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出房間的燕流火找了一個地方坐了下來，臉上的笑容消失了，他拿起了一杯白開水，麵色凝重地用雲門打開了一個窗口，如果陳獨生還在的話一定會很驚訝，因為手機上播放的正是他此時睡著的模樣。

    和他一起走出來的小蘿莉麵色也凝重了起來，她輕聲問道。

    “老師？他的情況很嚴重嗎？”

    燕流火的眉頭皺成了一個川字型，兩根手指搭在桌子上，帶著一股特殊的頻率敲擊著，回答道，“嗯，他已經有了那種執念了，導致了心理的泛化，但是主要是他還有一定的強迫症，不管什麽事情都是自己來做，這一點讓我很難辦。”

    泛化是一種心理現象，引起求助者目前不良的心理和行為反應的刺激事件不再是最初的事件，同最初刺激事件相類似、相關聯的事件（已經泛化），甚至同最初刺激事件不類似、無關聯的事件（完全泛化），也能引起這些心理和行為反應（症狀表現）。

    大致的意思就是本來隻是對一種東西產生心理反應，但是最後變成對與它相關的任何東西都產生反應的地步。

    “國內的那些心理醫生得出的結論和老師您的結論好像又衝突啊？他們覺得這是神經性疾病，需要轉到神經科。”小蘿莉疑惑道。

    “國內？國內心理學的研究體係起步和跑酷一樣，太晚了，現在依舊停留在理論階段，各個都隻會照本宣科，所以把超出自己能力和理解範圍的東西一律扔到神經科，你看看陳獨生這段時間的測試表，焦慮度明顯保持一個極高的數值，但是他表現出來的卻很正常，知道這是為什麽嗎？”燕流火反問道。

    “學生得到的資料上說他隻是表現得很強勢而且細致而已，並不是強迫症。”小蘿莉搖頭表示不理解。

    “身為一個教練，設計跑者的鞋，管理跑者的衣食住行，對他們訓練保持同等的訓練程度，這有點太麵麵俱到，這很不正常，但是偏偏他很會控製自己，明明自己很焦慮，但是他強大的自控力和意誌讓他不露出任何讓人反感的地方，所以這才是讓我很難辦的地方。”

    “老師您不是接受過很多強迫症患者嗎？為何對於他來說沒有辦法呢？”

    小蘿莉嘟起了嘴巴，回想起自己和老師不遠萬裏跑到中國的地方來給人治病，就有點鬱悶。

    “可是像他這樣麵麵俱到的人太少了，他掌控的信息太多了，所以他永遠保持著強大的自信，對於一般人來說把他揭穿後總是會表現出很驚慌，但是他卻很平靜，從他的語氣中我能感受到他的痛苦，他和一般患者不一樣，與其說他是患者，我覺得他更像一個需要自救的心理醫生。”

    燕流火閉上了眼，他的記憶仿佛回到了那個燈火通明的夜晚，在那個晚風吹拂的酒館裏麵，陳獨生向他投來了審視和懷疑的目光，就連那份偽造後的資料經過葛叔的手送到他手上的時候，陳獨生依舊保持著對他的敵意和戒備，他眼中流露出來的眼神，讓他仿佛在和一頭猛虎對視著。

    “所以上一次老師您在酒館裏麵偷了他的東西，讓他回頭和我見麵，然後給他種下一個種子，直到現在發芽，對嗎？”小蘿莉露出了煥然大悟的表情。

    “嗯，他對我的戒備太深了，所以我必須讓你出場，並且我以你哥哥的名義把你托付給他，為的就是讓他降低戒備方便我們出手，可是我也沒有想到，治療的時間提前了這麽多，已經到了刻不容緩的地步。”燕流火點了點頭。

    “那老師您準備怎麽辦呢？”

    燕流火咧嘴一笑，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樣。

    “像他這種人，對身處的環境掌握一切，這既是他的有點，也是他的缺點，優點是他得到的信息比其他人都要多，所以自信和掌控力比其他人都要強，而缺點，就是他對自己掌握的所有東西，都不會懷疑。”

