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3.綠唧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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麥克金發碧眼,麵色紅潤, 雖然皺起的皮膚暴露了他的年紀, 但依舊給人一種老當益壯的感覺。同時,他還是個高等哨兵, 感官相當敏銳,所以衛圻在進屋的同時,就把身體的控製權交給了商羊。
塞恩少將和衛圻一進來, 麥克就笑了起來。他的笑容爽朗, 單從麵相來看,麥克是個完全無害甚至可以說是很慈祥的一個老人。
但是在場的所有人都知道, 他不是。
“塞恩。”麥克笑著開口了, 說道,“聽卡麗妲說,你對衛圻相當滿意呢。”
這句話是在說之前塞恩少將的那句“他已經不是安家少爺了”。
塞恩少將沒說話, 隻是站在那裏, 冷淡地看著麥克。
麥克不以為意,繼續說道:“我知道,剛才卡麗妲冒犯你了, 我已經替你罵過她了。不過你的夫人情況特殊你該知道,這點還是不要太過怪罪她, 畢竟她是衛圻的主治醫生。卡麗妲, 把衛圻帶過來, 給他治病要緊。”
卡麗妲走過去, 塞恩少將卻伸手擋開了。
塞恩少將冷淡地說道:“塞恩家不需要外人,我會另外給他找個醫生。”
“不要任性,塞恩。”麥克沉下聲音說道。
“這是我的莊園,祖父。”塞恩少將也冷下了聲音,同時,他的雙眼漫上了血色,看上去像是下一秒就會暴起一樣。
衛圻驚訝了,因為不用控製身體,他就幹脆在腦海裏跟商羊嘮嗑:“羊羊,少將怎麽有點兒不對勁?太急躁了。”
商羊:“這才符合瘋子的設定啊。”
衛圻愣了愣,隨即一聲臥槽:“他也是裝的?”
商羊:“不一定。他的精神力雖然一直沒有暴動過,但是也一直沒有放出精神體。所以我猜,他的意識雲的確出問題了,但是顯然問題沒有別人以為的那麽嚴重——或者說,沒有他表現給別人看的那麽嚴重。”
衛圻明白過來了:“他在跟老麥克演戲?為什麽?”
商羊:“韜光養晦無疑。至於原因,我也不知道。”
衛圻沉默兩秒,突然一聲悲歎:“我跟我家少將,真是一對苦命鴛鴦啊~”
商羊:“……”
“塞恩!不要無禮!”老麥克見塞恩少將這副要失控的樣子,立刻怒斥一聲。
同時,老麥克的身後突然跳出了一隻胡狼——它是麥克的精神體——胡狼的個頭很大,直立而起恐怕比衛圻還高,它那狐狸一般的臉上,有一雙圓睜的黃色獸瞳,眼眶周圍有一圈黑色的淺毛,看上去十分詭秘。
胡狼壓低了身體朝著塞恩少將嗤了一口氣,一副即將撲上去的姿態。
塞恩少將也不示弱,他周圍的空氣突然湧動起來,轉瞬變作狂風,不僅是卡麗妲,就連衛圻都被波及,讓那狂風吹得踉蹌跌倒——他可“不會”保持平衡。
衛圻:“……”
商羊:“想罵就罵。”
衛圻崇拜道:“塞恩少將是全係異能哨兵這個傳言竟然是真的!”(①)
商羊:“……”你沒救了,真的。
“塞恩!看來你對自己的自控能力已經有了相當的自信,那麽以後的藥物可以適當酌情減少了。”老麥克對發瘋的塞恩少將顯然也有些忌憚,但是他卻硬挺著,顯出一副運籌帷幄的樣子。
果然,塞恩少將聽了老麥克這句話,原本狂亂的風一下消散了。他咬緊了牙關,情緒顯然還非常不穩,但是卻隱忍著沒有爆發。
衛圻抓住了一個關鍵字——藥。
老麥克的胡狼也放鬆下來,它走回到了麥克的腳邊,匍匐在麥克腳下,顯得十分溫順。
“這才像話,別丟了塞恩家的風度。”老麥克露出滿意的表情,然後語氣軟和了下來,聽著就像是一個跟自己不懂事的小輩服軟的長輩,“不過給你夫人吃藥,這是治病救人的事,你急什麽?”
