私心,卻也沒有強求過你。

    一切啊,都是你的命……

    看罷,轉身離去。而他走後,神女殿內,倏的陡起一股陰風,吹得紅紗飛舞。

    久久,才不甘的停下。

    議事廳內,範四和六口章早已換回常服。見鄒管家回來,忙上前問道“寂人兄,齋主沒有同你一道過來嗎?”

    鄒管家讓兩人稍安勿躁“不急,齋主稍後就來。

    你倆不妨先坐下喝杯茶,與鄒某說說外麵的情形。”

    兩人看了眼茶幾上的茶,遂各自落座。

    範四道“我聽說,王城那邊怕是要起風了。”

    六口章剛端起茶杯放唇邊,聽他這話,登時胡子抖擻,打趣道“與你一道出去,我怎麽就沒聽說?”

    “這打聽事情,貓有貓道,鼠有鼠道,兄弟我自有我的小道。”範四聞言,也樂嗬了。

    “消息可靠嗎?”鄒管家問道。

    範四頷首“嗯……”

    “說什麽,聊的這麽熱鬧?”林卯一腳邁過門檻,負手與背。

    “齋主?”範四回眸,連忙與六口章一同放下茶杯,起身行禮。

    林卯受禮,走到主位坐下,旁邊的鄒管家立馬奉上新茶。

    “老爺,請。”

    “寂人辛苦了,這裏我自己來就好,你先下去歇歇。”林卯接過茶,吹了吹,然後慢酌淺飲。

    鄒管家眉目不動,神色如初,隻恭敬的退下“多謝老爺體恤,屬下告退。”

    範四和六口章互相交換眼神,齋主和寂人這是怎麽啦?

    待鄒管家走遠後,林卯才道“好了,說說你們守在維葉穀外,都看到了什麽,聽到了什麽?”

    六口章看了眼範四,見他點頭,遂開口道“素鶴等人已經離開,浥輕塵也沒有死。

    另外有個不知名的小子找上拂清風,不過沒說兩句,就被拂清風困在四時陣,短時間是出不來的。”

    “那拂清風呢?他可有跟著百裏素鶴離開?”林卯聞言,倏的皺起眉頭。

    “沒有,拂清風是後麵單獨離開的,隻不知他去往何方。”六口章說完,回到自己座上。

    範四見林卯眉頭緊鎖,問道“齋主何故問起拂清風去向,此人不涉紛爭已久。

    想來,應該不會阻礙我等行事。”

    林卯端著茶杯,哼哼冷笑了番,道“世上沒有絕對的一成不變,誰能保證沒個萬一?”

    “齋主的意思,是擔心其會插手百裏素鶴之事?”如果是這樣,那他們要行事就會變得棘手的多。

    林卯不置可否,咂咂嘴皮道“世事多變,咱先防著總歸是沒錯的。

    他既然不是和百裏素鶴同行,那我們接下來行事,倒省了麻煩。”

    頓了頓,忽的抬起頭對範四問道“我剛進來時,看你們聊的挺熱鬧的,說出來,我也聽一聽。”

    範四笑道“也沒什麽大事,就是寂人問外麵最近情形如何?”

    “那你是如何回答的?”

    “還好,就說王城那邊可能要起風了。”

    “還有嗎?”

    範四抿了口茶,道“沒有,正說齋主您就來了。

    齋主您今天不讓寂人兄一起話事,是……”

    說罷,目光瞥向門外。現在的齋主和鄒管家,總覺得有什麽不同了。可觀齋主反應,又好似沒什麽不一樣。

    林卯朗聲笑道“哈哈哈,範四,你想多了。

    寂人與我乃是生死兄弟,不讓他留下,乃是因近日讓他帶人修葺府邸及神女殿,著實累他不淺。”

    “哈,也是,是範四多心了。”範四端起茶杯一口飲今,暗笑自己真是鹹吃蘿卜淡操心。

    人家那是誰和誰,哪兒輪得到他們操這閑心。真是……

    “好了,你們兩人外出奔波也是辛苦。沒事,就都下去歇著吧。”林卯放下茶杯。

    兩人頓時起身拜別“屬下告退。”

    送走兩人,林卯起身來到鄒管家臥房,抬手敲門。

    “寂人,在嗎?”

    鄒管家提著灑水壺把門打開,將人迎入,奉坐上茶。

    “你也是的,我剛才喝完一杯,你又給我上一杯,可是心裏怨我?”林卯斜著茶杯,揭開蓋子看了看又放下。

    當啷一聲脆響,鄒管家登時跪下,伏首叩地“寂人不敢。”

    “看你緊張的?要說沒怨,我是不信的。快起吧,多大人?還動不動就跪?”

    說罷,親自把人扶起。

    可他越是如此,鄒管家就越清楚。林卯,並不信任他……

    百裏素鶴的那一手,終究是讓林卯對他疑心深種。

    可即便是這樣,他也不能離開這裏。柳心齋的事兒,他知道的太多。

    背叛,他絕對走不出這道門口。

    隻是百裏素鶴的禁製,始終是卡在他心頭上的一根刺……

    林卯道“百裏素鶴已經離開維葉穀,拂清風也不在。

    接下來,我有重要的事安排你去做。此事關乎你我前程,更係性命安危,你可不能給辦砸咯。”

    鄒管家愣了一下,旋即回神,欣喜道“但憑老爺吩咐。”

    “很好,你附耳過來,我與你細說。”林卯招手,讓人靠近一點。

    “是。”

    林卯“你去外麵,給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