    信息在心理學中的意思是人們對周圍環境的一種攝取，也就是所謂的認為環境怎麽樣，身邊的人怎麽樣，所有的評價都屬於信息的一部分。

    “不會懷疑嗎？”小蘿莉似懂非懂地點了點頭，突然間她仿佛明白了什麽，猛然抬起了頭。“所以老師您就策劃出了這個計劃嗎？對於這種人，隻需要把所有的東西都替換成假的，營造出一個完美的虛擬環境就可以了嗎？”

    燕流火大笑了起來，對自己這個無比聰明的學生愈發地寵溺了起來。

    “是的，對於這種人，他既然對環境把握太多，那就去改變整個環境，所以從最開始我就擬定了這個謊言，從他踏入學校的那一刻開始，他生活中的一切東西都是假的，都是我安排的，隻有這樣，才能夠徹底推翻他的意誌，然後重新塑造。”

    “老師……”小蘿莉滿臉通紅，卻不是激動，“這是心理學中的禁忌啊，這違反了人道主義，你這是把他看做一個試驗品在做實驗！”

    燕流火輕歎一聲，“是，我的確觸碰到禁忌，但是我不可能眼睜睜地看著他漸漸走向自我毀滅，你忘記了他對自己夢的描述了嗎？”

    “黑暗，空洞，巨大無比，卻找不到自己的存在，無比的恐慌，這不僅僅是他的夢，也是他的痛苦，他將一生都放在了跑酷上，可是突然的打擊，已經讓他無法明白自己存在的意義，如果這樣下去的話，他除了自我毀滅，別無他法。”

    “可是，這也是不對的，心理禁忌不僅僅是對患者有害，對於您也很有害處的，您以後也很有可能因此而自我毀滅。”小蘿莉焦急，心理學本就是一個詭途，很多人都無法理解，而最讓人無法理解的，便是那些拯救過無數人的心理醫生，卻隻能走向自殺，這一切，都隻是因為他們為了救人，將自己帶入了其中，而此時燕流火做的，便是其中一種。

    “所以啊，你以後一定要拉我上來，知道嗎？”

    看著小蘿莉焦急的神色，燕流火欣慰地刮了刮她的瓊鼻，笑道。

    “可是……”小蘿莉還想說些什麽。

    “不要說了，我意已決，我們已經是觸及心理學的人，如果我們有能力的人都不拯救他的話，那還有誰能夠拯救他？就算我以後也注定走上這條路，我也不會後悔，隻要我能夠救更多的人，什麽都無所謂。”

    燕流火抬手打斷了小蘿莉的話，神色漸漸肅穆了起來，他知道，自己和陳獨生一樣，也是一個控製狂，他也有出現了心理的泛化，以前因為眼睜睜地看著一個人在他的治療下依舊選擇了自殺，所以後來不管遇見哪一個有任何可能走向那條路的人，他都會想盡一切辦法去拯救，甚至不擇手段！

    “那……您準備怎麽辦。”小蘿莉麵色複雜地看著自己的老師，意念卻是已經和心理機構的督導聯係了。

    “他的生命太過空洞，唯一能夠做的，隻有打破他的反饋結構，讓他回到跑酷的賽場上，這是唯一的辦法，剛才我已經對他做了催眠，他在夢中會找到自己想要的東西，等他醒來，大概也就會好了。”燕流火咧嘴似笑非笑道。

    “至於給督導反映情況，你現在做已經晚了，治療開始了就注定了結局，我回去了會自己去接受治療的。”

    小蘿莉心頭一疼，她看著自己老師疲憊的臉，依稀回想起了以前他為了從高樓救下自己而手臂骨折的事情，可是，如今自己也必須救他，唯一能做的，隻有將具體情況，包括他用藥物使患者意誌薄弱的手段，反應給督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