塞恩少將咬著牙“呼哧”地深呼吸,全然沒有了之前的優雅,像是一頭隨時準備攻擊的瘋牛。他僅僅是站在那裏,壓抑自己、保持安靜,就仿佛耗盡了他全部的力氣。
老麥克看著塞恩少將這副樣子,咧開了嘴角,對一邊的卡麗妲說道:“卡麗妲,給衛圻吃藥吧。”
“是,赫拉先生。”卡麗妲已經從地上爬起來了,她也沒有去扶衛圻,而是直接跑到一邊拿來了她之前配好的藥劑,直接給衛圻注射。
衛圻:“……羊羊。”
商羊:“注射藥物後,我不能再接管身體,免得被人發現。你也不用壓著,反正估計到時候你也壓不住。”
衛圻:“羊羊……”
商羊:“挺住。”
衛圻:“……”草,挺就挺,還能弄死我不成!
冰冷的液體被緩慢推進身體,衛圻保持著跌坐在地上的姿勢,無辜地看著一屋子的人。
很快,藥物就起了作用,衛圻先是感覺有些頭疼,這種疼痛他經曆過,在他剛借屍還魂的時候,一醒來就被疼痛崩回了意識雲。
疼痛一開始並不嚴重,伴隨著暈眩感。但是卻揮之不去,你稍微注意力一回籠,它就如跗骨之蛆一樣黏了上來。
大概一分鍾後,疼痛突然加劇。衛圻早有準備,但還是被疼得慘叫出聲。如商羊說的,他沒必要壓著,也壓不住。
“啊——”衛圻整個倒在了地上,抱著頭慘叫著。
“羊羊!給我斷片!”衛圻在腦海裏大叫,還好疼得話都說不出來,隻能叫,不然他真沒自信不喊出“羊羊”來。
商羊的聲音很輕,即使窩在意識雲裏,也悄悄的:“不行,這藥是控製好的,斷片得露餡。”
“操!”
衛圻的冷汗已經濕透了衣裳,整個客廳裏都安靜無比,那幾個坐著的,這個身體的親人,全部都冷眼看著他——或許眼神中還帶著點兒幸災樂禍。
衛圻最後都不知道自己做了什麽,可能打滾了,可能哭了。大腦的疼痛占據了他的全部感官,他好像被從身體裏剝離了,然後整個靈魂被浸泡到了硫酸裏麵。
衛圻不知道過了多久,等到疼痛褪去,他癱在地上,神思竟然還是清醒的。
身上都濕透了,更糟糕的是,褲子也濕了——他竟然疼到失禁了。
衛圻的雙眼無神,呆呆看著天花板上那盞巨大的複古水晶吊燈,耳朵裏嗡嗡的,心裏有一條線像是被人狠狠猜了一腳——這種感覺真的太糟了,衛圻覺得自己不僅是受了酷刑,更像是被人扒光了,當著幾萬人的麵被當做個物件一樣侮辱。
然而在客廳裏的其他人眼裏,卻是看了場好戲。
衛圻聽到了老麥克的聲音,還是如同之前那樣,帶著慈祥長輩一般的笑意:“你看,錯過了吃藥的時間,白遭罪不是。”
“可不是,我家衛圻身體不好,從小吃藥,卻沒想到竟然對藥物有了依賴。”摩根夫人也開口了,一副悲天憫人的慈母語氣,“每次一過了時間再用藥,就得遭這份罪。所以還請塞恩少將多多體諒,這卡麗妲已經負責了衛圻快十年的治療了,對衛圻的情況也最是了解,其他人還真是輕易取代不了。”
“這次他也該知道了。”老麥克說著,站了起來,說道,“查理,帶少將夫人去洗漱一下,把卡麗妲安排到就近點的地方,免得下次少將夫人再失態。”
他故意用“少將夫人”來稱呼,顯然是打一棒子給顆棗,承認了之前塞恩少將對衛圻的“所有權”。
查理老管家躬身應道:“是。”
麥克又看了依舊站在那裏,但情緒十分不穩的塞恩少將一眼,問查理道:“塞恩的藥就要吃完了吧?”
