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千兩百五十五章 王珪登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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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軍情如火。
    陝西與河東的邊報是一封接著一封,傳入京畿。
    騎卒倉促地禦街上疾馳而過,路人們紛紛避閃。
    使者手持軍報深夜扣闕,策馬直入宮門。
    王珪,蔡確一相一參留宮值宿。
    王珪畢竟上了年紀,在中書歇息畢竟不如自個府裏歇息,而且身在宮中也不能如府上那般大宴賓客,那般‘緩歌曼舞凝絲竹’。
    不過即便身在府中,王珪免不了一夕數驚。
    王珪對同在中書值宿的蔡確道:“河北契丹大軍壓境,陝西軍情如火,本相如今真是如在火爐上烤著!”
    中書東廳中各房官吏穿梭不歇,外麵一群候事的官員。
    蔡確抬頭看了一眼道:“資政殿上燈火仍是徹夜不熄。”
    “陛下,也是難為了。”
    這時中書吏房檢正公事王陟臣步來,又送來一疊公文。
    王陟臣和陳睦一樣,都是嘉祐六年的章越同年,不過此人因當初差點與十七娘有一段姻親的事,與章越始終有些過節。
    後來王陟臣也曾想與章越修好過。
    不過畢竟有著隔閡在裏麵,二人始終沒辦法推心置腹。最後他在章越與王珪之間,選擇了王珪。
    不過王陟臣被王珪推舉為中書吏房檢正公事,倒也算是那一科同年中出類拔萃的存在。
    王珪對王陟臣道:“這些可給史館看過了?”
    王陟臣道:“送去相府了,但沒作批示。”
    王珪道:“你也是嘉祐六年的進士,還是榜眼,為何不能說動史館看過呢?”
    王陟臣道:“說了,但相府裏的人回報說,丞相頭暈眼花看不得。”
    王珪道:“本相古稀之齡老眼昏花都看得,史館還不到四十便頭暈眼花了?”
    王陟臣不好答。
    王珪隻能示意王陟臣退下,然後對蔡確道:“這叫本相如何應對?”
    “孫允中如今又不在,本相如今還兼著西府。”
    樞密使孫固因對遼國態度軟弱,雖仍在位但實際上被罷去了實職。
    目前由章越出麵,中書代管樞密院。
    現在章越在養病,所以東西二府的事就一並由王珪一肩挑了。
    要換了平日王珪肯定是求之不得的,但現在大宋幾百軍州壓在他的肩頭上,還有契丹黨項,內憂外患加在一起。
    王珪他老人家一個人他扛不住啊。
    蔡確好整以暇地批示了一個劄子後道:“我等在中書多年,又不是不知史館手段,他素來是以不爭為爭,看似不把攬事權,行者上不行者下。”
    “還不是讓我們收拾爛攤子和殘局。”
    王珪道:“不過史館這一次是真病了。”
    蔡確道:“病得再重,要有心也可處理公事。”
    “他便拿捏著你我拿契丹和黨項沒辦法。”
    王珪道:“也確實束手無策!我看是你要爭‘請旨權’之事,被章相知曉了。”
    蔡確氣笑道:“章三這麽多年了還是這般。”
    “囉,爾等既是要,那給你便是。好生大方的樣子。我偏是最看不得他這般假惺惺的樣子。”
    王珪道:“本相看以後還是中書,門下各自請旨好了!大家都不要爭了。”
    蔡確道:“昭文公三思,權位推讓出去,要收回來就難了。”
    “之前章三居定力寺時,我們好容易才在留身時說動陛下,以後由中書來請旨。豈能朝令夕改!”
    “陛下,又會如何看我等?”
    王珪聞言道:“那章三為中書侍郎,我為門下侍郎好了!推讓出去,也讓陛下知道你我的大度。”
    蔡確聞言色動,嘴唇動了兩下後道:“好吧。昭文公執意如此!”
    王珪道:“你放心,若是章相公有一日取代我的位置,到時候你接他的右相,為中書侍郎好了!便是沒有這日,兩年後章三退了,你也是右相。”
    “此進可攻,退可守之道。”
    “權位你們爭去,本相隻求四方無事,安保晚年了。”
    蔡確撥動手中玉佩,這是當年章越所贈給他。蔡確拿此當作勉勵二人在登權位過程中各攀高峰。
    蔡確目光悠遠,看著窗外禁宮的燈火璀璨後道了句:“昭文相公真是好閑情逸致。”
    “確一並從命就是。”
    王珪道:“他不爭,我也不爭。國事危重之時,爭這些落了下乘。”
    “隻要遼國,西夏能夠退兵,本相連這宰相都可以辭去!”
    “你不反對,我派心腹與他章三說去。”
    蔡確問道:“是何心腹?”
    “蔡京!”
    “我看既是都到了這一步,還是丞相親自去史館相公分說為妙。”
    王珪聽了斥道:“我看你還是窺探右相,故要折我的顏麵。”
    說完王珪拂袖而去。
    ——
    次日王珪的馬車抵達章越府邸。
    王珪這幾日麵色焦黑,被國事邊事整得是七暈八素,到了這一步真恨不得背生雙翅直接到章越府上。
    王珪抵至府門前時問章府下人道:“通報了嗎?”
    “昭文相公登門,哪還需通報?直接請進便是。”
    王珪擺手道:“我雖貴為首臣,不過與章公同為輔國宰相,不分上下。”
    王珪索性站在府門前等著。
    片刻彭經義出府道:“丞相早知道了,有恙在身不能親迎,煩請昭文相公入內。”
    王珪這才舉步入內。
    到了章越的床榻邊,章越‘掙紮’著要起身行禮,王珪推卻道:“章公,你我就不必見外了。”
    章越確實還在病中,知道王珪來了後還抹了些生薑水到臉上顯得更逼真。
    章越索性坐在床榻上道:“勞動昭文公親自登門。”
    王珪道:“相公這些日子好些了嗎?不來看一眼,我實不放心。”
    “這些年百官都仰勞著史館多操勞國事,著實辛苦了!”
    王珪說著歎著氣,很是為章越身子擔憂的表情,章越則道:“為國家效力,不敢言操辛勞。幸好這些年有昭文公照拂著。”
    王珪道:“什麽照拂不照拂的。你我並為二相,有什麽事相互幫襯著,才是道理。”
    頓了頓王珪道:“你居定力寺時,蔡持正與我有商議,要專由中書請旨,我覺得此事不妥,也沒答允下來。”
    “持正在一日留身時,陛下談論時談到此事,陛下竟頗為意許。”
    “所以我想就這麽定下來。你看呢?”
    章越道:“既是昭文與參政都拿了主意,那便這麽辦,章某沒有異議。”
    王珪笑了笑道:“中書請旨,自古由來。唐朝時便是凡有政事,先由中書取旨撰擬詔敕,付門下審覆,再由尚書施行;步驟精密。”
    “惟是事權分,也免得三省有所爭議。所以王某想請章公再操勞操勞,索性將這中書省也兼了去。”