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668 危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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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兩天一過,李景隆開始坐不住,不僅僅是兵力上的損失,隨行攜帶的糧食早在三個時辰前徹底吃光,足足一天沒有水下肚,嘴唇幹的嚇人,那種滋味格外讓人難受。

    最讓李景隆受不了的是,亂軍日夜不停的往裏攻,所以幾乎無法休息,這樣長時間的緊繃讓李景隆莫名的煩躁。

    李景隆和那些邊軍將領不一樣,從小衣食無憂,而且是在父親的光環下長大,年少得誌,說白了,根本吃不了太多的苦,這樣的圍困,意誌力堅定的可以熬上十天甚至更長時間,此時隻過了兩天,李景隆已經開始受不了。

    “將軍。”一人快步來到近前。

    “援兵還沒到?”李景隆手持大看著來人。

    “外麵喊殺聲一直未停,應該是幾位將軍的人馬被攔在外麵。”

    “廢物,幾萬人馬,連這麽個小地方都進不來。”李景隆有些生氣,這個時候完全將責任推到幾個副將身上,完全沒有意識到,這裏所有的危險都是因為自己的不冷靜造成。

    身旁的兩名副將相互看了一眼,並沒有說什麽,這個時候,心裏肯定有微詞,隻是不敢說出來而已。

    “算了。”

    李景隆歎了口氣,亂軍再次衝了過來,已經記不清楚這是三十次還是四十次,幾乎是擊退一次對方的攻勢,下一波瞬間衝過來。

    那些亂軍就好像不知道疲憊一樣,不停的往前衝,晉王下了死令,不惜一切代價,沒有辦法,幾個陣營的將領隻能不停指揮兵馬往裏殺。

    李景隆所處的空間在不斷被壓縮,山穀裏彌漫著泥土混著血腥的味道,李景隆坐在一塊幹淨的地方,看著前麵倒在血泊中的屍體一臉的厭惡,生怕那些髒東西弄到自己的身上。

    李景隆索性躺在那,反正有自己的大陣在,外麵的人根本攻不進來,莫不如多積攢一些體力,地方算不得大,整個人躺在那格外的舒服。

    “怎麽辦?”

    “還能怎麽辦,死守。”

    “好吧。”

    李景隆什麽都沒說,兩名副將隻能快步返回陣營,亂軍已經衝了上來,拚命的喊,這種戰場上的衝殺和高手一對一的過招完全不同。

    這裏麵有太多的偶爾因素,不是你衝過去拿著長矛和對手拚,完全是憑著氣勢往前跑,然後閉著眼睛往前刺,整個空間都是人,你衝過去的時候,至少有幾把長矛對準你,所以,能活下來的都是祖上積德的。

    亂軍的攻勢很快退回去,手持長矛的新軍不停大口喘氣,用手在臉上抹了一下,都是血,已經分不清楚是自己的還是剛才殺死的那個人的。

    那一刻所有人的眼睛都是紅的,握住長矛的手緊的嚇人,一雙眼睛死死盯住前方,這個時候手指幾乎無法伸直,因為長時間的攥緊,幾乎已經變得僵硬。

    疲憊、死亡正在不斷侵蝕新軍,兩天時間過去,李景隆始終沒有找到一個可行的辦法,外麵的援兵一直衝不進來,新軍的士氣大受影響。

    這種影響是潛移默化的,而且隨著時間不斷加深,從最開始的希望到失望,最後逐漸演變為絕望,整個新軍陣營完全沉浸在一種死亡的氣息之中。

    這是可怕的,哀兵必敗,一旦對生存,對勝利失去渴望,整個新軍的戰鬥力會大打折扣,甚至不戰而敗,晉王不惜冒著風險連夜進攻,應該已經料到這一點,就是要以這樣的壓迫讓沒有經驗的新軍徹底崩潰。

    可惜,此時躺在石頭上的李景隆並沒有意識到,最危險的不是外麵的亂軍,而是他自己,身為主將如何扭轉這裏的局勢。

    “兩天!”