查理又應道:“是。”
麥克:“之後的藥,我會讓人送來的。”
查理:“勞煩赫拉先生了。”
麥克擺擺手,說道:“客人們還在外麵等著,塞恩這樣看來是不能招待客人了,那就跟少將夫人一起去休息吧。”
麥克說完,率先走了,其他人也陸陸續續跟著離開。很快,偌大的客廳裏隻剩下了他們三個人。
查理連忙去打開客廳的全息屏門,隔絕外人的視線,同時放了錄音,砰砰悶響,給人一種屋裏有人發瘋砸東西的錯覺。
今天這件事是瞞不住的,且不說外麵的人多是向導哨兵,就是普通人,之前衛圻的慘叫也能聽得清清楚楚。更何況麥克本來就是要在這些客人跟前立威,恐怕衛圻今天的“醜態”、塞恩少將的“瘋態”也都會傳出。
查理打開屏門後,塞恩少將就收起了那種狂亂姿態,他用力握了一下拳頭,彎腰抱起了地上的衛圻。
查理想要說什麽,但最終什麽也沒說,看著塞恩少將抱著衛圻上了樓。
塞恩少將帶衛圻去了浴室,他沒有用聲波清潔器,而是放了滿浴缸的熱水,把衛圻的髒衣裳脫掉,親自給衛圻洗澡。
衛圻靠坐在浴缸裏,溫熱的水流包裹著他的身體,塞恩少將拿著柔軟如雲朵的毛巾在為他擦拭那些汙漬,塞恩少將的動作很輕,輕得就像是他在擦拭的是一個易碎品。
“對不起。”許久,塞恩少將才開了口。他的聲音很輕,但是一字一句都如千金落地,他說:“我保證,不會有下次了,絕對不會。”
衛圻沒有反應,事實上他現在完全頭腦空白一片,他想,他需要好好睡一覺。
衛圻做了噩夢,夢裏有人按著自己的腦袋往絞肉機裏推。衛圻想要醒過來,但眼皮跟被黏住了、四肢像是被綁住了似的,別說動彈,聲都出不了。隻聽得到夜晚窗外的蟲鳴聲,但是不過轉瞬,就又墜回了夢裏,夢裏那絞肉機的刀片又離近了一分。
就這樣一會夢裏、一會清醒,清醒又醒不來,隻能再墜入夢裏。
衛圻難受得直哼哼,冷汗把被單都給打濕了。
塞恩少將是被衛圻吵醒的,他因為等級和意識雲的關係,本就睡得淺,更何況今天身旁有人。衛圻剛哼了一聲,塞恩少將就醒了。
塞恩少將開了床頭燈,一看衛圻那模樣,就知道他魘著了。
“衛圻,衛圻。”塞恩少將試著叫醒衛圻,因為怕驚著他,聲音並沒有太大。
這樣叫了有十來聲,然後塞恩少將就見衛圻枕頭邊的那團毛球慢慢淡了身形,然後消失了。衛圻則大汗淋漓,哼哼得越發厲害。
塞恩少將覺得不對勁。他連忙叫了種植園那邊值班的人,一邊開了大燈,拉著衛圻的手大聲叫他的名字。
這一折騰,整個別墅都敞亮了起來。沒到五分鍾,查理就帶著值班的羅蒙蒙過來了——羅蒙蒙根本沒睡,一直紮在藥房裏折騰衛圻那藥,因此根本沒耽擱,提著藥箱就來了。
“叫不醒。”塞恩少將拉著衛圻的手,言簡意賅地跟羅蒙蒙說了情況。
羅蒙蒙請塞恩少將讓開了,自己蹲在床邊查看了一二,很快就有了定論。
羅蒙蒙轉頭看向塞恩少將,做了一個手勢:“少將,恐怕要……”
塞恩少將立馬明白了,眉頭微蹙:“別傷著就好。”
羅蒙蒙定了心,轉身從藥箱裏取了根指長的針,針尖在一個綠瓶藥罐裏沾了藥水,然後對準衛圻的眉心就紮了下去,一紮就是一個指節的長度,切豆腐一樣沒進去了。
原本哼哼的衛圻突然“嗷”的一聲,睜開了眼睛。同時“噗”的一聲,一個毛球憑空出現,落在被褥上滾了兩圈,然後癱倒在床,兩隻眼睛都轉成了蚊香圈。
羅蒙蒙趁機收了針——其實本可以用精神觸絲來紮的,但之前不知道就算了,如今知道這位是個S級向導,她可不敢隨便伸出她的精神觸絲了,回頭她自己被折騰崩潰了,找誰哭去?
衛圻睜開眼,大汗淋漓,眼神失焦,一副身體被掏空的樣子。
“衛圻。”塞恩少將坐在床邊,拿著幹毛巾彎腰給衛圻擦汗。
衛圻好一會才轉動了眼珠,看著塞恩少將。然後他眉頭滿滿鎖緊,啞著聲音道:“疼。”
衛圻是真疼,疼得都沒心思演戲了,也沒心思跟商羊討教。現在眼前冒出個塞恩少將,衛圻就跟見到了救命稻草一樣抓住了,用他自己都沒察覺到的哀求眼神看著塞恩少將。
塞恩少將被他看得難受得厲害,但他也沒辦法,隻能拉住了衛圻的手,給他擦汗。然後回頭問羅蒙蒙情況。
羅蒙蒙說道:“那個藥的成分我分析出來了一些,一顆是孕囊備孕的常規藥,一顆卻是用來壓製意識雲的。就目前來看,那藥的確是治療癮症的,但是用量有點兒大。”
“藥呢?”塞恩少將看不得衛圻這樣子,回頭朝羅蒙蒙伸手。
羅蒙蒙頓時皺緊了眉頭,說道:“少將,我不建議夫人繼續服用這種藥物,這會加重他的依賴性,夫人會一輩子都離不了這藥的。”
“藍瑟。”衛圻還有些神智,也知道自己這是怎麽回事,他費力地抓了塞恩少將的手,說道,“不吃。”
塞恩少將眼神一變,最後隻咬了咬牙,上床把衛圻抱在了懷裏。他隻能用這樣的方式,讓自己為衛圻“分擔”一些。
“好,不吃那藥。”塞恩少將說著,又對羅蒙蒙說道,“有什麽辦法止疼嗎?”
