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9.綠唧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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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阿曼達愣了一下, 隨即她放下刀叉,肅穆了神色說道:“我知道,塞恩。我沒有看不起衛圻的意思,我知道他也是受害者。但是你也該明白我的意思,你是塞恩家的後人, 不是那些老東西的傀儡!即使現在為形勢所迫, 那也不能真的從心裏屈服他們。”

    “阿曼達。我現在的情況不太好。”塞恩少將抬起頭,即使阿曼達說得那樣刺耳,他的表情卻依舊平靜如常,“就像他們說的,我的確需要靜養。同樣的, 我希望你也能沉住氣。”

    阿曼達看著塞恩少將, 幾秒後, 她用力咬了咬牙,然後一言不發地起身離開了。

    達姆扭頭看了眼快速離開的阿曼達,又看看對麵依舊安靜吃飯的塞恩少將,疑惑道:“真奇怪, 直到昨天她的情緒還比較平靜。”

    “今天是3月7日。”塞恩少將說道。

    達姆微微一愣,隨即臉色也難看了起來:“好吧, 我完全能理解她的心情了。”

    衛圻聽得一頭霧水, 眼看著餐廳裏陷入了死寂, 他耐不住好奇地問商羊:“羊羊, 3月7日是什麽日子?”

    商羊:“你知道黑月事件嗎?”

    黑月事件是二十年前的事。塞恩家的星艦意外遭遇蟲族圍攻,艦毀人亡。塞恩少將的雙親就是在那個事件中遇難的,聽說一起遇難的還有獸族的幾個領袖。塞恩少將的母親的妹妹——阿曼達的母親也在那艘星艦上。

    衛圻:“可黑月事件不是3月16日嗎?”

    商羊:“那是官方發布的時間,但出事的時間是二十年前的今天,至於到底是什麽時候遇難的,因為最後沒找到遺骸,誰也說不清。”

    衛圻聽了,驚訝道:“那為什麽還把婚期定在今……是別人故意把婚期定在今天的?”

    商羊歎了口氣:“看來塞恩少將的處境也不好啊。”

    衛圻沉默了,心裏慢慢地像是被什麽東西堵住了,淤積成了一團悶火。

    其實在很久以前,塞恩家的瘋症被曝光之後,塞恩家就逐漸失去了話語權;然後接著,塞恩家的人總是“短命”的事實,也被大眾認定為“常態”。這種情況,明眼人都看得出來,塞恩家已經被架空了。並且這種架空,是得到民眾支持的——畢竟誰也不想自己的領導人是個瘋子。

    衛圻雖然很崇拜塞恩少將,但心裏其實也默認了這件事。可是當如今這個事實被赤-裸-裸擺在眼前的時候,衛圻卻發覺自己根本無法接受這個事實。

    這可是塞恩少將啊,這可是塞恩家啊!他們代表了帝國的榮耀,他們迄今都是帝國的“戰神之家”,他們就算真的都是瘋子,也是為守護帝國瘋的,他們應該得到帝國人民的尊重,而不是被這樣地……

    商羊窩在衛圻的意識雲裏,驚訝地看著周圍的迷霧翻湧滾動,如雲、如海,洶湧澎湃。那磅礴的精神力幾乎呼之欲出,但卻總像是被什麽阻隔了一樣,無法得到釋放。

    商羊:“……”好吧,他能跟衛圻的意識雲融合,可能還真不全是死馬當活馬醫的功勞。

    衛圻一個人生了會悶氣,最後卻還是隻能歎息一聲:“這就是英雄末路的悲哀嗎?”

    商羊看著周圍又平息下來的迷霧,試探了一下,那些霧氣又恢複了平日那種“廢物”的狀態。但顯然剛才所見的一切,並不是商羊的錯覺。

    於是商羊想了想,對衛圻說道:“或許,你可以試著去治好塞恩少將。”

    衛圻:“……羊羊,你知道我之前是個低等哨兵吧?”

    商羊:“可是,你現在是安家後人啊。那位安伯爵,元祖阿瑞斯·塞恩的伴侶,他可是向導的始祖;再往前數,安家可是種植師的始祖(①)。不客氣地說,如今的向導和哨兵,都是安家的門生。你如今是安家唯一的血脈,你身體上已經領先起跑了。”

    衛圻:“……我再問一次,你知道這個殼子裏的我是個低、等、哨、兵吧?”

    商羊:“我知道,但你可以學啊。這個莊園是兩個元祖家族(②)的本宅,裏邊肯定收藏了不少曆代家主的手記、筆記之類的東西。安家一直致力於研究精神力方麵的能力,不可能什麽都沒留下。安伯爵最開始不也是個異能廢物嗎,結果呢?就算天生是高級哨兵向導,不也得進學院去學習相關知識嗎?就連古地球時代那些門派功夫,就算再天才,不也得需要本武功秘籍嘛。”

    衛圻眨眨眼:“好像,的確是這樣?”