    晉王登上高處,從舒服的馬車下來,多半是風大的故,晉王忍不住咳嗽起來,而且越來越烈,那劇烈的咳嗽聲不斷的敲擊著晉王的胸腔。

    “王爺,這裏風大,回去吧。”

    “不,本王想看看。”

    晉王站在高處,恰好可以看到遠處激戰的情形,此時已經是深夜,整個山穀周圍完全被火把點亮,李景隆的新軍大陣再一次擋住亂軍的攻擊,可惜,這一次,新軍耗費的時間和死亡的人數遠遠超過了上一次。

    “要贏了,似乎少了點什麽。”

    晉王不由得歎了口氣,新軍大陣敗相已經顯露,整個陣營之間的銜接在數十次的衝擊下變得傷痕累累,恰如一個雞蛋上的一道裂痕,一旦出現,隻要遭受外力的攻擊,裂痕就會隨之不斷的擴大。

    “王爺,指的是?”

    “對手,一個強大的對手,這樣的勝利,雖然對我們有利,可惜,並不能讓人興奮。”

    那人笑道:“朱允炆既然以李景隆為將,說明已無人可用,再看王爺這邊,人強馬壯,戰將上百名,隨行高手更是數不勝數。攻入京城指日可待。”

    “說得好。”

    晉王笑了一下,看著遠方京城的方向,隻要一天時間,滅掉新軍,自己就可以率領大軍圍攻京城,除掉朱允炆做皇帝,沒有意思,晉王已經想好,在自己攻破京城的那一天,一定要去皇陵好好的拜祭自己的父皇,然後告訴他,他的兒子得到了皇位,當初的那個決定是錯誤的。

    “將軍,快要守不住了。”

    一名新軍將領飛奔而回,渾身是血,李景隆嚇了一跳,看著對方,“發生什麽事”

    “連番激戰,死傷慘重,就快擋不住對方的騎兵。”

    “那寒呢?立刻讓他來見我。”

    “那將軍,怕是來不成了。”

    “放肆,居然敢違背本將軍的命令,立刻讓他過來,否則提頭來見。”

    前來送信之人突然低下頭,眼含熱淚,“回將軍,那將軍率兵反擊,已經戰死。”

    “什麽!”

    李景隆吃驚不小,這人口中的那將軍就是李景隆帳下最能打仗的那個人,姓那名寒,私下裏和李景隆關係極好,兩日來,新軍死傷無數,畢竟這是戰場,死傷在所難免,那寒的死一下子讓李景隆的心顫了一下。

    “那將軍戰死了。”

    因為激動,那個人一下子喊出來,再也無法控製此時的悲傷,血混著淚水從臉上落下,新軍都是不怕死的漢子,就算是這樣,沒有人願意接受這種死法。

    “不可能。”

    李景隆退後幾步,腦袋嗡的一下,那寒死了,自己最好的朋友死了。

    “將軍,不能再等了。”

    那寒的死一下子讓李景隆醒了,再這樣耗下去,所有人都要死在這裏,跟隨自己追入山穀的兩萬新軍,此時,剩下不足一萬。

    “傳令,全軍向穀口方向突擊。”

    如果李景隆能夠早一點察覺到危險,率眾出擊,穀口位置的守軍根本無法擋住前後兩路人馬的攻勢,硬是憑著自己的執念留在山穀內兩日之久。

    “是。”

    軍令下達,李景隆飛身上馬,兩側步兵陣營損失慘重,騎兵並沒有受到太大影響,一直守在山穀內側的尤天知哈哈大笑,“李景隆要跑,可沒那麽容易。”

    李景隆率眾反擊,手持大一馬當先,沿途恰好有一路亂軍殺到,人數有幾百人,應該沒有想到會遭遇反擊,這一刻,騎兵的威力盡顯,一個個憋足了勁,抖開,李景隆連殺數人。

    “李將軍,何將軍還在裏麵。”

    李景隆光顧著自己往出衝,騎兵速度驚人,大陣兩側的步兵此時被尤天知和兩側的亂軍纏住無法脫身,“殺回去。”

    “殺。”

    李景隆終於對了一次,如果這個時候離開,騎兵和親衛營可以輕鬆突破對方防線,隻是留在裏麵的那些人必死無疑,如果真的那樣,試問還有誰願意為這樣的人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