“我試試。”
羅蒙蒙折騰了半個小時,終於讓衛圻安然地重新睡了過去。不知為何暈出來的商羊,此時也是一副精疲力盡的樣子,癱在被子上“啾咕”著睡著了。
等到衛圻睡著,塞恩少將才下了床,示意羅蒙蒙出去說話。
兩人站在走廊上,塞恩少將神情莫測:“衛圻剛才要求不吃那個藥。”
羅蒙蒙明白塞恩少將想說什麽,她跟著點了點頭,說道:“有兩種可能:一,那藥吃了之後有不適感,所以夫人不願意吃;二,夫人認為那藥有問題,所以不吃。如果是第二種可能,那就說明夫人的神智,絕對不是安家說的傻子。”
塞恩少將點點頭,第二種可能,是他期盼的:“那藥的成分什麽時候能全分析出來?”
羅蒙蒙皺了眉:“最長要一周的時間。這藥裏麵有大量靈藥的成分,靈藥不比其他藥劑,它是能糅合改變的,要確定到底是什麽原料,還需要大量的實驗。”
塞恩少將抬手捏了你鼻梁,又問道:“你剛才給衛圻吃的是什麽?”
“跟您吃的那種差不多,但是分量減少了不少。不過還不清楚夫人的情況,沒敢給多了,所以也無法完全消除疼痛。”說起這件事,羅蒙蒙還是麵露愧色——這麽多年,她研製的藥也隻能緩解疼痛,無法做到像向導那樣治愈意識雲的創傷,甚至無法替代赫拉家的藥。
塞恩少將臉色平靜,他擺了擺手說道:“那以後就用你的藥吧。加派人手幫你,盡快把那個藥的成分分析出來。至於備孕的藥……中斷的話,對衛圻的身體有影響嗎?”
“我建議繼續吃,當然不是吃卡麗妲那個。我會重新給夫人配置,他的身體也需要調理一下。”羅蒙蒙說著,腦袋裏的洞就跑偏了,她看了塞恩少將一眼,說道,“嗯,我看過達姆拿回來的檢查資料,夫人的孕囊發育很好。人工植入的孕囊,真的少有像夫人發育這麽好的,簡直就像是自己本來的器官一樣……”
塞恩少將斜眼看她。羅蒙蒙隻好閉嘴,幹笑。
塞恩少將沒戳破她的心思,因為至少現在為止,他把衛圻是當自家孩子一樣疼愛著的,根本不可能有多餘的想法。
塞恩少將衝羅蒙蒙伸手:“藥。”
羅蒙蒙乖乖奉上藥瓶。
塞恩少將伸出食指劃了個弧線:“滾回去。”
“是。”羅蒙蒙笑著走人,不過走了一步又回頭,佯作正經道:“少將,夫人的備孕藥,我明天就配好送來。”
塞恩少將挑了下眉,羅蒙蒙轉眼就跑沒了影。
※
衛圻這一覺睡得昏沉,直睡到日上三竿才起來。醒來的時候,他的頭還有些暈眩和疼痛,但都在能忍受的範圍內。於是衛圻扶著腦袋坐了起來,左右一看,身邊沒有查理也沒有塞恩少將,倒是有兩個球。
多出來的是個金屬球,比商羊小了一圈,圓不隆冬的,表麵有十來道橫七豎八的縫,就是沒見著有屏幕或者開關什麽的。
衛圻奇怪,伸手去夠了一下。卻沒想到剛一碰,那看著硬挺的金屬球跟水糊的似的,一下子就軟塌了下去!接著又跟太空沙一樣鬆散成無數的細小正方體,被無形的力量牽引著,沒一會就變成了一隻圓頭短腿的……這什麽玩意兒?
橢圓的腦袋,跟腦袋差不多大的身體,四根棍子似的短腿,通體上下光禿禿的,連之前球狀時候的縫都沒了。
抽象得跟幼稚園小朋友的畫似的。
“你、你好。”抽象藝術品開口了,聲音還挺好聽,奶泡正太音。
衛圻有些懵,呆呆道:“你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