    商羊:“對啊!你看,你也不想一輩子裝傻子吧,而要逆襲,就得有些拿得出手的東西。所以,變強吧,少年!知識就是力量,朝著知識的海洋遨遊,不要回頭!”

    衛圻:“……羊羊,我怎麽覺得你今天怪怪的?”

    商羊:“有嗎?你的錯覺。”

    衛圻:“……”

    盡管衛圻覺得商羊有些不正常,但不可否認的,他動心了。他如今的處境的確很不妙,原本他以為離開了安家,就能得到一個喘息的機會,但沒想到塞恩家這邊的情況也不樂觀。所以現在唯一的出路就是“自力更生”。

    不過如今的問題就是——他如今是個傻子,還是個木偶人一樣的傻子。這樣的傻子是絕對不會提出要學習的。

    商羊明白了衛圻的擔憂,說道:“你可以在塞恩少將麵前適當‘痊愈’一下,畢竟如今你們是一個戰線的。”

    衛圻也有這個想法:“隻是,我怕自己把握不好度。”

    商羊也有些擔心,他們沒摸清塞恩少將的性子,要是他是個特別討厭被欺騙的,那衛圻暴露後,指不定就得被塞恩少將撕了——字麵意思的撕。

    不過商羊很快就有了點子:“你可以循序漸進。”

    衛圻:“怎麽說?”

    商羊:“你可以先露出些破綻,讓塞恩少將察覺你不是木頭人,對外界是有反應的,然後讓他起疑。隻要他一起疑,你就可以開始‘痊愈’了。不過一開始,最好是像個小孩子,然後再慢慢恢複。”

    衛圻:“雖然聽著靠譜,但如果一開始是‘小孩子’,後邊也沒道理就痊愈成正常人了吧?”

    商羊笑了,那低沉的大碴子音,頗有些大佬的意思:“這不是還有個卡麗妲嗎。”

    衛圻想了想,立刻明白了:“你是說,讓卡麗妲背鍋。”

    商羊:“沒錯。你別忘了你的身體有藥物成癮症。不過你也可以讓它不是成癮症啊。至於怎麽個不是法,這就要看你的演技了。”

    衛圻被它鼓動得熱血澎湃,嘿嘿笑了起來:“別的不說,演戲我可有自信,當我這麽多年的狗血電視劇都是白看的嗎?”

    商羊:“……你們部隊還給看電視劇?”

    衛圻:“老班長愛看,上行下效嘛。”

    商羊:“……”

    餐廳裏,塞恩少將跟達姆也吃完了午餐。

    塞恩少將放下餐巾,看著達姆說道:“今晚的住宿讓查理幫你安排,我先帶衛圻去走走。”

    達姆還在吃餐後甜點,聞言聳聳肩:“好。我會站好最後一班崗,努力成為您的擋箭牌的。”

    塞恩少將看了他一眼,眼中有些笑意:“記得後天把檮杌還回來。”

    達姆聞言,露出不舍的表情:“我可是浪費了自己二十一天的時間幫你接親,你就不能多借給我幾天?”

    塞恩少將挑眉,不說話。

    達姆投降:“好了好了,我知道了,後天就給你還回來。那我今晚不在這住了,我可不想浪費跟檮杌相處的時間~”

    塞恩少將笑了下:“隨便你。”

    說罷,塞恩少將收回視線,扶起了衛圻,朝外走去。不過他並沒有去前院,而是從另一個地方出去了,坐上了一輛莊園內用的代步車,朝山下開去。

    車上就他們兩個人,查理都沒跟來。車子開得很慢,足夠把周圍的風景全部裝入眼底。

    衛圻還沉浸在這美不勝收的春光中,腦袋裏的商羊就嚷嚷開了。

    商羊:“準備準備,難得的兩人獨處的時間,請開始你的表演。”

    衛圻:“……”這是說開始就開始的嗎?要是太過生硬的話,可就直接暴露了。

    衛圻正愁著,要怎麽“露陷”才更自然、更符合邏輯。車子就到了半山腰,眼前的路一拐彎,柳暗花明,露出了一大片的規模園林,園林裏的品種相當豐富,還有不少人在忙碌著。一派生機盎然。

