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六章:授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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獅子島上,素鶴終於傷愈,卜崞把人再次帶到斷崖。
看著眼前澎湃的海浪,想起昨晚缺雲子和他說的。
躺在島上賞月的人,身是海風吹的快意,心是俗塵的苦累。
缺雲子提著酒壇灌了一大口,意興闌珊的道“你真的想好了?要把劍法傳給那小子?”
雖說他也挺喜歡那小子的,但授藝非兒戲,這事還得慎重來。
卜崞點頭“除此之外,你我有機會替老五老六報仇嗎?”
“不能,那個破島老子要上的去,別說殺幻,就是端了他們我也幹。”缺雲子抹了一把嘴,頭發花白的老頭瞬間滿心酸楚。
他們兩個和島上仙友脾性相合的並不多,隻有老五老六。哥幾個,好的就跟親兄弟似的。
老五老六,也不是本來就叫老五老六,而是名字裏有個伍和鷚(liu),因而如此叫的。
可惜兄弟情薄,一次人皇島對戰中,老五老六都被幻所殺。
這些年,他們不是沒想過報仇。隻是他們在島上待的年久日深,根本上不了人皇島。
便是其外域,也隻能稍停片刻。
如今聽老夥計說要傳藝素鶴,他這心裏怎能不酸楚?但凡有他法,他們也不想假手旁人。
“你也別難受,讓老五老六看著,指不定在天上還是在地下笑你。”卜崞側身抓過酒壇,與缺雲子走一個。
缺雲子登時不愛聽了,道“去去去,好好的傷感愣是讓你說的陰氣森森。”
頓了一下,砸著嘴皮子道“就算你將劍法傳他,可是幻的禦風之能,你我尚且破不了,他如何破?”
“這就不用操心了,我自有他法。喝酒,今晚喝個痛快。”卜崞抓住壇口,與缺雲子碰壇,然後大口喝。
頃刻,酒水浸濕大片前襟。
“喝。”
……
“前輩?卜前輩?”素鶴喚道。
看前輩今日心神不濟,莫非有心事?還是……
“素鶴,老夫欲授你救人之法,你看如何?”卜崞回神,看著腳下斷崖心緒萬千。
“條件。”
“嗬,你倒是直白,老夫也不瞞你。我授你劍法,你替我取一命。”
“何人?”
“放心,不是叫你濫殺。你隻殺他,足矣。”
“名字。”
“幻。”你認識的,也可算做是共同的敵人。
素鶴一驚,怎會是他?
“是不是很好奇,為何我們自己不去?”
“是。”
卜崞轉身,與素鶴四目相對,眼神坦蕩,毫無半點閃爍。
道“可還記得,老夫前番與你在此都講了什麽?”
“記得。”
“我等受自身所製,上不去。唯有你,在島上時日不長,並未受影響。所以,要殺幻,老夫隻能拜托你。”
說罷,一撩衣擺竟是跪拜而下。
素鶴大驚,慌將人扶起,哪裏敢讓一個老人給自己跪,道“前輩這是何故?”
“老夫一生別無他求,隻想給兩個兄弟報仇。奈何自身所限,隻能含恨。你若能除去他,便是要老夫磕頭都可以。”說罷,納頭便拜。
“前輩聽我一言。”素鶴急忙止住卜崞,然後道“我與幻本就是解不開的死仇,前輩肯指引,我感謝還來不及,怎能受您的大禮。
你這不是,折煞晚輩嗎?”
卜崞果然輕顫,希冀的看著素鶴“你這是答應了?”
“是,素鶴謝前輩授藝之恩。”話音一落,推金山倒玉柱的拜下。
“好、好、好,老夫沒看錯人。你隨我來,我與你將這三十六路的破皇劍演一遍,你且看仔細了。
稍後,我再將劍訣授你。”說罷,飄身向空曠處,劍隨掌出,隨身而行。
隻看劍招,不提真元,仍能窺見其精妙之處。若配真元催動,其威能難以測度。
倏然,卜崞一口朱紅急噴,人急墜而下。
“前輩?”素鶴身形如箭,急忙接住下墜的人。
將人板將過來,才發現卜崞所吐血竟然呈黑色,怎會如此?
卜崞一口氣緩過來,似是知道他心裏在想什麽,強撐著起身道“老了,這把骨頭不經用了。”
“我帶您去找缺前輩,他一定有辦法。”
“慢著,不要將此事告訴他。那老頭子,老了老了,一輩子也沒改掉愛哭的毛病。
我不想死後還被他的眼淚鼻涕泡醒。”卜崞按住素鶴的手,不讓他離開。
並示意素鶴扶他去旁邊大石上歇著,素鶴從其意。
“想知道怎麽回事?”