    衛圻的眼睛一亮——嘿,有了。

    塞恩少將帶著衛圻回到了別墅,果然,客廳裏的人員相當齊全——卡麗妲、摩根夫人一家、以及麥克·赫拉。

    麥克金發碧眼,麵色紅潤,雖然皺起的皮膚暴露了他的年紀,但依舊給人一種老當益壯的感覺。同時,他還是個高等哨兵,感官相當敏銳,所以衛圻在進屋的同時,就把身體的控製權交給了商羊。

    塞恩少將和衛圻一進來,麥克就笑了起來。他的笑容爽朗,單從麵相來看,麥克是個完全無害甚至可以說是很慈祥的一個老人。

    但是在場的所有人都知道,他不是。

    “塞恩。”麥克笑著開口了,說道,“聽卡麗妲說,你對衛圻相當滿意呢。”

    這句話是在說之前塞恩少將的那句“他已經不是安家少爺了”。

    塞恩少將沒說話,隻是站在那裏,冷淡地看著麥克。

    麥克不以為意,繼續說道:“我知道,剛才卡麗妲冒犯你了,我已經替你罵過她了。不過你的夫人情況特殊你該知道,這點還是不要太過怪罪她,畢竟她是衛圻的主治醫生。卡麗妲,把衛圻帶過來,給他治病要緊。”

    卡麗妲走過去,塞恩少將卻伸手擋開了。

    塞恩少將冷淡地說道:“塞恩家不需要外人,我會另外給他找個醫生。”

    “不要任性,塞恩。”麥克沉下聲音說道。

    “這是我的莊園,祖父。”塞恩少將也冷下了聲音,同時,他的雙眼漫上了血色,看上去像是下一秒就會暴起一樣。

    衛圻驚訝了,因為不用控製身體,他就幹脆在腦海裏跟商羊嘮嗑:“羊羊,少將怎麽有點兒不對勁?太急躁了。”

    商羊:“這才符合瘋子的設定啊。”

    衛圻愣了愣,隨即一聲臥槽:“他也是裝的?”

    商羊:“不一定。他的精神力雖然一直沒有暴動過,但是也一直沒有放出精神體。所以我猜,他的意識雲的確出問題了,但是顯然問題沒有別人以為的那麽嚴重——或者說,沒有他表現給別人看的那麽嚴重。”

    衛圻明白過來了:“他在跟老麥克演戲?為什麽?”

    商羊:“韜光養晦無疑。至於原因,我也不知道。”

    衛圻沉默兩秒,突然一聲悲歎:“我跟我家少將,真是一對苦命鴛鴦啊~”

    商羊:“……”

    “塞恩!不要無禮!”老麥克見塞恩少將這副要失控的樣子,立刻怒斥一聲。

    同時,老麥克的身後突然跳出了一隻胡狼——它是麥克的精神體——胡狼的個頭很大,直立而起恐怕比衛圻還高,它那狐狸一般的臉上,有一雙圓睜的黃色獸瞳,眼眶周圍有一圈黑色的淺毛,看上去十分詭秘。

    胡狼壓低了身體朝著塞恩少將嗤了一口氣,一副即將撲上去的姿態。

    塞恩少將也不示弱,他周圍的空氣突然湧動起來,轉瞬變作狂風,不僅是卡麗妲,就連衛圻都被波及,讓那狂風吹得踉蹌跌倒——他可“不會”保持平衡。

    衛圻:“……”

    商羊:“想罵就罵。”

    衛圻崇拜道:“塞恩少將是全係異能哨兵這個傳言竟然是真的!”(①)

    商羊:“……”你沒救了,真的。

    “塞恩!看來你對自己的自控能力已經有了相當的自信,那麽以後的藥物可以適當酌情減少了。”老麥克對發瘋的塞恩少將顯然也有些忌憚,但是他卻硬挺著,顯出一副運籌帷幄的樣子。

    果然,塞恩少將聽了老麥克這句話,原本狂亂的風一下消散了。他咬緊了牙關,情緒顯然還非常不穩,但是卻隱忍著沒有爆發。

    衛圻抓住了一個關鍵字——藥。

    老麥克的胡狼也放鬆下來,它走回到了麥克的腳邊,匍匐在麥克腳下,顯得十分溫順。

    “這才像話,別丟了塞恩家的風度。”老麥克露出滿意的表情,然後語氣軟和了下來,聽著就像是一個跟自己不懂事的小輩服軟的長輩,“不過給你夫人吃藥,這是治病救人的事,你急什麽?”

    塞恩少將咬著牙“呼哧”地深呼吸,全然沒有了之前的優雅,像是一頭隨時準備攻擊的瘋牛。他僅僅是站在那裏,壓抑自己、保持安靜,就仿佛耗盡了他全部的力氣。

    老麥克看著塞恩少將這副樣子,咧開了嘴角,對一邊的卡麗妲說道:“卡麗妲,給衛圻吃藥吧。”

    “是,赫拉先生。”卡麗妲已經從地上爬起來了,她也沒有去扶衛圻,而是直接跑到一邊拿來了她之前配好的藥劑,直接給衛圻注射。

    衛圻:“……羊羊。”

    商羊:“注射藥物後,我不能再接管身體,免得被人發現。你也不用壓著,反正估計到時候你也壓不住。”

    衛圻:“羊羊……”

    商羊:“挺住。”

    衛圻:“……”草,挺就挺,還能弄死我不成!

    冰冷的液體被緩慢推進身體,衛圻保持著跌坐在地上的姿勢,無辜地看著一屋子的人。

    很快,藥物就起了作用,衛圻先是感覺有些頭疼,這種疼痛他經曆過,在他剛借屍還魂的時候,一醒來就被疼痛崩回了意識雲。

    疼痛一開始並不嚴重,伴隨著暈眩感。但是卻揮之不去,你稍微注意力一回籠,它就如跗骨之蛆一樣黏了上來。

    大概一分鍾後,疼痛突然加劇。衛圻早有準備,但還是被疼得慘叫出聲。如商羊說的,他沒必要壓著,也壓不住。

    “啊——”衛圻整個倒在了地上,抱著頭慘叫著。

    “羊羊!給我斷片!”衛圻在腦海裏大叫,還好疼得話都說不出來,隻能叫,不然他真沒自信不喊出“羊羊”來。

    商羊的聲音很輕,即使窩在意識雲裏,也悄悄的:“不行,這藥是控製好的,斷片得露餡。”

    “操!”

    衛圻的冷汗已經濕透了衣裳,整個客廳裏都安靜無比,那幾個坐著的,這個身體的親人,全部都冷眼看著他——或許眼神中還帶著點兒幸災樂禍。

    衛圻最後都不知道自己做了什麽,可能打滾了,可能哭了。大腦的疼痛占據了他的全部感官,他好像被從身體裏剝離了,然後整個靈魂被浸泡到了硫酸裏麵。

    衛圻不知道過了多久,等到疼痛褪去,他癱在地上,神思竟然還是清醒的。

    身上都濕透了,更糟糕的是,褲子也濕了——他竟然疼到失禁了。

    衛圻的雙眼無神,呆呆看著天花板上那盞巨大的複古水晶吊燈,耳朵裏嗡嗡的,心裏有一條線像是被人狠狠猜了一腳——這種感覺真的太糟了,衛圻覺得自己不僅是受了酷刑,更像是被人扒光了,當著幾萬人的麵被當做個物件一樣侮辱。

    然而在客廳裏的其他人眼裏,卻是看了場好戲。

    衛圻聽到了老麥克的聲音,還是如同之前那樣,帶著慈祥長輩一般的笑意:“你看,錯過了吃藥的時間,白遭罪不是。”

    “可不是,我家衛圻身體不好,從小吃藥,卻沒想到竟然對藥物有了依賴。”摩根夫人也開口了,一副悲天憫人的慈母語氣,“每次一過了時間再用藥,就得遭這份罪。所以還請塞恩少將多多體諒,這卡麗妲已經負責了衛圻快十年的治療了,對衛圻的情況也最是了解,其他人還真是輕易取代不了。”

    “這次他也該知道了。”老麥克說著,站了起來,說道,“查理,帶少將夫人去洗漱一下,把卡麗妲安排到就近點的地方,免得下次少將夫人再失態。”

    他故意用“少將夫人”來稱呼,顯然是打一棒子給顆棗,承認了之前塞恩少將對衛圻的“所有權”。

    查理老管家躬身應道:“是。”

    麥克又看了依舊站在那裏,但情緒十分不穩的塞恩少將一眼,問查理道:“塞恩的藥就要吃完了吧?”

    查理又應道:“是。”

    麥克:“之後的藥,我會讓人送來的。”

    查理:“勞煩赫拉先生了。”

    麥克擺擺手,說道:“客人們還在外麵等著,塞恩這樣看來是不能招待客人了,那就跟少將夫人一起去休息吧。”

    麥克說完,率先走了,其他人也陸陸續續跟著離開。很快,偌大的客廳裏隻剩下了他們三個人。

    查理連忙去打開客廳的全息屏門,隔絕外人的視線,同時放了錄音,砰砰悶響,給人一種屋裏有人發瘋砸東西的錯覺。

    今天這件事是瞞不住的,且不說外麵的人多是向導哨兵,就是普通人,之前衛圻的慘叫也能聽得清清楚楚。更何況麥克本來就是要在這些客人跟前立威,恐怕衛圻今天的“醜態”、塞恩少將的“瘋態”也都會傳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