素鶴頷首,然心底已有幾分猜測,隻是他不敢往深想。
他這一生,能握住的不多,但最後都失去了。對他好的人也不多,但最後都走了。
母親如此,無霜如此,小妹亦如此,連著如今老人,也是……
卜崞清楚他也是個有故事的人,他不想說,所以從不多問。隻是臨了了了,突然發現,對世間他還是有不舍的。
可惜呀,沒有以後了……
“那一次對戰中,老五老六都沒了。而我,其實也受了暗傷。
這點,死缺德也沒有發現。不是他醫術不精,而幻的手段太刁鑽。我不修煉,便無事。
我若修煉,它吞噬我的元功。
從那兒之後,我開始出島尋找上等的烈酒,以仙酒獨有的靈氣來壓製它。死缺德一直不知,隻當我是驟失兄弟,鬱結難排,所以酗酒。
其實,他醫術確實可以。但他的修為,則不是太盡人意。
我如今行至最後,若不將此事托付與你,我難有他法實現。我們兄弟,已經沒了兩個,我也快了。
不能讓他,也沒了。
你附耳過來,我將劍訣傳你。”
“是。”素鶴附耳上前。
少頃,卜崞傳授完畢,又對素鶴“另外,你將劍法熟練,記得去陰山湖取定風珠。
唯有取到此珠,你才能無懼幻的風之能。隻是要取定風珠,需過獨陰橋。屆時,你須另尋他法。
此事,我助不了你。
我時間,也不多了,今夜就會離開獅子島。到時候我會留一封書信與他,你要答應我,無論發生什麽都不能告訴他真相。
我要他活著,哪怕……怪我也好,恨我也罷。
這是我這個做老友的,唯一能為他做的。”
我們四人,必定要有人活著。
“前輩……”
“答應我……噗……”卜崞一急,扭頭又是一口黑血,臉色唰的慘白如紙。
“我答應你。”素鶴見狀,趕忙應下。
卜崞看他答應,不禁也鬆了口氣,似懸在心頭的大石,終於可以放下,道“好,你現在替老夫輸元活絡,等下回去別被他發現蹊蹺。”
“是。”
素鶴走到卜崞身後,為其活絡真元,須臾,但見其麵色由慘白轉為淡淡的血色。
除了精神有點萎靡,其他看不出什麽異樣。
“走吧。”卜崞拍了拍心情沉重的素鶴,當先一步離開。
素鶴歎口氣,到底他還是看不開。
回到島上茅屋,缺雲子備好飯食,用過後,素鶴有心事,假托參悟劍法,外出覓個清淨之地,今晚就不回來。
缺雲子不疑有他,樂嗬嗬把人送出門。
晚上就拉著老友喝了個酩酊大醉,卜崞推了推,見他睡得深沉,就把人背回茅屋,然後給他留了封信。
趁著夜色,從此不知所蹤。
缺雲子第二天睡醒,看見桌上放著的書信,拆開後,頓時嚎啕大哭。
“你個老不死的,說走就走,也不打個招呼,酒再好,沒有你,老頭子喝個屁啊……”
而這些,隻因信上寫著
老友,我走了。
島上陪你待了千年,我也累了。仇啊恨啊,如今我也放下了。
也是時候出去走走,你不要來找我,來了我也不見你。
都被你煩了整千年,你也該還我一個清淨。
對了,西邊林中我給你埋了酒,盡夠你喝一段時間。
勿念,勿尋。
友卜崞。
“缺前輩?”素鶴回來,看到的便是這麽個情況,遂上前忙把人攙扶起來。
缺雲子聽到素鶴的聲音,蹭的跳起,揪著素鶴前襟,斜眼道“說,你小子是不是早就知道他要跑?
不然怎麽巧,你不在,我醉了,他就跑了?”
“小子不知,卜前輩怎麽了?”素鶴垂眸,由著缺雲子揪著。
“哼,怎麽啦?這老小子跑路了,啊……死補鍋,爛補鍋,你走了,我一個人有個什麽勁兒啊……”
缺雲子抓起素鶴的袖子,哭的如喪考批,一把眼淚一把鼻涕,全糊在素鶴袖子上。
發現一隻髒了,立馬換一隻接著哭。
素鶴額頭青筋隱隱直跳,他是心裏有愧不假。
但是,不代表他能接受這個。
然他不能推開缺雲子,再扛不住,也得忍著。
而缺雲子果如卜崞所說,真的很愛哭。愣是從清晨哭到晌午,然後有氣無力的對素鶴道“鶴小子,我沒力氣了。
你替我弄點吃的,待我吃飽喝足接著來。”
“……是。”
後麵一連幾日皆是如此,直到某天,缺雲子從西邊林中挖回了兩壇酒。
走到從前的老位置坐下,一壇放在屬於卜崞的地方,一壇自己抱著。
但這回他沒有喝,從日落等到日出,他似乎終於相信,那個老夥計真的不會回來了。
素鶴拿了件外衫替他加上“卜前輩修為高深,前輩還請顧惜自己。”
缺雲子抓著身上的外衫,難得沒有皮,道“你不用瞞我了,我知道,他不在了。”
這天地,再無卜缺,隻有一個糟老頭缺雲子。
“前輩?”素鶴猛地抬頭,不知自己哪裏被看出了端倪。
“他以為他瞞的很好,其實我一開就是知道。這些年,我想了無數的辦法。可是,我就是幫不了他啊。
他不想讓我知道,我就裝作不知道。
我知道這一天早晚會來,隻是……我沒想到這麽快。
其實,他離開也好。說不定還有什麽奇遇,真能解了這生死劫。”拍了拍旁邊,讓素鶴坐下。
“陪老頭子我,喝一回吧。”
素鶴從其言,席地而坐。舉起酒壇拍開酒封,敬缺雲子“前輩請。”
“喝。”
兩人碰了下壇子,喝個四仰八叉。
缺雲子看著天空,道“今後,你有什麽打算。”
“我會聽從卜前輩吩咐,前往陰山湖。”
後取,定風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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